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夕阳照射下,象牙色的肌肤,透着若桃花般的粉色,不知什么时候,太后也来到我身后,接过蓖玉梳,轻轻地打理着我那一头披散下来的发丝。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那般细致的江南水调,那般眉眼含笑嘴着春风,我的心,突然也像湖面上摇曳的树叶般,兜着圈,画起了涟漪,许是不常梳头,她拉的我的头皮有些痛,我忍着没有开口,静静地望着镜子里她慈祥的眉眼,想说什么,终究没有开口,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一个天仙坠梳好之后,她发出一声冗长而无奈的叹息,莲步款款,移出了屋子。
“青青姑娘,我帮你把簪子插上吧。”烟萝捧着一个大珠宝盒笑眯眯地走了过来,才一打开,我的心跳就趋于停止,她该不会是把我的头当成萝卜来扎着好玩吧。
“这个是吉祥如意坠,这个是锦绣如花簪……”她一面说着一面往我发上插,搞得我僵在椅子上,动都不敢动一下。
“烟萝啊,可不可以插少一点啊?”我小心地开口打着商量,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头上价值连城的珠钗摔坏了。
“当然”烟萝一脸无辜的笑让我看到了春天来临的希望:“不行咯。”她拖着长长的尾音,笑得一脸奸诈,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啊”突如其来的刺痛让毫无防备的我忍不住叫出声来。
“烟萝,你干嘛啊?”我看着她把手中拧成细绳的棉花在我脸上一个劲地搅弄,吓得我连连后退:“这又是干什么?”
“当然是要把青青姑娘脸上的汗毛给去掉,好化一个美美的新娘妆啦。”烟萝含笑答道,手中熟练地动着,惹得我哀叫连连。
好不容易等她们弄好,金乌已经沉下去了,漫天的彩霞也消失不见了,粉蝶点好了几只红烛,昏黄的灯光下,红烛爆出一朵绚烂的烛花,脸仿佛被烛火点燃,一簇簇火苗蹿上我象牙色的肌肤,描绘出诱人的胭脂红鲜艳倪裳包裹着我,粉黛微垂,眉扫黛,鬓堆鸦,腰弄柳,脸舒霞,我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青青姑娘真漂亮啊,怪不得我家小姐说新娘子是最漂亮的。”烟萝在一边啧啧称赞,一双眼睛兴奋地在夜色里发出璀璨的光亮。
门外有喜娘在催促,烟萝和粉蝶忙一人一边扶我出去。怪不得那些大家闺秀走路都是迈的小碎步,那层层叠叠厚重的群角好看是好看,可是根本走不动,一不小心,踩到群尾还是会摔倒的,我艰难地迈着步子,忙里偷闲在心里诽谤着,虽然有她们两扶着我,走起来还是很吃力,这一挣扎才发现肚子有点饿了,想到接下来还有一连串冗长的仪式,我心里生出了逃婚的冲动幸好马上就有轿子来了,我一屁股坐上去,舒服地直哼哼,手一挥,就要把头上遮住视线的红盖头接下来。
“青青姑娘,万万不可啊。”粉蝶拉住了我的手,焦急道:“这个可是要王爷揭开的,这样才吉利。”
“哦。”我郁闷地缩回了手,为了吉利,我忍忍,肚子好饿哦,干脆睡觉吧,想到这里,我在一声声悠扬的唢呐声中头一点一点,和周公下起了象棋。
“砰,卡擦。”轿子一震晃荡,貌似轿子哪里还破了,发出木头碎裂的声音,巨大的响声把我从梦中惊醒,我拉着窗口,轻呼出声。
