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蜜尚未消退,命运却跟他们开了一个玩笑,而这个玩笑,却在皇宫掀起了不小的风波。从此,几家欢喜,几家闲愁,几处离愁,几处深锁!一切皆因一道圣旨,一道赐婚的圣旨!
“翰林院学士水致远之女,秀外慧中,聪颖可人,朕心甚悦,特封云罗郡主,指婚于振远将军颜坤,待颜将军回京,再行合卺之礼……”
当水映月跪接圣旨时,心早已凉透了。整日翘首以盼的圣旨,却不是她想要的……她木然地盯着眼前的青石地砖,那么方正,那么冰凉……她多么想像颜如玉一样,抗旨离去,可是她能去哪里呢?她在宫里举目无亲,甚至没有地方去哭诉!她没有抗旨的靠山,说不定还会连累父亲,她不能……
颜坤!她未来良人的名字!可她连一面也未曾见过,还不如嫁给太子,至少她见过太子。太子?她怎么会在这时候想起……她懊恼,颤然地接住了圣旨!明黄色的圣卷……多么刺眼!
“想不到……你竟然会成为我婶婶?!”颜如玉半带质疑,半带嘲讽的语气,连她也没有料到,或许整个皇宫都没有料到,真正是圣心难测!
水映月没有半点力气去辩驳,对着圣旨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刘缇萦将她扶起。刘缇萦疑惑,见水映月怅然,问道:“姐姐……这该怎么办?”
怎么办?水映月也想问,如今又能怎么办?宁死不嫁!恐怕到时死的不止她一个,嫁吧!除了嫁,她还有第二条路吗?清晰的圣卷中,绝定包含了其他意思,到底皇上为什么会突然下了这道圣旨?也许只有父亲可以告诉她!
皇宫,别看它固若金汤,却是四面透风的墙,任何消息,一经公布,立刻不径而走,宫内宫外,顺风传扬……
“水姐姐……快……快……”云初气喘如牛,她是第一个闯进飞麟宫的。
“公主——”水映月一见云初,忙拉着她进了里屋,未等云初开口,水映月便问:“公主可以去翰林院吗?”
“不行——”云初被她突然打断,脑袋还没有反应过来,见她愁然满目,又说道:“不过,我可以混进去……”
水映月一听,忙央求道:“那公主能帮我捎封信吗?”
“你要给水大人写信?这没用,水大人帮不了你。”云初一口否决。
“求公主,就帮我送一次信。”水映月期盼地望定她。
“好吧,好吧。”
“谢公主——”水映月的笑如烟花般稍纵即逝。
水映月将信交给云初,目送着云初离开飞麟宫。她的希望,她的疑惑,她相信,父亲会告诉她答案……
约过了两盏茶的时间,云初回到了飞麟宫,她的速度算是快的啦!她将水致远给的锦盒交给水映月,诧异地说道:“你们俩父女真怪,你写的是空白信笺,他给的是……这个不知道什么玩意儿?”
水映月打开了锦盒,什么玩意儿?是她小时候玩过的……九连环!父亲送她这个,意味着什么?
“哎,这个是做什么用的?”云初见她发呆,好奇地问道。
“这是九连环,民间的小游戏!”水映月回想起,那年父亲给她这个九连环,告诉她,九个环是可以解开的!
“那怎么玩?”云初的心思被系在了这九连环上,忘了她来飞麟宫的目的。
“公主,用一定的方法,其实这九个环是可以解开的。”
“这一个环扣一个环的,哪一个才是头啊,怎么解?”云初拨弄着它,用蛮力是肯定不行的。
“公主看好了,就先解这一个!”水映月拿过九连环,横竖一拨弄,两三下就解开了第一个环。
“原来是这样,这个就是头!”云初顿悟,开心地说道。
九连环,环环紧扣!这个才是头!水映月拿着解下的一环,豁然明白了,父亲正想告诉她,事态复杂,而她就是那个头!莫非……她被牵扯到了宫斗中!宫斗?她不禁有些战栗!
云初玩了一会儿,却怎么也解不开第二道环,气馁地将它扔在一边,这才想起她此行为的是什么,忙拉起水映月,一路疾驰,“快跟我去御书房。”
“去御书房做什么?”水映月不解。
“三哥跪在御书房外老半天了,谁说了都不肯起来,也许只有你劝得动他。”云初由不得她犹豫,竟拽着她小跑起来……
御书房内的两人皆是鬓角斑白,那抹明黄色的黯影,此刻也心烦了。这道圣旨下对了,还是下错了?是对是错,已成定局,为了他的江山,如果是错,也让它一直错下去吧!
“皇上,圣旨已经拟好了,现在就发下去吗?”秦仲誉递上圣旨,只差皇上的一个玉玺印。
皇上浏览了一遍,略显花白的发须轻颤,隔着菱花门,瞥见外面正襟跪着的晋王,狠心地在上面沉重地盖上了红印!
“以最快的速度发下去。”皇上抖动着髯须,他的江山,容不得任何牵绊。
秦仲誉接过圣旨,顺着皇上的眼线,知道皇上心里的矛盾,“皇上,让老臣去叫晋王起来吧!”
