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无可依,死无所忌。
谁让他欠了她的?谁让他骗了她整整五年?年幼的时光,在他的欺骗中成长的五年。一心怜他惜他的五年,就那么轻易的被他舍弃,被他否定。
十二岁之前,还以为自己是男子的时候,曾经为自己对他动心而苦恼不已,但心却不由己,是那么的喜欢他,在她情窦初开的年纪。
纠结的,也是这份最初的心动。
困惑的,也是这五年的爱恋。
当一切不再。
所有的纠结,所有的爱恨,也许化成一缕青烟,会更好吧?
那么,一起死去吧。
她淡淡的饮着杯中的酒。
湖中的舞台上,已经有人在翩翩起舞,如牡丹仙子一般的华贵典雅。她记起了这个女孩,是秀女中的一个,好像是木王府的大郡主木玉婉,木玉婉的舞曲迎得了一片叫好声。
台上台下的人,在木玉婉轻灵的舞曲中,觥觏交错,肆意谈笑。
身侧的毓琳,脸色沉静,笑容温和,宛如天上的皓月,远远的,没有温度。
今夜的秀女,都关系着他的国度的安定,他的皇朝的繁荣,她们的父兄,占据着他的国度的四面八方,对外,替他镇守着边疆的各个角度,对内,却时时威胁着他的皇位,他只有将她们都聚集到他的后宫之中,采用联姻的策略,才能将她们的父兄拉拢到他的阵营,他的江山才得以永久安定。那么,今夜表演的五个秀女,他会留下几个?
可能是感觉到身侧人的目光,毓琳回转头,脸上的冷月光华渐渐有了温度:“馨儿,木玉婉的舞……”
“很美。”她将他的话截断,淡笑着望向他:“你喜欢就留下吧。”
毓琳墨黑晶亮的眸光暗暗失色,脸上仍是浅浅的笑:“馨儿不介意么?”
“只要你喜欢。”她避开了他的逼视,透过他去看坐在他右侧的骆雪。
骆雪一身碧绿盛装,将雪色的肌肤衬得更加白晰,宛若透明。
她眼角唇底都是笑意,目光一直跟随在湖心台上舞动的木玉婉而流动,波光潋潋,清纯动人。
说来,骆雪也是一个美丽动人的女人,如雪般纯洁的外表,如花般淡定的笑容,温和的性格,谈笑间便能掌控局势的能力,这样的她,让她在这个后宫之中,永远那么受欢迎,从毓琳到后宫中的各个女子,都是那样的喜欢她,所以,她便能在一直以来无主的后宫之中,成为那个真正掌控后宫的女人。只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毓琳没有封她为后?
人群中的欢呼声再次响起。
天空中绽开了朵朵烟花,如春花般灿烂,如夏花般妖娆,在苍穹上划过朵朵痕迹,转瞬即逝,是不可把握的美好,宛若时光的流逝。
今夜皇宫上空的第一轮焰火。
烟雨阁的人应该动手了吧?此刻,该有多少人头落地?来这里参加晚宴的文武诸官,一共是两百三十二人,那么,半刻中之后,便有两百三十二颗人头送来吧!
“馨儿,焰火是不是很美?”毓琳递了个剥好的橘子过来。
“皇上,决定留下木玉婉了吗?”她伸手接过了那个剥好的橘子,微微的凉意自橘瓣传入手心。
毓琳露出一个深不可测的微笑,回转头,望向座下的所有来宾。
也许是他的眸光冷冽,来人全都敛了呼吸,静静望向他。
毓琳的目光停在了第二排一个年轻人的身上。
年轻人微微低了头。
毓琳冷声道:“明侍郎,你当年差点饿死在赴京的路上,是不是为一位好心的小姐所救?”
“回皇上,是有此事。”明侍郎清朗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栗。
“那你有没有认出来,那位救你的小姐?”
“没……没有。”
毓琳回转眸,往向表演结束,已经回到台下就座的木玉婉,“朝阳郡主,明侍郎不认得你了,你可是还愿意与他一起走?”