外面一片鸦雀无声,喜乐声也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看着眼前这个身穿喜服的男子,被震住了。他美丽的脸上带着深深的愤怒,让他的美丽成了一种肃杀,宛如修罗在世。
“哟,王爷可真大力,这么一来以后新娘子进门可要被王爷吃的死死的。”震惊了十秒后,喜娘终于回过神来打着圆场,只是接触道新郎冰凉地不带一丝感情的视线还是生生地打了个冷战,妈呀,这哪是结婚啊,明明是上战场嘛,把我扶出轿子,塞给我一条红绸,喜乐继续响起,在拜天地声中,我听见玉扇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嗓音:“想不到你还真是着急呢,连两天都等不及,不过,也好,这样我也可以早点见到亲亲。”说道后面时,他的声音轻柔地像喃呢,听得我心里一酸,该死的玉扇,怎么不正眼看我一下,我后悔了,不该接受钱乐儿的建议。
“礼成,送入洞房。”喜娘拖得长长的音调后,我被几个侍女搀扶着一步步向新房走去。
晚风徐徐,带着酒香,歌舞升平,美人如玉,盈盈笑语,月影秀丽丝竹声声悠扬,层出不穷的道贺声听起来声声刺耳,玉扇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来者不拒,还抢过那些人的酒杯,一杯杯酒如水一般喝下去,惊得那些人面面相觑,不知咋办,醉了就好,只是,他怎么越喝越清醒呢,眼前浮现的那张脸越来越生动,动如脱兔,静若处子,一颦一笑,仿佛就在眼前,他有些沉醉了。
“王爷醉了,先送王爷去新房吧。”皇后清甜的声音响起,带了一丝调侃在里面:“春宵一刻值千金,莫叫我们的贤王妃等急了给王爷吃闭门羹。”
这一声调侃让众人都放松下来,喝酒喧闹声此起彼伏。玉扇嘴角讥笑的弧度越来越大了,任由仆从抽出他手上的杯子,扶着踉跄的他向新房走去。
一进门睁眼能看到的是满眼的大红,脚下也是红色的地毯,红色,多讽刺啊,他一步一步踏上那鲜红的地毯,看着喜床上正襟危坐的人儿,声音波澜不惊:“既然我已经娶了你,也算是达成母后的心愿了,以后我们就‘相敬如冰’吧,贤王府就留给你吧。”说完转身就要走。
“喂。”听到脚步渐渐远去,知道他要出去,我忍不住惊呼出声。
“还有什么事吗?”玉扇顿住脚步没有回头,声音冷冷的如冰锥一般,只是他眼里的苦涩却在夜色中蔓延,刚刚,他居然以为是亲亲在唤她,他真的醉了。
“你帮我把盖头揭开啊,粉蝶说要让你揭。”我抱怨出声,我都在这里坐成了化石了。
“又不是缺胳膊少腿,你不会自己揭啊。”玉扇不耐烦地回到,扭头就要出门,他真的入魔了,怎么感觉就是亲亲的声音呢。
“玉扇,你好了哦,几天不管你,你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我皮笑肉不笑地回道,可恶,居然听不出我的声音,虽然,呃,我嗓子是有点沙哑。
“亲亲。”玉扇震惊在当场,下一刻立马跑过来,我头上碍眼的盖头像一直蝴蝶般飘落在地上,一抬头,就对上狂喜难耐的双眸,我几乎要溺毙在他深不见底的温柔下。
“哎哟,你还是快点把那些什么钗啊簪子的取了,我可怜的脖子都要被压断了。”我微微仰着头瞟着头上的琳琅满目,连声抱怨道。
“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嫂不是和我说新娘是婉亭吗?”玉扇一边轻柔地把我头上的钗子取下来,一边疑惑地问。
