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和他们,都一样。”她说不清楚为什么心里会觉得疼,是因为这人间世事无常,人心难料,还是因为,她最不愿意伤害,最不愿意相信会害她的人居然一心想取她性命,而他为的,不过是她的凤血石。
“我和他们怎么可能会一样?”南箫苦笑,眉眼之间是一丝阴郁,“我生来不受父皇疼爱,被自已兄弟算计,如同活死人,身为大皇子,却被贬至这人迹荒芜的浮城,自己的额娘,还在我身体里下怨盎,空有一身抱负,却偏偏命运多舛,人人想要害我,只有自己变强,才不会任人欺侮。”
“我说过,凤血石,倘若你想要,我会给你,只是,不是现在。”倔强的对视,她不能相信,那个待他极好的男人,居然会对她起了杀意。
“我精心谋划,步步为营,眼看要成功了,怎么会轻易放手?!”南箫手执玉箫,横放于胸前,发丝在风中微微晃动,明明是那样俊郎善良的一个人,明明,他待她那样好……
“我知道你想要凤血石,初到南府的夜里你对我用摄魂术,包括你受伤那天,再一次对我用摄魂术,我也依然相信你,我一直认为将凤血石交到你手中是最明智的选择,可是,现在我不这么认为了……”陶小淘觉得,心要裂开一样,疼痛自心底深处蔓延。她曾单纯的以为,他是她来到这异世待她好到骨子里的人,却不想,原来一切,都是早有预谋。
“南箫!”
“大哥!”
嘈杂的人声响起,陶小淘冷眼看着他们,沈司渊,沈墨染,沈子晏,沈雪泠。兄弟相残,南箫今天所做的一切,他们一个个,也都有份儿。她不是铁石心肠的人,虽怪,却不恨他。
天下之大,容得下一个凡夫俗子,却容不下一个对皇位有威胁的人物。高处不胜寒,她如今,终是懂了。
“凡是觊觎皇位,觊觎凤血石的人,杀无赦!”年轻的皇帝下了命令,也许刚才他们的对话,他全部听到了,只是,杀无赦,他又凭什么杀无赦?!
凤血石波光一脉接着一脉,越来越强烈就连子夜上仙也隐隐感觉到了凤血石的唳气,狂狷而肆意。
南箫不再看她,回身,长箫直指沈司渊,下手,仍是奔着夺命而去,沈司渊飞身躲闪,身法灵活,更不忘冷笑:“南箫,平日里,倒真是小看了你。”
“谢谢你的小看,才让我今天有机可乘!”南箫出招凌厉,如玉的衣袂上下翩飞,他用尽全力,抱着必死的心态。
“这教我怎么相信,大哥平日里那样温和,与世无争,怎么可能会为了凤血石……”沈子晏显然不明就里,呆呆的站在那里,折扇半开,风流体态全无。
“哼!这南府处处透着古怪,若不是那日莲笙跟踪他从皇宫救出陶小淘,看到他被摄魂术反噬,迫不得已来这里疗伤,恐怕,他在你们心里,还真是那个与世无争的皇子!”墨染冷睥,飞身直奔陶小淘。
她正在怔愣之间,吞了仙丹的她耳聪目明,反应比往常要灵敏许多。又或许,是因为其它什么的存在,她的眼中,忽然漫上无边的恨意,眸间,是层层叠叠的杀戮,脸,苍白冰冷到了极致。虽然不懂武功,但毕竟有仙丹三百年的灵力,一瞬爆涨,执拗得近乎冷冽。心底里,她并不明白这愤怒来自哪里,现下她只觉得,南箫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逼的。她要杀了他们,才能减去心头的痛。
墨染足尖轻点,长鞭出手,凌厉而蜿蜒,朝着她缠去。耳朵和手的反应极快,鞭子刚刚近得衣服,她的手便一把抓住,轻轻一震,鞭子便断做几节,她侧着头,眸子里是陌生的情绪,目光像是透过了他看向别处,却冷得让人不能忽视。
墨染心头一凌。他还从未见到过这样的她,鞭子是白蝮蛇皮做成,却不想被她一掌震碎……这样的狠厉。初见时,她身上没有丝毫内力,甚至连武功都不懂,怎么不过几日不见……
陶小淘却不容他多想,她虽不会武功,却更多的使用蛮力,凤血石的颜色变成浅紫,波光变得强烈,她以鞭子的碎片为武器,手一挥,碎片便如离弦的箭一般飞出,墨染甚至不及反应,只觉得膝盖一痛,瞬间跪了下去。
子夜护着花朝,无暇顾及陶小淘,素白与大红的衣袂在空中翩跹飞舞,晃花了人的眼睛。
而南箫,步步紧逼,意欲诛杀新皇,玉箫执于手中,成了致敌人于死路的最好武器,他眸子一沉,箫中忽然飞出一枚银针,极细微,却不料沈司渊眼尖,佩剑一横,针便拐了方向,又飞向南箫,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南箫的苍凉一笑,他飞身上前,迎上沈司渊重重的一掌。他的身体很轻,沈司渊似是用尽全力,南箫的身体被击飞老远,一直注意力都集中在墨染那边,眼角的余光看到一个黑影朝她袭来,她转身,毫不犹豫的就是一掌……
桃花似乎一瞬都纷落了,天,似乎也暗了。
全世界都在骗她。
南箫苍白的脸偎在她怀中,唇角微扬,是满足的笑意。如玉的衣衫沾染了鲜血,他的手被握于她的掌心,泪水蹁然而至,她不知道自己的心痛和难过来自哪里,明明他骗了她啊!
