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太子的病情并没有好转,凤栖宫终日人进人出,忙忙碌碌。为了避免恐慌,皇帝对外宣称太子偶染疾病,并不容许任何人探视。
太子是皇帝的唯一子嗣,关乎到王朝得以延续的大事,容不得丝毫的马虎!皇帝也罢朝了一日,静候在凤栖宫。
皇后成日以泪洗面,只能站在窗外,瞧一眼重病的太子。太子是她生命的全部,此刻,她一心只有太子,并跪在佛龛前,一直为太子祈福。
“不好了……不好了……”
外面嘈杂声不断,脚步纷至沓来,凌乱不堪。皇后心里一惊,手上的佛珠散落,噼噼啪啪地弹跳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皇后冲出了佛堂,直奔太子的寝室,撞见一个个颤颤的宫女太监,好像天要塌了一般手足无措。
“皇上,是颢儿醒了吗?”皇后奔进房内,渴望着皇帝给出肯定的答案。
皇帝惨淡的眸光,似沉入了湖底,眼角流露出闪亮的晶莹,凝望着皇后期待的目光,他久久不语。
“太医,为什么你们都站在外面?快去救我的颢儿啊……”皇后叱令道,耳畔响起轻微的抽泣声。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已经……薨逝了……”沈太医垂着头回道。
“薨……逝?”皇后拼命摇着头,“不会的,我的颢儿怎么会薨逝呢?我不信,你们在骗我是不是?”
皇后扑向皇帝,“皇上,我们的颢儿没死,他没死……你听,他还在叫我母后……他在叫……”
“皇后……”皇帝试图安抚她。
“我要见颢儿,我要见颢儿……”皇后疯了一样闯进太子的寝室。
“快,快把皇后带出来……”皇帝命令道。
里面瞬时传来悲怆凄惨的哭声,像是鬼魅一样萦绕在耳边,能让天地都为之动容!随后,却听见皇后大声地喊着:“太医,快过来,太子醒了,他的手在动……”
太医闻言,匆匆地入内,心中诧异,刚才分明已经断了气,怎么还会动呢?皇帝也急忙跟了进去,走向了床沿……
“皇后,颢儿已经去了,你是幻觉,他根本没有动过……”皇帝扶着皇后的肩膀,支撑着她。
“不是的,他真的在动,皇上你仔细看一看……”皇后凄婉地笑着。
皇帝伤感地看去,唯一的儿子,冷冷地躺在床上。当他活着时,自己是那么的不重视他,而如今,他毕竟是自己的嫡亲的骨肉,谁能不伤心呢?
正当他们沉浸在伤子的悲痛中时,一个太监慌张地求见,跪在地上,回道:“皇上,贵妃娘娘动了胎气,腹痛不止……”
噩耗一个接着一个,皇帝有些承受不住了。他一怔,朝身边的太医说道:“都跟朕去香酿斋……”
“是——”太医们纷纷俯首。
“太医——”皇后忽然拦住了他们,道:“你们不能走,你们走了颢儿怎么办?你们要救我的颢儿……”
皇帝一把拉开了皇后,道:“你醒一醒,颢儿已经死了。朕还要去看月儿,朕不能再失去月儿了。”
“皇上,臣妾求皇上,让太医再给颢儿看一看,颢儿他没死,他还有救……”皇后紧拽着皇帝不放,苦苦哀求道。
皇帝一怒,听到水映月出事的消息,本来就心急如焚,却被皇后牵绊着,脱不开身,可他的月儿怎么办?他心一横,拉紧了皇后,朝太医说道:“你们先过去!”
“不要走,回来——”皇后咆哮,掐着皇帝的胳膊,拼命地喊道:“皇上,不要带走太医,我的颢儿怎么办?”
皇帝心急,厉声地说道:“颢儿他已经死了,死了……”
“他没死,没死……没……”皇后的气息不顺,猛地昏厥过去。
“来人,扶皇后去休息……”皇帝脱开身,立刻飞奔去香酿斋,心里担心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香酿斋。
皇帝赶到时,痛苦的呻吟声,哀叫声,缭绕在整个香酿斋的上空,像是要把毕生的精力都在这一天释放……
“娘娘怎么会动了胎气?”皇帝问着云初,担忧地朝内室望了望,
“也不知怎么的,突然间就说肚子痛,我跟小如也没经验,不知道怎么办,太医又一个找不到,所以就……”云初稀里糊涂地说,也说不明白。
安太医从里面出来,回道:“皇上,娘娘的胎儿不稳定,恐怕要催生,请皇上派个稳婆过来。”
皇帝一急,冲身边的人说道:“快照安太医说的去办!”
皇帝拉住了安太医,问:“娘娘会不会有危险?孩子能平安生下来吗?”