“哎呀,这事说来话长。”我长话短说地把一切经过告诉了他。
“那么这就是说你和着皇嫂来整我。”玉扇一双桃花眼笑得让我发毛,阴恻恻地说道。
“这可是你皇嫂逼我的。”我跳开一步,原来那女子就是皇后啊,真没个皇后的样子,居然还威胁我:“你说过的,不准欺负我。”
“好啦,我知道啦。”玉扇一双长臂圈住我,刀锋般的眉,晶亮的眸子,英挺的鼻子,削薄的嘴唇,一张俊美无涛的脸一点点在我眼前放大,呼吸纠结在被红缎子渲染的喜气洋洋的空气里,他身上淡淡的兰花香喝着酒香钻进我鼻子里,无酒亦然醉。
感觉到有两片火热的柔软落在我的脸上,仿佛三月末的落英缤纷,粉嫩的花瓣悄悄坠落下来,我的脸颊上浮现出一片深深的红晕。
“咕咕。”一声不合时宜的叫声打断了这份旖旎的春光,我尴尬地抬起头,指着肚子:“它在叫。”
玉扇再也绷不住了,一张脸笑得如兰花初绽,绚烂了我的双眼,他牵着我的手做到桌子上,在一旁自动当起了夹菜的仆人。
“你呀,饿了也不知道吃。”他眼眸含笑地看着我大快朵颐,小心地替我把骨头剃掉。
“我不是没有时间嘛,这一下午就被人折腾地骨头都要散架了。”我大口大口地吞着菜,忙里偷闲地说道,一下忍不住,手指在他身上轻轻戳起来。
“亲亲,你又怎么了?”玉扇无奈地笑着看我。
“没什么,你以后才不会疼我呢。”我闷闷地开口。
“嗯?”他挑挑眉表示不解。
“人家说怕痒的男人才疼老婆,我刚才哈你痒痒,你一点反应都没有。”越说越肯定,我连连点头。
“亲亲,你哪听来的啊,这个嘛,要你以后去体会咯。”玉扇笑不可仰,好久了还没有停下来的趋势,玉色的肌肤上泛起阵阵红晕,艳过朝日飞霞。
“玉扇,你是不是有病啊?”我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啊,怎么一直笑个不停呢。”
“亲亲,你不喜欢我对着你笑啊。”玉扇委屈地扁扁嘴,看得我一阵恶寒。
“不是不喜欢,只是你从一进来到现在嘴就没合上过,让我怀疑你是不是吃错药了或者面部神经萎缩。”我小心翼翼地开口说出来,看见玉扇额上的青筋如雨后春笋般浮现出来。
“哈哈,贤王,你也有这天啊。”一阵清脆的小声从窗户外传来,玉扇一个纵越跳过去打开窗户,钱乐儿扮着鬼脸站起来。
“澈,管好你的女人。”他冷冷地对不远处一身锦衣的澈咆哮。
“好。”那男子淡笑如水墨画,手一勾,就拉着钱乐儿往外走。
“我再看看嘛。”不远处还传来钱乐儿小声的抱怨:“真小气,看看又不会少快肉。”
“快走,他生气了。”叫澈的男子宽慰着她,拉着她走了。
玉扇这才走回来,看着我,脸上的乌云压顶立马变成了阳光普照,挨着我坐下,再度把我揽入怀里,伸了伸手就要摸我的脸。
“摸吧摸吧,免费的。”我笑眯眯凑过去,把嘴上的油擦在他干净修长的手指上。
他笑了,清清浅浅的笑如春风一般和煦,桃花眼闪动着盈盈光辉,落在我脸颊上的手指顺势捏着我的脸颊,声音如七弦琴般好听:“亲亲,胖了。”
“真的啊。”我慌忙捏着自己的脸蛋,貌似肉有点多,想到这里,我脸垮了。
“胖了好。”玉扇捏上了瘾,爱不释手地继续着。
“好个屁,当我是猪,胖了好杀了吃肉啊。”拍掉他在我脸上为非作歹的手,我瞪了他一眼。
“我怎么舍得啊?”他充满力量的手臂把我困入怀里,头埋在我的发间闷闷地说。
“玉扇,我有没有跟你说一句话啊?”我大大吸了口气,一副如临战场的模样:“我爱你。”一鼓作气地说出来。
