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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一夜梦魇(3)

唇上柔软的感觉还在,淡淡的芳香还在唇齿间缠绕,凯夫竟觉得心里边有一种特别温暖的感觉,脚下则是飘飘然。

不知道是怎么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电话响了,是西格的。

西格原本有个重要会议要开,可是一大早起来,白莲就沉着一张脸说:“今天是复查的日子。”

西格吃着碗里的粥,若有似无的嗯了一声。他有点不明白白莲这没头没脑的话是什么意思。

白莲将碗重重的一墩,挑眉冷眼的说:“你得陪我去。”

西格皱了下眉头,说:“我今天有事……”

白莲根本没耐心听他解释,道:“是你的事重要还是你老婆、儿子重要?”

西格苦笑,道:“都重要,为了养活你和儿子,我必须把事业做好,这样才能让你们过上幸福的生活。”

白莲则嗤笑一声道:“说的真动听,现在我和儿子已经过的很幸福了,你可以停下你的事业了吗?”

西格不想跟她继续纠缠,道:“别胡闹。”

白莲忽然站起身,冷冷的道:“是,我但凡说话就是胡闹,除非是我死了,一个字都不说,任凭你爱怎么就怎么着,就不算是胡闹了对不对?”

西格轻轻的放下碗筷,道:“我陪你去就是了。”

白莲却不依不饶的道:“看,这是你多大的施舍啊,你陪我们去……”

西格气的两肋生疼,克制了半天才冷冷的问了一句:“你到底想怎么样?”

“怎么样?我想怎么样?米西格,我到底是你什么人?”她说什么都是错的,做什么也都是错的,他的心里眼里,已经完全没有了她的位置。

最可恨的不是他心里有另外的人,而是他的心里什么都没有,连她和儿子都没有。

白莲愤愤的将桌上的碗都拨到地下去,清脆的声响中,一片片白瓷碎片在地上泛着冷幽的光,似在嘲弄的看着她笑。

白莲冷冷的笑了下,道:“你们,让我痛苦,我便有办法让你们更痛苦。”

她整理了下裙子,起身踩着西格的步子上楼,门也不敲,咣一声粗鲁的推开西格书房的门,整个人都倚在门上,做出漫不经心的神情来,道:“该上户口了,儿子起什么名?”

西格本不想理她,忽然听清此话,也不由的抬起脸来,对上白莲那精致的脸。

白莲生产之前很胖,可是她生完孩子之后忽然就瘦了下来,只是脸上却多了一层坚硬的模糊,更让人看不清她那泛着光泽的眼睛里到底想的是什么。

也是,一个疯子的心思,有谁能揣摩的出呢?也许,只有等到他也疯了的那天,或许会揣摩的出。

不过,等到他也成了疯子,就只会关心自己的事,再也不会管谁在他身边了。

最大的仁慈就是最大的残忍,因为他竟然会牺牲了自己去成全所谓的别人的幸福。

西格的视线从那个陌生的女人脸上落下,轻声的自言自语:“这么快?就该上户口了么?”

白莲尖利的声音传来:“真不知道你天天都在想什么,儿子都快满月了,就算上户口不急,也该打防疫针了,难道不需要一个正式的名字吗?这可是你的亲儿子,你就这么不关心他,你到底……”

她的声音又尖又快,像连珠炮一样,炸的人头晕。

西格闭上眼,心里只响着一个声音:起什么名字?

那是他的儿子,那是一个和他有着不解之缘的孩子,那是流着他的血脉的小生物,他把他抱在怀里,他就会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甚至会朝着自己微微的笑。在他吃饱喝足之后,他会闭上眼,睡的极香,有时候,还会露出没有牙的小嘴,笑的像朵盛开在枝头上的花。

一想到他,西格的心里都是软软的感觉,一踏糊涂。

因为有了儿子,他才觉得这个家有值得回来的意义。因为有了儿子,他才觉得以后的生活有了希望。因为有了儿子,他才觉得奋斗有了目标。

每天晚上,不管多累不管多晚,西格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儿子,去抱抱他。

仿佛只要看到他,这一天的辛苦就都没白费,这一天的疲惫也就都消失了。

白莲初时嗤之以鼻,不断的说着冷话:真要心疼你儿子,就别这么晚回来。不过是这两天图个新鲜,如果真的心疼,就一直坚持下去。

她没想到,西格真的坚持下去了。那是因为她不懂,真正的爱,是发自内心的,不需要外部压力,会自然而然的自动自发的一直坚持下去,那不是做戏,也不是完成任务。

西格似乎没听见白莲的唠叨,睁开眼道:“我倒是忘了,一直叫他宝宝,我去查查,给他取个好听又大气的名字。米,米什么呢?”

