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里狂狷而肆意涌动着的力量似乎在挣扎着想要冲破束缚,他险些从座椅上跌落。
淡淡的扫了一眼庭下或狐疑或不安的目光,他伶伶开口:“都散了吧。”
待得众人都散了开去,他沉了眸,轻唤道:“司风。”
“在。”空荡荡的朝华殿,华丽而唯美的造型风格,轻纱浮动,却只有他一个身影,全然不见有旁人,只是那声音,却听得分明。
“随我到人间起一遭。”
“是。”
陶小淘的眼睛是鲜红的颜色,如同血夜浸染过一般,噬血的残忍。手上的动作未曾停下,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尸体,或少了脑袋,或小了胳膊,或少了半边脸,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她在血肉中前行,一步一步,沉重而灰暗。
南箫的身体渐趋冰冷,如玉的面庞惨白得让人心疼。眼睛苍茫而空洞,唇已经没有了颜色,天空是浓重的灰蓝,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我完成了我的使命了,请……让我安心的离开……”他看向她,面容一如初见般温暖柔和,陶小淘也回头,木然的眼神像是在看他,又像不是。
子夜发现端倪,连忙上前,想要制止,却不想,终是晚了一步。南箫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天空起了落雾,空气中血腥的气息甚浓,陶小淘浑然濯墨的眼睛看向他,目光一点一点暗了下去……
“你们都去死!都去死!”没有人能了解她现在心里的痛,像是滚滚红尘汹涌的浪找不到发泄的出口中,刀挥舞得凌乱,像是在发泄愤怒,又像是痛到极致想要寻求一个出口。
全世界都在骗她。
她私以为,终于有一个对自己好的人,却不想,不过是一场笑话。
他死了。
他骗了她。
是谁在哭?是谁在唱着悠远而动听的歌谣?又是谁,翻转了整个尘世,只为,一个从来不曾走进心里的人?
她这么执着而痛苦的杀戮,为的,到底是什么?
天,似乎也下起了雨,零零落落,飘飘洒洒,冷的,却是她的心。
沈司渊被她的掌力击成重伤,墨染也好不到哪里,半边臂膀仅剩一丝皮肉边接着筋骨,面色惨白。花朝负了伤,伤口血流不止,子夜素白的衣衫上,也蒙了尘土,却更加,出尘脱俗。
他眸子里是温和宁静的光芒,声音传来,温暖如斯:“淘儿,放下手里的剑……”他慢慢斩靠近,眉目温柔,浸染了如画的江山一般,瑰丽而夺目。
“杀了他……”
脑海里的那个声音越来越清晰,杀了他。杀了谁?不不不……子夜上仙是她的师父,她不能,不能……
“杀了他……”
那个声音像是个盎,她的剑起了又落,复又抬起。
不,她不想伤害她的师父,不想……
“杀了她,你的愤怒,需要一个出口……”那个声音越来越大。
她渐渐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神,剑起,眼看着,就要砍下去了。
淡淡的银光闪过,远远的,她看到一个人,飘渺而幽远的身影,似曾相识。
玉带束了发,金缕玉衣,足下,是百鸟齐飞的场景,衣袂翩跹,依稀见得,眉目如画。比之流云,多了几分沉稳,比之美玉,多了几份威严,浑然天成的气势,震慑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张脸,这样的神情,教她,怎么能不熟悉。
“云唐……”她浅浅温和的呢喃,一遍又一遍,直到泪水再次蓄满了眼眶,才终于停止。
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可是,为什么,偏偏选在这时?
她的手上沾满的血腥,她心里才稍稍觉得好受一点,为什么,他会出现?
长剑铛啷一声掉落在地,她失神的看着,眸子里,惊喜,踟蹰,不安,苦涩……谁能解救她?她是谁?到底……刚才,她都做了些什么?!
尸横遍野,血腥冲天,这里,刚刚还是绿草如茵。
夜羽身体悬浮于半空,眉目淡然,俯瞰着地上的芸芸众生。
“司风。”声音渺渺如轻烟,偏生有一股穿透人心的力量。
“在。”半空中,有人淡淡回应。
“布阵。”
“是。”
陶小淘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像是要撕裂了心一般,凤血石泛着幽淡的紫色光芒,空灵玉也散发着白光与之对峙,剑拔孥张,可她却什么都不知道。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又重新捡起了地上的剑,剑已无锋,她却有种噬血的欣喜情绪存在。
“杀了他,杀了夜羽。”
这个声音那样的清晰,让她几乎不能自持,可是心里却在颤抖,在犹豫,她想不明白,到底是谁在跟她说话,到底,她的手她的脚她的思想她的行动,究竟,是谁的大脑在控制。
“她体内有魔障!”子夜护着花朝,向空中喊道。到底是她大意,以为这魔障不会有太大的伤害,却不曾想,被施术者利用了。
夜羽淡然的点头,继续有条不绥施术,面目平和,脸色,却是说不出的苍白。
她心中的唳气越来越强,难以控制,而他体内的封愈加燥动不安,像是,随时随地都会喷薄而出,神识初归元,身体还有些不太稳定,强制封印,已经让他有些力不从心。
只是为何,那个女子的面容,那样的熟悉?
她初食仙丹,还有些不能自由掌控那凭空而来的三百年法力,歪歪斜斜的腾于半空,身体不稳,剑却握得紧,剑锋直指,却是,他心脏的位置。
他却不动不躲,任凭她在那里,犹自与心对抗。
“杀了他……”那个声音越来越清晰。
“不……”她拿着剑,脸上泪痕未消,摇着头,面目痛苦。
“杀了他,你就自由……”
“不……”她不要,不要杀了他。那么熟悉,那么想念,那么难过,怎么下了得手?!
“杀了他,你所有的痛苦就都没有了……不要犹豫……”
“啊!”
听得地面一声熟悉的叫声,她下意识的回头,花朝已然倒地,唇边漾开的,是鲜血,染红了他鲜艳的衣襟,花朝的眉眼痛苦而扭曲。
“不要!”
她的剑毫无意识的向夜羽砍了下去,似乎是借助了无穷的外力,平凡的剑像是有了灵气,以不可抗拒的气势,朝他刺去。
“司风。”夜羽的声音永远是那般淡然,即使剑锋没入心脏的位置,即使众人都愕然这突然变幻的场景,却依然从容。
“是。”空气中的那个人,似乎不用他太多的吩咐便能明白他的心意,风猎猎,飞沙尘土扬起,虚空中,一团黑影重重落地,附带着的,是他狂妄而肆意的笑,让人的耳膜不由一疼。
“息容。”
“夜羽。”
一神一魔,远远的对视,陶小淘自半空跌落,心仍旧在颤抖,喃喃而语,心智归顺,她刚才,究竟做了什么?
“师兄,师兄,你怎么样?!”恢复了心智,她急忙跑到花朝身边。
花朝已经陷入昏迷,子夜正在给他输真气。
而空中,蓦然对视了半晌的夜羽缓缓开口:“息容,倒是没想到,你居然恢复了本身。”
空气中,扬扬洒洒,飘飘渺渺,是夜来香浓郁的香味,和着风意无边,心生燥动。
“五百年前神君将我与凤血石封印之时,便应该想到会有今天。只是不曾料到,你灰飞烟灭,竟然也能在这时候重归神位,恢复神识。”息容墨发披肩,眉似刀削,眼如石墨,面如圆盘,只是那手,却如鹰爪一般,锐利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