“不——让他跪着,看他有多拗!”皇上决绝地说,他疼爱晋王,但却是这样的狠心。
“皇上——”秦仲誉明白皇上的脾性,不再多言,想到这道圣旨,不乏又有些担心,“可是这道圣旨下去,也许就是一道导火线,老臣始终觉得有些冒险。”
“朕知道,无非两个结果,一是颜坤抗旨,那么朕就可以名正言顺得将他拿下,不忠之臣,谁会响应?二是他遵旨,那么他势必会回京完婚,到时朕借机夺了他的兵权,朕倒想看看,现在他还有什么可以推托,滞留西南!”皇上深思熟虑,原来已经有了全盘的计划。
“可皇上为什么唯独选中水映月?”秦仲誉不可否认,皇上的计划虽然有点冒险,但绝对比坐以待毙好,至于水映月,若换了其他人,他或许不会这么介意,但她是太子想要的人,现在又加了一个晋王。
“水映月的确不错,朕原本想着留给太子,自从太子妃……”说及此处,皇上轻叹,“但朕没想到晔儿对她也上了心,他们兄弟感情一直很好,朕不想他们因为一个女人,伤了和气,这只是其一;其二嘛……朕也是出于私心……”
秦仲誉颔首,皇上的私心并没有讲出来,但他知道,颜坤的身份,若要赐婚,定是以公主相配,皇上的公主中,此番只有云初年龄正适,却恰巧云初是皇上的掌上明珠,怎可忍痛下嫁于他。颜坤迟早是要获罪的,皇上绝不忍心断送了公主的未来,这才有了册封水映月为郡主一说。
“皇上一下给颜氏一族两道恩典,老臣倒有些担心了……”秦仲誉眉梢轻扬。
“担心什么?”
“树太大了,花开得多,怕引蝶!”秦仲誉望着关雎宫的方向。
“老东西——”皇上哈哈大笑,冲着秦仲誉说道:“树大才好,什么样的鸟没有,朕趁机仔细看看,他们有什么动作。”
两人筹谋方定,殿外一阵喧闹,皇上唤道:“图海,怎么回事?”
“回皇上,云罗郡主求见皇上。”门外的人回道。
“让她进来。”皇上一时忘了,水映月就是云罗郡主,半晌才幽幽地说道。
“那老臣先行告退。”秦仲誉躬了个身。
“去吧,顺道把圣旨发下去,不过传圣旨的人,你可要留心挑一挑,此事非比寻常!”皇上不忘交待一句,才挥手让他退下。
水映月独自跪在书案前,低头默默,当她在御书房外,看到那英挺的晋王,倔傲地跪在烈阳下,当她面圣,看到皇上欲盖弥彰的愁容,她定下了心,皇上主意已定,任谁也改变不了。
“你想见朕,所谓何事?”皇上心知肚明,却明知故问,若他真能当个老糊涂也就罢了,只可惜,时事让他变得精明。
“映月恳求皇上一件事。”水映月目视着前方的地砖,还有地砖上的那道影子。
“说!”
“皇上的圣旨,映月遵旨,但映月想回家一趟,父母养育之恩未报,如今映月即将出阁,映月想回去给爹娘磕一个头!望皇上成全!”水映月在地跪求,额头磕在大理石地砖之上。
“就这些?”皇上反问,他以为……她是为了别的事,结果,她不为太子,不为晋王,只是想回去磕个头?
“是!”水映月答得干脆。
“百善孝为先,人之常情,朕恩准!明日你就回去一趟,朕给你三个时辰,够了吗?”皇上允诺,三个时辰而已!
“谢皇上!”水映月重重地磕头谢恩。
出了御书房,身如抽丝……外面依旧是晋王那一身的傲骨,依旧是云初企盼的眼神……一切没有改变过,以后,估计也不会变……
“怎么样?父皇收回成命了吗?”云初迫不及待地问。
水映月摇了摇头,“我答应皇上了,等颜将军回京,我们就……完婚!”
“什么?你怎么可以答应呢?不行,我要去找父皇,他如果不收回成命,我就把他的龙须都拔下来……”云初大胆地说道,听得身旁的太监一身冷汗,整个后宫,就她云初有这个胆!
“云初……回去……”晋王吼道,儒雅如他,竟会粗暴地大声叱责。
“三哥——”云初跺着脚,似乎比他们中任何人都急,“你跪在这里晒太阳,那个老……父皇在里面说不定喝茶呢!这不公平,父皇怎么可以乱……”
“来人,送公主回去。”晋王呵斥道,云初越说越不像话了,再待下去,指不定闹个人仰马翻。
“喂!喂!三哥……我是为你好!”云初被人‘请’走,不忘碎念了几句。
“王爷——”水映月无话可说,他的命运,不是旁人可以左右的。
“你也回去。”晋王笔直地跪着,他不知道,他是在跟谁叫着劲?是皇上吗?还是他自己?
“当时卫霍兵犹在,未必明王弃妾身!”水映月念及那日求得的签文,一语成谶!
“我——不信!”他答得犹豫,答得淡漠。
信也罢,不信也罢!总之是无法挽回,水映月最后望了一眼,此情已成空,由不得人做梦!离别之时,她在心中默念,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