木玉婉双目棋迷的望了望明侍郎,缓缓起立,在殿中跪伏于地,声音坚定有力,掷地有声:“请皇上成全玉婉。”
在爱情面前,女人永远都比男人勇敢而决绝。
毓琳哈哈一笑,望向人群中的明侍郎,“明成,你要是仍然爱着朝阳,就站出来,带她离开这里。”
明成颤颤巍巍出来,伏在朝阳身侧,对毓琳千恩万谢之后,领着朝阳离开了。
望着那一双相互搀扶的背影,毓琳笑望毓敏:“他们很久以前就相爱了。就像我们一样。”
她心中一酸,他是真的爱“她”的吧?那个“救”他的楚玥,那个嫁给他的“若馨”,可是,他爱的都不是她!
“是。”她附和他的言语。
表演在继续。
这次出场的是木玉婉的妹妹朝华郡主木玉清。
木玉清天生的嗓音配上轻灵的筝声,如天上的仙乐降临人间。
仙乐,微风。陈年的好酒,精致的美食。所以的人都在沉醉。
她除外。
原本应该按计划到达的官员家属的人头没有到,是路上遇到了阻碍,还是计划失败?
文清应该不会失手,他从没有失过手,这次更不能有意外!
伸手摸了摸藏于腰带间的锦囊,还在。是那晚文清送给她的,护身符。
“一个月之后,我在宫门外等你。”文清那晚这样对她说的,此刻,他应该在宫门外等她,他不会有事!
朝华郡主木玉清被赐给了越国最年轻的将军,两人携手离开了皇宫。
第二轮的焰火,在空中盛放。
宫门之外,没有任何动静。
寂静如昨。
毓敏的手握得更紧了。
怎么会?御林军总管毓炎,不是应该在第二次焰火点燃的时候,带领他的御林军包围整个皇宫吗?难道,难道毓炎也失败了?
或者……或者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人,背叛了她?
握紧的手被拢入一双大手之中,温和厚实的手掌,轻轻搓揉着她的小手,温润的声音饱含关切:“馨儿,怎么了?不舒服么?”
“没……没什么。”心绪稍稍混乱了,是不是,今夜的计划,失败了?
她一一回想从头至尾的种种,可是,怎么也想不出有任何的纰漏。
文清失手,怎么连带着毓炎也失手了?
那么……他们都失手了,最后一个执行计划的人,不能失手!
她握紧了腰间的软剑,从眼角的余光望向毓琳,寻找着下手的机会。
不能失手!一个筹备了那么多年的计划,怎么能够就这么轻易的放弃?况且,她已经服下了毒药,刚刚在茗园的时候,她乘着穿衣的空档,服了致命的毒药。
毒药即将发作了。
她要趁着药性发作,完成最后的任务。
毓琳淡淡笑着看向湖心,又一名秀女在表演,载歌载舞。
剑就在那一刻出鞘,直指毓琳的左胸。
剑势太快,谁也没有看清她是怎么出招的。
剑尖穿入毓琳胸膛的时候,她听到了肌肉被割裂的声音,孜孜作响。
血,在剑身滴落,湿了毓琳墨黑的龙袍,红了原木的地板。
时间停住。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整个夜空,寂静得只有血滴落的声响。
一声混浊的叹息,打破了这片刻的死寂。
“敏儿,你,始终还是出手了。”毓琳脸上已无血色,苍白,虚弱,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他的额往下滑落。
敏儿?他唤她敏儿?
毓敏如被雷击中一般,摊倒在地。
腹中的毒药,好像开始起效了。
她只觉得有一团大火,在腹中翻烤她的五腑六脏。
痛,剧烈的痛,遍及全身。却达不到心。
心是空的。
她抬起头,望向捂着胸座在她面前的毓琳。
毓琳的身后立着一排御医,却没有人敢动。
他任自己的血染红了地板,不让人动他,也不让人动她,只是望着她,眼里充满了伤痛。
晚宴的来宾消失了,表演的秀女消失了。
仿佛,只有他和她。
“你知道了?”她苦苦一笑。
原来,他知道了她是毓敏,那么,她的计划,他也早就知道了吧?难怪文清和毓炎都没有动静,原来,是他在控制局面!
“是。”毓琳微微点头,脸色死灰却沉静。
“知道了为什么不躲我的剑?”
“我欠你的。”
欠?谁欠谁的?谁又说得清?
“文清和毓炎,他们是死是活?”她忍着痛再次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