白莲忽然闭住嘴,脸上一闪而过的是扭曲,竟然又露出一丝笑,道:“算了吧,我早就给他取好了。”

西格问:“叫什么?”

“米外。”白莲脱口而出,因为,这个孩子不是她和西格的儿子,而是一个外人,对,就是外人。

西格一愣,问:“为什么叫米外?这是什么意思?”

白莲笑了笑,说:“大气、豁达,意思是外面所有的天下都包容在他的心里。”

西格不得不正正式式的打量着白莲,他的眼光似乎在那一刻穿透了白莲。白莲似乎有些禁不住,不过却硬挺着,保持着一种标准的微笑和坚定的神情。

西格叹息一声,当然是在心里,点点头说:“好,那就叫米外吧。”不过是个名字,不必那么较真,而且,这个名字听起来似乎还真的是很大气。只是有点,有点别扭的感觉。这一个“外”字,似乎把什么东西一推千里。

西格敢断定,如果他说不好,白莲脸上那无懈可击的笑和神情会在一瞬间破碎,平静就会被打破,假象揭开,只剩下了丑陋和狰狞的白骨。

他情愿息事宁人。

米外,这会正安安静静的躺在小床上,睁着一双大眼看着系在床头的小吊铃上。

白莲心满意足的跑过来,替他换上干净的小罩衣,一边穿,一边高兴的说:“小米外,你从今天开始就有名字了,米外,小名外外,呵呵呵。”

她心满意足的笑起来。外,外,你从一出生开始,就注定了宿命,注定了你要离开母亲,生活在外人的家里,虽然那是你的亲生父亲。

你注定了是这个家里的外人,哪里都没有你的位置,哪里都不是你的家。

米外很安静的盯着眼前这似是而非的人,一双眼睛像是懂事了般,一眨不眨的盯着白莲。白莲忽然打了个哆嗦。这眼睛,和琉璃的一模一样,这样专注的看着她,有点像一把凉凉的剑。

她伸手拧在米外柔软的小屁股上,恶狠狠的,低声道:“你看什么?再看我就不给你吃饭。”

米外仍然盯着她看,哭都不哭一声。

白莲却又笑了,道:“傻小子,记着,我是你妈妈,只有我才是你妈妈。你只能记得我,你只能对我好,知道吗?不然,我会让你好看。”

米外忽然哇一声哭起来,白莲不耐烦的掏了掏耳朵,却听西格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米外,爸爸在这里。”长臂一伸,将米外抱在了怀里。

白莲抱着米外,西格开着车去了医院。

西格连问都没问,就直接开进了人民医院。他想的是,白莲既然生都选择了在这,不过是个复查和给孩子打防疫针,就更没什么问题了。

白莲一路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等到车子停下时,才发现来的是人民医院,立时怒不可遏,不等西格停好车就道:“谁让你开到这的?我要去妇幼。”

西格将车子熄了火,忽然眼神直直的朝着白莲看过去,却是一个字都没说。

白莲愣在那,西格却已经探手从她怀里接过米外,沉默的往医院的门诊大楼而去。

白莲呆呆的在车里坐了一会。这一会有如一个世纪般漫长,她低着头,无耐的玩着两只放在膝上的手,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大脑中一片空白。

这就是她的生活吗?不属于自己的儿子,不能负起丈夫之职的丈夫,磕磕绊绊的生活,无休无止的争吵。像绞在一起的麻绳,紧紧的绑在她的身上,无可解,无可控制,混乱不堪。

她这是怎么了?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发脾气毫无止境又毫无节制,可是她控制不住。这一切的一切,归根结底还是在西格身上。是他不爱她了,所以才把她成现在这个样子。凭什么呢?他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又有什么资格?既然结婚了,为什么她和他更像两世仇敌了呢?

