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月后……
学士府内外,喜球高悬,贺喜的宾客,络绎不绝……转眼间,酷暑不在,严寒已过,又是一个烟花三月的日子,喜鹊挑着高枝,喳喳而叫……
闺房中的新娘,冷漠地注视着铜镜中的自己,从来没有过的美丽,佼佼年华,比花更娇!薄唇轻抿,魅色的胭脂落于唇上,她的指尖轻轻地划过唇,将刚涂好的嫣红又抹去了一点。
“呀!新娘子,这胭脂擦了就不能再动了,你瞧,都花了……”喜娘叨念着,又叫人重新给她化妆!
水映月任由她们忙碌,而她,看着一块白色的罗帕,上面绣着一首诗,‘君若扬路尘,妾若浊水泥,浮沉各异世,会和何时谐?’门外一声高吼,“公主驾到——”
云初快步进屋,只见水映月红妆已成,喜服逶迤,火红的江南丝织,如蝉翼般飘飘然,绾起的发髻上,只差新娘的凤冠……时至今日,再无法挽回了!
“为什么要嫁给太子哥?”云初直面而问,旁边的喜娘闻言,纷纷退出了闺房。
“到了这个时候,公主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公主何必再问!”水映月浊然的眼眸,匆匆掠过云初。
云初冷眼相看,“三哥过几天就要回来了,你要怎么跟他解释,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你今天要嫁给别人……你就这么等不及吗?”
他要回来了!水映月心头猛然一阵攒动,短暂的涟漪之后,她仍是波澜不惊,“那又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你难道忘了,当初父皇把你许给颜坤时,三哥是什么反应?这一次,你还要他再为你伤心吗?”
“公主放心,晋王不会再冲撞皇上了……”水映月刚说到这里,外面的喜娘已经在高声叫着,吉时已到!
“水映月——”云初一声吼,“既然你完全不顾三哥,那么以后请你安心地待在太子身边,你配不上三哥!”
水映月略微怔了一下,挑起裙摆,不悔地走去了闺房……一抹白色,悄悄地从她的袖中滑落,飘落在冰冷的青石砖上……
龙凤红烛,鸳鸯锦被,床上铺满了红枣、莲子、棉花子……红盖头下的水映月,透过缝隙,模糊地看见一个人影,踯躅而渐近……虽然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的到了这一刻,她的手心还是粘稠,不由地握紧了手……
太子定定地望着坐在床沿的水映月,世事难料,皇上会突然赐婚?她居然会一口答应?这中间存在太多的不解,自始自终,他都好像是一场幽梦,生怕梦醒了……
“请新郎用喜称挑起喜帕,从此称心如意……”
“请新郎新娘喝合卺酒,从此长长久久……”
“请新郎新娘用百合莲子羹,从此百年好合、子孙满堂……”
喜娘还在一项项地说,满屋的喜庆笑声……一对新人,望着彼此,却是在做两个异梦!一切礼节完成后,喜娘替水映月褪去了喜袍,换上了一件蝶戏百花的轻纱,她的玉肤冰肌只隔着这层透明的外罩,清晰可见……
“你们都下去……”太子内心的燥热,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大婚的时候,不知为什么,熟悉的婚礼仪式,他却莫名的紧张了……
“这……这不合规矩……”喜娘今晚是要在屋内伺候的,太子突然发话,让她们犹豫不定。
“出去……”太子又道,喜娘们相互交汇了一个眼神,退出了喜房。
红通通的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太子望着她如水的模样,没有兴奋,也没有不满,只是默默地接受着现实,既然是这样,她又为什么要嫁给他?!
白皙的颈下,那块半月型的玉,静静地贴着她,太子曾经见过晋王也有这么一块玉,他喉间一声闷笑,苦涩!这又算什么?
“我还有政事,今晚在书房,你自己先睡吧!”
落下一句话,太子出了喜房,空留一人,案上的红烛将泪偷垂……水映月卸下红妆,鸳鸯衾已凉……
在书房外,太子却撞见了秦仲誉,诧异道:“相爷怎么还没有回府?”
秦仲誉也是疑惑,“殿下怎么不在新房,这时候出来?”
“房里太闷了,正好还有些奏章没写好……”
“今天是大喜之夜,太子快回去,那些奏章也不急在一时,老臣能帮太子的也就只有这一次了……”秦仲誉感慨。
“帮我?难道说……是相爷去求的赐婚圣旨?”太子隐约知道了内情。
“是,”秦仲誉又道:“这六个月来,老臣见太子神思恍惚,常常望着飞麟宫出神,所以老臣就去……”
太子打断了他的话,追问:“那你跟水映月说了什么?”
“老臣并没有找过她,怎么了?她能嫁给殿下,不是应该欣喜的吗?”秦仲誉只是不想看到太子伤神,他难道做错了吗?为什么太子的眼神是那么忧怨?
太子暗想,原来这一切都是旁人的误解,那她呢?为什么甘心又不甘心?她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太子叹息,“相爷,天色晚了,我派人送你回府……”
月色当空,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