“臣不知。”安太医回道。
“皇兄,你先坐,生孩子哪有这么快的!”云初在旁说道。
皇帝哪有心思坐,此刻已是站立不安,不停地在屋里来回踱步,耳边的呼喊声更是令他焦虑不宁。
稳婆已经进去快半个时辰了,可是哀嚎声丝毫不减,每一声都叫到人的心坎上。皇帝按捺不住心中的焦虑,不住地往里探望,两道眉头不禁缩在一起。
“不行,朕不能等下去,朕要进去……”皇帝终于在等待中失去了耐心,若非他亲眼去看一看,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心。
“皇兄,嬷嬷说血房是不祥的地方,你不能进去……”云初拉住了他,劝说道。
“谁也别想拦着朕!”皇帝坚决地说,毅然地冲进了内室。
内室,太医隔着一道屏风,仅从稳婆的口中知道里面的情形,继而指挥稳婆该如何生产!一根红丝线联系着水映月的脉搏,从而得知她此刻的身体状况。
皇帝不顾世俗的礼制,直接进入了内室,绕过了屏风,撩起低垂的丝帐,却见水映月苍白无助的面庞,额间满是汗珠,面目十分痛苦的扭曲着……
“皇……皇上……”稳婆见着皇帝闯进来,惊愕地一愣,用袖子擦了擦满头的大汗。
“不要管朕,快生啊!”皇帝命令道,这已经痛了这么久,为什么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是……是……娘娘的产道还没开,不能生产……”稳婆跪在床尾说道。
“产道不开你快让她开啊,朕不管,你一定要让娘娘顺产……”皇帝怒道。
“是,是……”稳婆被这一下,惊叫道:“开了,开了,娘娘用力……深呼吸……快出来了……”
“啊……痛……啊……”水映月拽紧绑在床上的红缎子,指尖深深地扎进自己的手心,却只有下腹在剧烈地传来一波接着一波的疼痛。
“月儿,忍一忍,你马上就能看到孩子了……”皇帝擦拭着她的额头,不停地安抚她。
稳婆推按着她的双腿,忽而大声地说道:“孩子的脚出来了,怎么办?”
脚出来了?
皇帝不懂这些,凑着身子去看,只见一团血肉模糊,其中有一点嫩白,应该就是孩子的脚丫。
“把孩子的脚小心推回去,把胎位移正,一定要孩子的头先出来……”屏风外的太医朝内喊道。
“推……推回去?”稳婆心慌地问,进一步确认,大汗淋漓,惊惶不安。
“是,小心一点,不要伤了孩子……”太医肯定地说。
稳婆照着太医说的做,小心谨慎地把孩子的脚推回,然后不停地揉着那个圆滚滚的肚子……
“为什么不生了?”皇帝不住地问。
“皇……皇上,娘娘难产……”稳婆回道,尽了所有的力气去接生,这个孕妇是她见过的最难接生的一个。
“啊……”水映月的耳中早就听不进去任何一丝声音,浑身像是要拆散了一样,使不上力,在最后一声惨叫中,她昏死过去。
“太医,娘娘晕了——”稳婆喊道。
太医似乎在商量对策,须臾,一个宫女拿着银针进来,还带着参片,道:“太医说让娘娘把参含在嘴里……”
皇帝亲自接过,放在她口中,呼喊道:“月儿,快醒一醒!”
“皇上,太医请皇上移驾。”
皇帝心上一滞,似有不好的预感,但在心里百般地祈求着她们母子平安。皇帝走出了屏风,问道:“娘娘的情况如何?”
“臣斗胆垂询皇上,万一不能两全,皇上是保娘娘还是保皇子?”安太医直言道。
“朕告诉你们,朕两个都要!”皇帝坚定地说。
“可是……万一……”安太医为难地说。
一个挚爱的女子,一个期盼已久的孩儿,两个都是他生命里不可缺少的,她是那么看重这个孩子,如果没有孩子,他无法想象她会怎样?
可是,他怎么能冒着失去她的危险?他难以抉择,迟迟松不了口……
“太医,太医,娘娘醒了……”宫女跑过来回道。
“稳婆,胎位扶正了吗?”太医扯着嗓子问。
“可以了……”
“继续生……”
此时,已经到了夜幕,今夜是十五,天空却有浮云无数,将本该耀眼的一轮明月遮挡住了。
“皇上快下决断,再拖下去恐怕娘娘和皇子都会有危险……”安太医在旁催促道。
皇帝踌躇不定,不由地捏紧了双拳,咬牙说道:“朕要……”
‘哇啊~’洪亮的啼哭声,打断了皇帝的话,皇帝一喜,冲向了床边……此时,云破月出,夜空瞬时一片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