耳边隐隐有孩子的哭声,白莲这才从茫然中抬头。她忽然想到了自己那个一生下来就住在保温箱里的儿子。

心跳忽然加速起来。

已经一个月了,当时大夫说活不长的,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她忽然想去看一眼,也许,他挺过去了呢?

白莲推门下车,连车都不锁,跌跌撞撞的直奔住院部大楼。

她漫无目的地乱走一通,又问了许多大夫护士,谁也不知道她要找的是谁,更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毕竟,那是个没有名字的孩子,而且,他手腕上的名字不是白莲。

白莲颓然的勾头坐下,心里是说不出来的烦躁。到底是死了还是活了,不就是一个结果吗,为什么想知道会这么难呢?

她一咬唇,抬起头,朝着楼上走去。那里是住院部大夫的办公室。门口站着一个男人,在和另一个男人相向而立。

白莲停在那,下意识的躲在一边。这两个男人她都认得,一个是林语莫,另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是主治大夫。

林语莫已经没有了愤怒。孩子突然由健康转危,医院查不到原因,只说身体虚弱,各个脏俯都没有长完全,早夭是意料中的事。

林语莫就是不明白,为什么生下来一直健康,怎么过了几天就变成了这么虚弱了?

可是找不到原因,只能归结为孩子天生虚弱。

如今大夫已经宣布了死亡,林语莫除了伤痛之外,就只剩下了无耐。他要怎么跟琉璃说?

高大的身躯遭到了沉重的打击,仿佛有点微微的佝偻了。脚下的步子虚浮,林语莫转身,琉璃还在病房里等着听消息呢。

他没有注意到楼道拐角里的白莲,她已经泪流满面。那个无缘的孩子,还是没了……

琉璃一直焦躁不安的等在病房。医院打电话来说孩子不太好,她便打车先来,却不想林语莫也接到了医院电话,随后就和悦兮赶到了。

他把琉璃安在临时病房,只说他去。

去了这半天,还是没回来,琉璃只觉得心急如焚,恨不得马上就去找大夫。可是悦兮却一直按着她,说:“琉璃,听话,你现在不够冷静,去了只会徒然添乱,等一会,等一会,林大哥一定会回来的。”

琉璃强忍着心烦意乱,坐在那如同身在油锅。

病房的门忽然开了,琉璃如同弹簧,不受意识的弹跳起来,看向门口。

不是林语莫,而是一个稍微有些丰腴的女人。五官分明,每一处都那么熟悉,可是看在眼里,却是那样陌生。连带着她脸上那异样尖锐和讽刺的笑,都是那样的诡异。

悦兮站起来,挡在琉璃面前,怒斥道:“白莲,你来做什么?”

白莲只是微微一笑,如有神助,说不出来的淡定娴雅,道:“我是来看琉璃的,你又不是狗,何必挡在她的面前乱吠乱叫?”

“你这个贱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才是乱吠乱叫的狗……”

两个女人吵起来,声线都是那么高,因着愤怒,都口不择言,是以每字每句都变成了刺耳的噪音,让人濒临发疯的境地。

身在其中的当事人倒还不觉得,尤其是旁观者,更觉得不堪。

琉璃怔怔的坐回去,低下了头,不想再听一个字。

白莲冷笑一声,道:“杨悦兮,你没资格说什么,因为你不过是个外人,我今天也不是来找你吵架的,如果你想吵,改天我奉陪,可是现在,我要和琉璃说两句话,怎么,你能代替她么?”

悦兮回头看一眼琉璃,再朝着白莲愤愤的哼一声,侧身让到一边。

白莲看着琉璃,怜悯的道:“孟琉璃,终于你也有了今天。不是大言不惭的说是儿不死吗?如今怎么样,还是死了。这是对你的报应。”

如同五雷轰顶,琉璃抬头,直盯着白莲那翻飞蠕动的唇,问:“你说谁,死……”

白莲笑的畅快,前低仰后合,道:“当然是你的儿子,你的儿子,你的。”

“你胡说。”琉璃的声音像是一把剑,试图挑开满天浓重的阴霾。白莲像个魔鬼,咄咄人的要置琉璃于死地,她悠游的笑笑,说:“你已经相信了,不过是嘴硬而已。你不是在等林语莫吗?他就在大夫跟前儿呢,一会就会来告诉你这个大消息。”