“你看,不值得难过。”南箫笑了,眼睛是初见时的明媚,温柔如一袭秋水。
“所有的事情,不过都是在等一个发生的契机。我此生寥落,等的,便是这样的一契机。”
“我待你好,不过都是为了骗你,别人待你不好,却也全然不是为了你好。”
“这个世界上,最容不下的,便是一颗真心。”
“你太天真,总是太轻易相信。”
似乎泪水停不下来,她颤抖着唇,眼眶通红:“可我,从没想过要杀你……”她从没想过要他死啊,可是她却亲手杀了她。那一掌,致命的一击,她眼中他的孤寂,她似乎在那一刹那,全部懂了。
“我中了毒,而这毒针,是我用来害人的。杀我的,不是你,而是我自己。”南箫的目光越来越黯淡,纤长的指尖在她的手中一划,又一划。
“不,我不信,我不信……”陶小淘哭喊着,“你骗我,到现在你还骗我!”
“是啊,我在骗你呢!只是该死的,不只我一个,他们……都该死!”他的笑容诡异而妖娆,血浸染了她的指尖,微凉,“杀了他们……”似轻喃耳语,却又带了无尽的杀意。
她像是听到了某种命令,捡起地上不知是谁丢弃的剑,眼中是噬血的杀意,用最原始的砍杀方式,一个,又一个人倒下,她像个疯子,听不到人的哀号,听不到子夜急切的呼唤,更感觉不到身上一道一道留下的伤痕,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杀了他们。
而此时,九重天上,朝华殿。
神君端坐于金饰雕花椅上,眉头深锁。眼前,是他的子民,他万人之上,凤族众神的王,此刻,却面对着龙族圣君的使者,年轻的面容有些冷峻。
“圣君特意嘱咐,龙三公主初回归龙庭,身体有些不适,夜羽神君送去的药材,并不适合公主的体质,所以,命我代为退回,并着意感谢神君的关心。”龙影彬彬有礼的驻足于庭下,身影挺拔,“至于神君所说的婚约,圣君会在经过朝堂议事之后,再做决定。”
夜羽微微蜷了小指,淡然的看了他一眼,声音从大殿的高处传来,孤傲清冷,却又偏偏,致命的好听:“如此,倒显得我多此一举了。”他垂了眸,睫毛扇动,勾了唇角,笑容便绽放开来。
“承蒙神君不弃,历经灰飞烟灭仍然牵挂三公主。只是神君初回,怕朝中动荡,多有不便,圣君不好在此刻前来祝贺,特命龙影带来龙族的飞龙灵珠一颗,算做贺礼。”龙影恭敬的道。
他拂了拂手,殿下的侍者接过了飞龙灵珠,敬侍一旁。
“想必神君定有许多大事要做,龙影,便告辞了。”
夜羽道:“如此,便谴非生送使者出去。”
被唤作非生的人点头,送了他出去。
夜羽忽然紧皱了眉头,喉头翻涌,竟是一口鲜血涌出。
“呃……”他有些不能自持。刚刚恢复神君的灵力,却仍然有些虚弱。他只道身体里下了一道封印,却不知道竟如此厉害,竟想冲破封印的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