他错愕,一言不发。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他一点反应也没有,我嘟嘴,不依不饶地念叨着,转身看他。
“啊……”一声穿透耳膜的尖叫从我嘴里蹦出:“玉扇,你脸红了耶。”
“不必叫这么大声吧。”玉扇温柔地笑着,脸已经恢复了正常。
“哇,玉扇脸红的好可爱啊。”我捧着他的脸激动地大叫。
“亲亲。”他肉麻兮兮地叫着,让我忍不住抖落了一地鸡皮疙瘩。
“干嘛?”心中不好的预感在扩大。
“我也好爱你啊,爱你的调皮,爱你的可爱,你的自在,你的善良,你的一切我都爱。”玉扇嘴角噙着一丝坏笑,还趁机偷亲了我一下。
“轰”我的脸就像煮熟的虾子立刻涨得通红,玉扇又顺势亲了我一下,惹得我脸更红了。
“色魔。”我不依地轻锤他的肩膀。
“哈哈,亲亲才知道啊。”
华灯初上,月光清幽,他俯身吻上了我的唇,温热的呼吸带着一丝甜腻的酒略进我的嘴里,空气中氤氲着暧昧的味道,朵朵红晕羞涩地侵染脸庞,哪有人这么喝交杯酒的啊,长长打了个哈欠,眼皮困顿地黏在了一起,我呢喃一声,沉沉睡去。
玉扇看着梦中人微微开启的唇瓣,像五月里新鲜摘下的樱桃,鲜嫩得仿佛要滴出水来,蜻蜓点水地在上面拂过,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睡去。
一夜无梦,好眠到天明。
幽幽转醒,感觉到有东西在啃我的脖子,痒痒的,麻麻的,当即一掌挥出,清脆的巴掌声伴随着一声闷哼把我惊醒,睫毛轻抖,我打开眼帘,一张放大的俊颜出现在我眼前,只是,他的脸蛋上慢慢浮现出清晰的五指山,貌似,貌似那掌印的大小竟和我的手尺寸惊人地相像。
“嘿嘿。”我干笑着看着他,正好门口传来粉蝶的呼唤:“王爷和王妃起来了吗?”
“起来了,起来了。”我大叫着让她进来,一番梳洗过后,我们整整齐齐地和太后敬茶。
“母后。”把茶给她,我终于唤出了声。
“好好,乖孩子。”她眼眸弯如皓月,沁了星星点点的璀璨,含了千古的溺爱,凝望向我们,递给我们一人一个红包,在一起说了会家常,在午饭后我和玉扇就回到了贤王府。
我和玉扇的故事已经尘埃落地,两人过起了幸福美满的甜蜜生活。
当然是,不可能!
俗话说得好:男人俏,一身皂。
瞧玉扇长的一副祸国殃民的样子,还有那风情万种的桃花眼,就像罂粟花般拥有致命走到哪里,都叫人移不开视线,让女子们都趋之若鹜,惹出不小的骚动。
“公子。”路边两个娇俏可人的女子用团扇半遮面,一脸含羞带怯地看着玉扇。
“两位小姐好。”玉扇手中折扇打开,幽黑入夜的眼睛,仿佛一个黑洞,将人瞬间吸引进去,含笑的眉眼,让那些女子脸红心跳。
“玉扇,嗯,又在这里招蜂引蝶啊。”我一回头又看见玉扇在那里摆出他的招牌动作,气的一跺脚,拧着他的耳朵就往前走。
“娘子啊,亲亲啊,轻点,痛痛痛。”他哀嚎着,之前优雅的形象完全破坏了。
“知道痛了。”我手上又一阵旋转才放开了他。
“娘子,你不是说男士要有风度嘛,我不过是对她们礼貌地笑笑嘛。”他委屈道。
“你这妖孽啊,祸水。”我点着他脑门,自言自语:“看来要把你关起来才行。”
“我是娘子的。”玉扇笑嘻嘻地凑过来。
“做一个大点的笼子,然后让那些女子来,看一眼收一文钱。”我继续思索着,看见玉扇脸上黑线窜出N条,这才洋洋得意地往家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