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转回头,那道猎猎目光却消失不见。
是错觉么?
若是错觉,倒好。
我刻意不去理会那道目光,仍是笑着周旋在众客人之间。
夜已深,宴会场中的客人渐渐散去。
空空的场地,独剩下景煜和我。
我不知该怎样面对他,此情此景,他也许早已将一切猜透,龙彩衣最后的那番话,已经将我和银箫之间的关系,说得明明白白。
银箫玉笛,成双成对,不应分开……
玉笛,泪滴翠玉笛,已在我手里。
此刻,银箫寻玉笛而来。
景煜怎么会猜不透?
景煜不看我,缓缓走近古筝,坐定,手落琴起,幽咽而来,细听,竟是《明月几时有》……
“雅儿,”景煜仍是不看我,修长的十指在琴弦上缓缓拨弄着,声音仍似往日般温润,“……如何才能让雅儿幸福?”
幸福?我定定地望向他,此刻的我,还能求幸福么?
幸福离我太遥远,我不过是一个连自己性命都主宰不了的女子!
我无语。
“我从来没有如此想要一个人幸福过,我只希望雅儿能够幸福,我能帮你什么?雅儿?”景煜抬起一直低着的头,望向我的眼里透着莫名的深意。
景煜?我要的,你能帮我,可是,你会吗?你愿吗?
我嫣然一笑,从来没有笑得如此妩媚,“我现在很幸福,有这么多朋友帮我,你不是看到了吗?今夜,我认识的人,都来为我捧场。我很幸福……”
是,从这一点上说,我很幸福,普天之下,谁能像我一样,商行开张,有三国的皇族为我来贺?今夜的我,赚足了面子,也赚足了银子。我很幸福。
“这便是雅儿想要的幸福?”景煜停了手中的琴,定定望向我。
“是,我要的只是这么多!”我笑。
其余的我要不起。
景煜苦笑,不再看我,转头去看身后的泉水,“原来,你果然不想要我……”
声音是无比的落寞萧瑟。
我直直望着他俊逸的背影,不知如何回答。
曾经,我很想,很想……靠近你。
可是,如今,我能吗?
“为什么?”景煜的质问声传来,清晰。
“我……”我嗫嚅……我该怎么回答?
“为什么不答我?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什么?死亡谷底时你为什么要清纯得如同绝世的仙子?半月溪边你为什么会稚气得如同七岁的幼童?飞月流萤的夜晚,你的神秘,雅心小筑的月华下,你为什么要如此热情?边城,边城,你竟让我的心彻底为你而沦陷!我将我的心掏出来,双手呈上给你,你也不要么?”
景煜转身,双手握住我的双肩,刀锋般锋利的眼神,似要将我的皮肉戳穿,看看我的心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我苦笑,景煜,不要看,这里已经没有心了!没有了!
“对不起……”我低语。
“对不起!对不起!我为你痴为你狂最终却是换来你对不起三个字!”景煜提高了声音,眼里充满着愤怒,这愤怒似要将我们两个都引爆一般。
“我只能说对不起。”是,我接近你,迟早要面对你的质问你的责骂,这不过是我早就想好的要面临的场面!但是,我还是想说对不起你,我从心底里觉得对不起你!我不是一个愿意利用别人的女子,更不愿利用别人的情感,但是,我违背了自己的心愿,从边城肃城陵城的三岔路口分别的时候,我决定利用你的情感的时候,我的心也被刺进了一把刀,这把刀到头来,伤了你,也伤了我!
“你是刻意接近我的对不对?一开始,你就是有意接近我的,对不对?”他已濒临爆炸的边缘。
“是!”我闭上眼,狠狠的说道。
“你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了从你那里得到解药!”我终于将说出了这句话。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为了活着,我不得不违背自己的原则来利用你。我不接近你,我便连得到解药的机会都没有了,始终,还是被你识破了!我的计划还刚刚开始,便已落空了!
“解药?什么解药?”
“忘情草的解药!”我盯着他的眼,他医术精湛,不会不懂忘情草为何物,不会不知忘情草的解药!除非,我体内的毒不是他下的!
可是,我一直怀疑,我的毒,是他下的。
思前想后,在死亡谷底,我一直在他身边,除了他,没有人接近过我,他是唯一有可能给我下毒之人!
“忘情草?怎么会是忘情草?”景煜颓然松了抓紧我双肩的手,眼里顿时失去了所有的光华,黯然转身,喃喃道:“怎么会是忘情草?”
他怎么会在听到忘情草之后,反应如此反常?难道我猜错了,忘情草不是他给我下的毒?
那么,那个给我下毒的人究竟是谁?
景煜停住步子,回转头,看向我:“雅儿,等我!”说完,往黑幕中走去。
我定定的望着他顿显落寞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
他,刚才的愤怒是如此明显,刚才的恨意是如此深刻,恨不得生吞活剥了我这个骗他之人,为何现在如此这般反应?
雅儿,等我!
等他?他究竟指的是什么?
景煜,景煜,若只是最初见到的时候,该多好!
或者,从来没有见过,该多好!
景煜走了,也拔走了一直插在我心口的那把刀,只是,在心中生生留下了一道裂缝,这裂缝合时能愈合,我不知道。
夜风,迷了我的眼睛。
泪,自双颊缓缓滑落。
别了,第一个让我心动的男子!
我不会等,我也等不了。
你有你的,我也有我的,生活轨迹。
曾经为你心动,曾经为你心痛。
一切,只是曾经。
要怨,只怨这心中,已被另一个人占满。
要恨,只恨这心太小,容不下那么多人。
人生若只如初见。
我一定,一定,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