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怎么这样?不是道过歉了么?为什么不让她走?她现在不愿意见到任何人。
那人不防她用这么大力气,又因为怕她不小心甩到小孩子的脸上,便放开她退了一下,可是就这么一会,见琉璃脸上的血都滴到衣襟上了。他急了,大声叫道:“琉璃,你流血了。停下来,你到底怎么了?”
琉璃仍然木木然的道:“哦,谢谢。”流血了?流就流吧,关他什么事?她到底怎么了?她怎么也没怎么啊?
西格急了,将琉璃扯进自己的怀里,顾不得掏纸巾,用袖子胡乱的抹着琉璃的鼻血,低低的急急的道:“琉璃,你看着我,我是西格……你别乱走了,我带你去看大夫……”
琉璃根本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只是不耐的胡乱的拨着西格的手。这个男人真讨厌,他这么粗鲁,弄的自己鼻子疼的厉害。
西格,西格,他已经彻底抛弃了她,不只她,还有她和他的孩子。她真是恨啊,恨她自己,为什么人竭尽一生爱上这样一个男人?
他是个没有自由的男人,从一开始就隶属于别人,不论她怎么样等,怎么样躲,都不能幸免于难。不仅如此,老天惩罚她失去她的孩子,却让白莲有了可以打压自己的借口。
西格,他又算什么?她不再是从前那个小女孩子,也不是刚毕业单纯透顶的大学生,一个名字就能让她心动不能自抑。
就算他站在面前又如何?
她就该像个没有感情般的木偶,任他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吗?呵,她不会了,不会了。
琉璃慌慌的要脱离这个人的控制,挣脱不开就烦躁的道:“你躲开,不要拦我,我要去看我的孩子……孩子……”
对,混沌的脑子里忽然有什么清醒了些,对呀,孩子,她本来就是要去看孩子的,她跟这个不认识的陌生男人在这浪费什么时间?她才不要去看大夫,她要去看的是孩子。
西格怔住,问:“孩子,什么孩子?”问完西格不禁一怔。对啊,连白莲都生孩子了,琉璃更该生了。看她这纤瘦的样子,已经消失不见的小腹。
“孩子在哪?我陪你去看。”这一时刻西格也想看看琉璃和他们的孩子。
所有的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他不想问别的乱七八糟的问题,比如,琉璃到底在哪,她过的好不好?她究竟是怎么过来的?有谁在照顾她?孩子为什么还在医院,她又怎么会变的这么糊涂和神智不清?
琉璃却停下不动了,似乎想起了些什么,眼神中的迷离渐渐的被忧伤所代替,她慢慢转向西格,低低的哽咽的说:“西格哥哥...”
这四个字,叫的婉转,叫的西格的心,痛入肺腑。
他紧紧的用一只手臂揽着琉璃的肩头,应声道:“琉璃,西格哥哥在呢。”
琉璃的泪滑落,眼神落在西格的脸上,却像是没看他,穿透了血肉,看向了别处,犹自哽咽着说:“我真的,很没用,他,他已经死了。”
琉璃捂着脸,泪和着血顺着指缝往下淌,模糊的西格的心绞碎成了一片又一片。一时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又不能不说什么,只能呆怔怔的看着琉璃落泪。
原来,有一种痛是不能代替自己所爱的人受的。
琉璃却忽然放下手,道:“我恨,西格,我真的恨。你从来说不要我恨,可是我怎么能不恨?我可以不恨你,不恨老天,可是我恨我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爱,为什么,就为了今日今时这种结果?”
她哭倒在地,只恨不能现在死去。
西格抱着小米外蹲下身子,俯首看着琉璃,不知道要说什么,却不能不说,于是他开口,说:“琉璃,别恨你自己,要恨也该恨我,是我不该……”
不该不爱她,不该在不适当的地方不爱她,不该在爱过之后不敢承认又放弃了她,不该舍不得他们的孩子却又这么决绝的放弃了他。
琉璃什么都听不见,她只喃喃自语:“西格哥哥,我的心好难受,如果有人是心碎死的,我一定是第一个。你说,如果把我的心口剖开,我的心会不会已经碎成了千片万片。那个时候,你还会识的我吗?你会不会为我难过?你会不会为我流一滴泪?”
