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琳回到宫中直直往储芳殿走去。
储芳殿现在是秦嫔秦梓痕的住所。
自那日听了秦梓痕的蟾宫春之后,毓琳让秦梓痕自己决定要不要住进储芳殿,秦梓痕当然是愿意了,三日之后,便搬了过来。
到如今,毓琳还是第一次踏入这储芳殿。
刚一进门,秦嫔已婷婷跪立门口,一身淡绿春装衬得肤色胜雪,几日不见,倒是越发美了几分。
“臣妾恭迎圣驾!”秦嫔温婉行礼,声音如黄鹂鸟,清脆悦耳。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个秦梓痕能够入宫便封嫔,已是得了莫大的恩宠了,何况从未侍寝便已封嫔,一旦侍寝了,离封妃之日便不久了,当然是心情高兴的。
“起来吧。”毓琳应了一声,便往殿中的桌椅旁走去。
“秦嫔用过晚膳了吗?”毓琳问已立于他身侧的秦嫔。
“回陛下,臣妾尚未用膳。”
“好,坐下陪朕一起用吧。”毓琳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对秦梓痕道。
“谢陛下!”秦梓痕坐定。
王总管便已差了人将晚膳一一布上。
毓琳用膳,从来是一个人用,倒是很少与人同用,除了在楚玥家的时候。
见了秦梓痕,便想起了楚玥,倒很想有人陪着一起吃顿饭。于是让人将这顿晚膳布在了储芳殿中。
这倒是让秦梓痕尴尬起来,第一次与自己喜欢的人如此接近,秦梓痕心里暗自高兴,却又不敢放肆,一顿饭下来,竟手心隐隐冒汗,频频出错,不是将菜撒了,就是不断地磕出声响来,越怕出错,没想到错得越多,到后来竟在心里责备起自己来,怎么会如此没出息,不就是一顿饭么?至于紧张成这样子么?
毓琳倒是没有留意秦梓痕的变化,只顾自己用餐。
只是一餐饭结束,也没有吃出个味道来,原来在宫里,总算束手束脚,连顿饭都吃不香!
饭后,毓琳让秦梓痕弹奏起那日听的蟾宫春。
秦梓痕弹弹唱唱,极是用心。
毓琳却怎么也听不出那日的感觉来,总觉得心里闷得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了,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听了一阵,毓琳便起身离开了,独留下泪沾满衣襟的秦梓痕秦嫔,仍抱着箜篌,幽幽怨怨的弹唱一曲蟾宫春:“试问东君,天涯何处?落日啼鹃,流水桃花,远山淡淡,芳草凄凄,隐隐残霞,柳絮飘飞,倦理琵琶,人倚秋千,月照窗纱,春去也,夏花。”
风华殿。
有多久没有进这里来了?
自从六年前,她从这里消失之后,这风华殿,他便再也没有踏入过。
虽着人日日打扫,一切摆设装饰仍旧是六年前的样子,人却早已不知何处去了?
轻轻推开殿门,恍惚又听到了那个小人儿清清脆脆的笑声:“毓琳哥哥,你来了?”
毓琳哥哥?多久没人这样称呼过他了?
如果可以,愿一辈子只做你的毓琳哥哥,可是,不行,毓琳哥哥也有自己的命运。
就像你,也有你的命运一样。
当年,若是寻到了你,也许,你的命运与毓琳哥哥的命运便能再次有交错的时候,可是现在,一切都远去了!
明日,毓琳哥哥大婚。
娶的是十八年前许给你的陈国公主。
多么滑稽的一桩婚姻!
一个国家的公主许给另一个国家的太子,这本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是,明知道你是个女孩子,仍让你俩定了婚,这是多么荒唐的事情!
试想,若真的是你登基了,你这女子身份又要被瞒到何时?
若国人都知道了自己国家的君主是个女扮男装的假太子,你又如何面对一国百姓?
要怨,只能怨你的父皇,是他不仁在先,我才如此不义!
相信我,我只是从他手里夺回属于我的东西,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但,我确实是伤害了你!
毓琳在风华殿中的院中走着,手缓缓划过殿中的每一颗冷梅树,每一颗树下,他都停留片刻。
梅树早已郁郁葱葱,已结满了青青的梅果。
过不多久,便是采摘青梅的季节了。
毓琳摘了一粒青梅握在手中,在一颗青梅树下坐下,抬头,透过依稀树影,望向天山的明月。
明夜,便是月圆之夜了。
毓琳哥哥便要娶妻了,后宫一众妃嫔都不是妻,皇帝的妻,只有一个。
今夜之后,毓琳哥哥便要永远的忘了你,永远的忘了敏,永远。
……
毓琳在梅树下坐了一夜。
当第一缕晨光耀进风华殿的时候,耀痛了毓琳的眼睛。
他艰难的睁开眼,起身,活动了一下早已酥麻的腿,握着手里的青梅,往殿外走去。
当风华殿殿门关闭的时候,毓琳对早已候在殿门处的王福道:“王总管,砍掉风华殿所有冷梅树,风华殿从此关闭。”
王总管呐呐的望着主子,不知道这个旨意该如何遵从,因为风华殿之前,一直有如圣殿一般,谁都不得轻易靠近不说,每日打扫每日修整,打理得比陛下住的轩辕殿还要齐整,怎么能说闭了就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