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清风,漫无目的地随性拂过,撩弄了满园的春意盎然,石砌的琴架上,十指如削葱根,修长纤白,抚过瑶琴,弹奏出曲曲天籁……熟悉的曲子,她闭目而弹,个个音阶仿佛能在人心中生根发芽……
太子刚刚回府,寻着这靡靡之音而来,步履渐渐放轻了,曲径通幽的石甬小道,两边还长了些青苔,想来,已经很少踏足过这里。视野穿过那片葳蕤的繁花,遥遥相看,百花中的她,犹如仙人入凡尘……她称不上绝色,也非惊艳,但总给人一种舒心的感觉,仿佛只要跟她在一起,才是完整的生活……
一片粉色的花瓣被风吹落,飘飘荡荡地落在她舞动的手指上……水映月睁目时,正巧望见了林中的太子,他束发高冠,一身蜜色的锦袍,唇边留着若隐若现的笑颜……
“殿下……”水映月见太子转身要走,忙叫住了他,“若是太子不愿见到我,我这就回屋……”
“很好听,你继续弹吧!”太子装作无事,其实他的确刻意地躲着她。
水映月依言,将那未弹完的曲子接了下去。太子默默地听了一会儿,晋王下个月大婚的事,要不要告诉她呢!太子想了想,轻微的叹息,直到曲末……
“小姐,小姐……”福儿急急地跑来,见到太子慌忙行礼。
“什么事?”
福儿来不及喘气,“夫人病了!”
“我娘怎么了?”水映月急切地问。
“学士府的莲儿来传话,说是夫人前些天着了凉,原也没什么大碍,可夫人本身体弱,又加上忧郁成疾,现在病得不轻,让小姐赶紧回家看看……”
水映月望了眼太子,太子思忖了片刻,道:“你先回去,一会儿我派个太医去学士府。”
“谢太子!”
水映月心系母亲的安危,不做停留,直奔学士府……
太医给水夫人诊了脉,说是没什么大碍,吃几帖药,再调理一阵子就会好的。太医开了药方,又赶回太子府,向太子禀明情况。
水夫人见水映月回来,思念的泪水泛滥,“月儿,太子对你好吗?太子府有人会欺负你吗?”
“娘——”水映月扑在她身上,“太子对我很好,吃的穿的,丫鬟婆子一样不少,您别担心着我,还是安心养病……”
“那就好,”水夫人慰心地笑了笑,“虽说娘并不想让你嫁给太子,做什么妃子,但是到现在也不能再说什么了,月儿,太子是储君,以后他的身边会有很多很多的妃子,嫁给这样的人,你要耐得住寂寞,安安分分地生活,不求独宠,娘只盼望着你平安……”
水映月连连点头,自她嫁给太子那一刻起,她就像是重生一样,把该忘的前缘,一笔勾销!
水夫人想了想,又说:“你爹正在起草辞官的奏折,大概过几天就会呈上去,等皇上批准了,我跟你爹可能就会回江南老家……”
水映月拉着她,“娘,你跟爹要离开京城?别走,我怕一个人……”
水夫人抚摸着她,道:“傻瓜,爹娘总不可能陪你一辈子,我也想回家看看,已经二十几年没回去了,不知道老家的人都还在吗?想起来,当年,我一个人嫁到京城,跟你爹第一次见面还是洞房的时候,你爹挑起了喜称,我见到了他……”
水映月望着母亲满脸的幸福和甜蜜,想着这几年来,他们的相敬如宾,她是羡慕的,她也希望能像母亲一样,拥有父亲全部的爱抚。
水映月服侍母亲用完药,等她熟睡之后,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门……她走向了父亲的书房,原本想跟父亲到别后再回太子府,却见晋王从父亲的书房出来,她慌忙地躲了起来。
待晋王走后,水映月才进了父亲的书房。水致远看见她进来,问道:“你娘好些了吗?”
“已经好多了,”水映月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爹,刚才那个晋王殿下……”
水致远说道:“晋王听说我打算辞官,特地来问问,顺便告诉我他大婚的事。”
“大婚?”
“是啊,太子没跟你说过吗?下个月初七,晋王要迎娶左督御史的女儿,就是以前跟你在宫里住过一段时间的那个女子。”水致远原原本本地说道。
“缇萦?”
“好像是叫这个名字,”水致远想了想,又说道:“听说宸妃娘娘是给他定了另一桩婚事,不过皇上却中意刘氏,我估摸着,宸妃娘娘看中的那个人八成也是要许了晋王的,只是名分上差了点……”
颜如玥!宸妃看中的晋王妃人选,若不是因为宸妃,水映月也不会嫁给太子,她暗想,该来的终归是要来的,晋王的身边,注定没有她的位子!
回到太子府,水映月无意间又瞥见了太子书房灯火通明,太子对她的好,水映月并不是不知道。那六个月里,她被遗忘在皇宫,太监宫女根本没把她当主子看待,飞麟宫更是无人问津。若没有太子在背地里默默地帮她,或许她在宫里无依无靠的日子还要凄惨百倍,对太子,她是心存感激的……
书房前的桃花,凋零的花瓣时有飘来,水映月望着纱窗中太子的影子,不由感慨,今晚他又睡在书房……水映月转眸凝望着那株红蕊,叹道:“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