西格用力的点头,低低的说:“琉璃,别说傻话,我离开,是希望你能活的更好。我知道我这样说是推托责任,是为自己的懦弱找借口,可是琉璃,没有人比我更希望你过的幸福了。别说死,别说心碎,别说这样的话。琉璃,如果你不在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他怀里的米外先时是睡着的,不知怎么忽然就睁开了眼睛,看着四周白哗哗的一片,还隐约有着消毒水的味道,竟是百般不适应。
抬眼就看到了平素熟悉的西格的脸,知道是他最亲密的人,可是被他用一只手臂这样拢着抱着,时间长了开始不舒服,索性张开喉咙哇哇大哭起来。
这一哭,震惊了西格和琉璃。
琉璃猛的站起来,道:“孩子,我要去看我的孩子。”
匆匆就往前跑。西格在后面叫她:“琉璃,你站住,你要去哪儿?我跟你一起去。”
琉璃愣愣的停下步子,喃喃的道:“是啊,我该去哪?谁能告诉我,路在哪儿?”
她的脆弱,她的不堪一击,她的柔弱可怜让西格几乎要落下泪来。
这会的琉璃,就像一个小孩子,颤抖着双睫,连哭都忘了,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更不知道该不该抬脚走。他真的想替她拭去睫上的泪,想把她抱在怀里,给她力量、温暖和安全。
还没到他想明白能和不能的时候,已经没有机会了。
琉璃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道:“我要去找林语莫,他一定在的,对,一定在。”
眼神越来越清晰,却似突然看见了西格,怔了一下,眼神又落在他怀里的米外脸上,不自禁的眼睛瞪的很大,却忽然看见了自己手指间的血,脸色更显苍白,竟然摔跌在地,晕了过去。
琉璃再次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白花花的天花板。有一刹那,她以为又回到了从前,那会她刚生下爱格,夜深人静时,她自己一个人醒来,独自躺在病床上,想着他,不自禁的就露出微笑。
她想,也许她应该闭上眼睛,然后一切一切都不是真的。她的小爱格还好好的,还会偎在她的怀里吃奶,还会瞪着一双可爱的大眼睛无比专注的看着她。
可是她闭上再睁开,睁开再闭上,脑中却总是回旋着白莲那刺耳的声调:“报应...死了...”
这不是梦,她知道的,可是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就躺在了这。她恍惚觉得自己做了个悠长的梦,在没有尽头的楼道长廊里一直一直的往前走,看不到方向,看不到目标,也看不到同伴。
她想,那也许是通往黄泉的一条道,所以才会那样的孤单、寂寞和清冷。
可是她竟然仿佛遇见了西格,还有他怀里抱着的那个孩子。那明明是她的小爱格,可是怎么会在他的怀里?
所以,这一定是个梦,是她的幻想。
她竟然脆弱如斯,要靠这种臆想活着,靠这自自我安慰来支撑着自己。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想到他呢?是因为潜意识里,他还是她最终的依靠吧。孰不知,他早就不是了。
其实清醒很简单,生活也不至于那么冰冷和残酷,可是,她实在没有了面对的勇气。
她好累。
最后一丝支撑着她活下去的希望已经泯灭,她觉得,剩下的时间不过是苟延残喘,勉强度日。
就活在梦里吧。
就这样吧。
要是她有死的勇气也行,可是,她还是再等着一个最终的确定的消息。林语莫呢?他早该回来了,是谁把自己弄到这来的?是他吧?那么,孩子呢?
琉璃忽然坐起来,叫道:“林语莫,林大哥...”房间如此空寂,只有昏黄的灯光,就像地狱,明明一切都真实都存在,可是,却宁愿它们都不在存在不真实。
地狱如斯,天堂呢?黑夜正长,黎明呢?
悦兮进来的时候,见琉璃睁着眼睛,不知道醒了多长时间了。
琉璃似乎没听见她的脚步声,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动都不动。悦兮缓缓的走近,忍不住失声,从桌边拿出纸巾替琉璃轻轻拭去腮边的泪,自己也忍不住哭起来:“琉璃,你别再哭了……我知道说什么都没用,可是琉璃,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你怎么能这么自我折磨呢?”
琉璃不想说话。
悦兮索性就趴在琉璃身上,呜咽的哭个不停。
许久,琉璃才抬手将脸上的泪拭净,又轻轻推了推悦兮,低声道:“我没事。”两个俱寂无言。都知道,一方安慰的无力,另一方逞强的苍白。
过了半晌,悦兮哭的累了,这才问琉璃:“琉璃,你饿了没有?你都睡了一天了……”
琉璃摇摇头,说:“我不饿。林大哥呢?我怎么一直也没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