“跟你有什么关系?”琉璃似乎已经相信了白莲的话,那双眼睛里明亮的像是暗夜里的阳光,不知道在凝聚着什么样的力量。

白莲却遇强更强,道:“和我没关系?你这话说的是不是有点晚了?如果不是你一直阴魂不散的缠在我和西格之间,我怎么会有现在?”许许多多的悲愤都涌上来,白莲像个复仇使者,恨不能将琉璃撕碎了,扔到脚下踩个稀巴烂。

白莲想到了自己因为早产所以虚弱致死的儿子,她想到了对自己不冷不热的西格,她想到了她和西格之间冰冷的关系。

那个空荡荡的家,到处都是阴冷的气息,即使是在盛夏,也没有一点人间的温度。她和西格都在十八层地狱。

而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女人造成的。如果不是琉璃,西格也不会敷衍着她跟她结婚,结婚后却连碰都不碰她,还得了不举的病。

越想越恨,越恨越出言不逊。

琉璃却一个字都不想反驳。

遇到这样蛮不讲理的人,没理还有理呢,她现在这样,是不是有点占了便宜还卖乖啊?她得到了爱情,得到了美好的婚姻,得到了西格的人,为什么还要这样诅咒自己和那个可怜的被他父亲抛弃了的爱格?

琉璃声嘶力竭的吐出两个字:“你滚。”

白莲咯咯的笑,道:“孟琉璃,我不会在这里多留的,你求我,我也不会多待一会。对了,忘记告诉你了,我也生了个儿子,就是在这家医院,西格一直陪着我,守着我,每天晚上孩子哭闹都是他亲自照顾。今天是来给我家的米外打防疫针的……西格对你,已经没有一点感情了,否则,他明知道你也在这家医院,你也才生了孩子,为什么不来看你一眼?哪怕是偷着看看呢?没有,你的孩子在生死边缘,他却冷冰冰的不闻不问,这就是对你最好的报应……”

悦兮气急,跳起来喝道:“白莲,你闭嘴……”

琉璃冷冷的看着白莲,视线落到她的肚子上,这会才醍醐灌顶一般明白了这一事实。她也生孩子了,是个儿子,是她和西格的儿子……

原来,她那么爱西格,只是一种逆天的恋,不为社会所容,不为家庭所容,不为老天所容。这个孩子,也是她从老天那偷来的。所以,老天生气了,发怒了,惩罚她了,将她的儿子带走了。

可是这一切,为什么要由白莲做个伪善的评判者来判决自己呢?

琉璃拽住了悦兮,说:“悦兮,别跟她吵了。”这几个字,已经耗尽了琉璃全身的力气,她抚住自己的头说:“去,找林大哥,我,去……”

她豁然起身。她要离开这,屋子里空气混浊,到处都是白莲那刺耳的声音,这声音混乱嘈杂,却都是两个字:“死了,死了……”

她不要再待在这,不要再看白莲那样恶心的脸,不要再听这两个令人头疼欲裂的字。她要去找林语莫,去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去看看爱格,让他告诉她,他还好好的……

琉璃推开白莲,浑沌着往外走。楼道里静悄悄的,到处都是白色。琉璃只觉得异常的凄凉,不知方向的到处乱走,步子急急的,似乎不为了到哪里去,只为了躲开身后追着的莫名的妖魔。

琉璃茫然的往前走,像个孤魂野鬼。有个抱着孩子的男人从一间医生办公室出来,低头关切的盯着孩子的小脸,替他整理着衣襟。

他没看路,琉璃是看着也等同于没看。两人怦一声撞在一起。

那男子将胳膊一扬,把孩子高高的举到一边,琉璃便撞上了他的胳膊肘。唉哟一声,琉璃的鼻子一酸,就有些湿滑温暖的液体流了出来。

琉璃却吭都不吭,仍然直直的往前走,低语喃喃了一句什么。

那男子脸色忽然变的苍白,一把握住了琉璃的胳膊,道:“琉璃……”

琉璃只感觉自己似在云雾之中行走,脑子混沌沌的,脚也轻飘飘的,感觉忽然有人扯住了她轻盈的身子,阻挡了她向前的脚步,有些恼,却也说不出来恼,只是随手一甩胳膊,道:“对不起,我已经道过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