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民国课堂:大先生的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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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爱像火山的喷烈:瞿秋白-杨之华

瞿秋白(1899-1935)

散文作家、文学评论家。他曾两度担任中国共产党最高领导人,是中国共产党早期主要领导人之一,马克思主义者,无产阶级革命家、理论家和宣传家,中国革命文学事业的重要奠基者之一。

杨之华(1901-1973)

又名杏花、文君、杜宁。浙江萧山人。中国妇女活动家,中共早期领袖瞿秋白的第二任妻子。

瞿秋白与杨之华、瞿独伊

恋爱简史

红色恋人

当年的红色岁月里,“秋之白华”的结合也曾是轰动一时的佳话。

1920年,家道中落的绅士门第小姐杨之华,与浙江有名的开明士绅沈玄庐的儿子沈剑龙相爱成婚。婚后因愤恨丈夫在十里洋场拈花惹草,她只身跑到上海,参加妇女运动,认识了向警予、王剑虹等人,并于1923年年底被上海大学社会学系录取。

杨之华第一次听瞿秋白的课,就对他印象深刻。瞿秋白当时是社会学系的系主任,他风度翩翩、知识渊博,在师生中声望很高。由于杨之华学习努力,又是社会活动的积极分子,瞿秋白注意到她,并与她渐渐熟悉起来,还做了她的入党介绍人。

1924年7月,瞿秋白的妻子王剑虹病逝,短促的爱情和婚姻让他悲痛万分。杨之华以朋友之名给了他不少安慰,逐渐地,瞿秋白对杨之华的感情发生变化,深深爱上了她。

发觉两人相互有好感后,杨之华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毕竟自己早是他人妻,还生下了女儿独伊1。于是,她干脆回到萧山母亲家里,暂时回避瞿秋白。

而这时的瞿秋白也在苦苦地思索:既然沈剑龙已经背叛了杨之华,为什么我不能去爱?既然我真心地爱她,为什么不敢表示?她心里究竟怎么想的,也应该问个明白。于是趁放暑假的机会,瞿秋白来到萧山杨家登门拜访。

杨之华的哥哥和沈剑龙是同学,见到这种情况,他把沈剑龙也请到家里来。谁知沈剑龙和瞿秋白一见如故,他对瞿秋白的人品与才华十分尊敬、仰慕,然而面对着复杂的感情问题,内心又充满了矛盾。于是他们三人开始了一场奇特的,然而又是千真万确的“谈判”:先在杨家谈了两天,然后沈剑龙把瞿秋白、杨之华接到他家去谈,彼此推心置腹,互诉衷肠,又谈了两天。最后瞿秋白把沈剑龙和杨之华接到常州去谈,当时瞿家早已破落,家徒四壁,连张椅子都没有,三个人只好坐在一条破棉絮上谈心。谈判结果是在1924年11月邵力子主办的上海《民国日报》上同时刊登三条启事:一是沈剑龙与杨之华离婚启事;二是瞿秋白与杨之华结婚启事;三是瞿秋白与沈剑龙结为好友启事。

这几则引人注目的启事一面世,立刻成了当时极为轰动的新闻。

1924年11月7日,“十月革命”纪念日这一天,瞿、杨在上海举行了结婚仪式,沈剑龙亲临祝贺。从此,瞿秋白和沈剑龙也成了好友,经常书信来往。有一次刻图章,瞿秋白对杨之华说:“我一定要把‘秋白之华’、‘秋之白华’和‘白华之秋’刻成三枚图章,以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无你无我,永不分离之意。”杨之华听了笑说:“倒不如刻‘秋之华’和‘华之秋’两方更妥帖、简便些。”后来,瞿秋白终于刻了一方“秋之白华”印章。

瞿秋白和杨之华婚后,生活十分美满。但在幸福之中,杨之华总感到心里少了什么似的——沈家不让她去看女儿,可她却非常想念自己的女儿。瞿秋白十分理解杨之华这颗做母亲的心,想尽一切办法安慰她。

在瞿秋白的积极支持下,1925年春天,杨之华来到浙江乡下的沈家接女儿。可过去的公公沈玄庐十分冷酷地不许她和小独伊见面。在沈家姨太太的帮助下,她悄悄穿过几个庭院,进入一间侧屋,见了小独伊一面,最后不得不独自黯然离开。

过了不久,他俩商定再次去浙江乡下接小独伊,这次他们是一起去的。他们住在杨之华母亲家里,想定了一个办法:先和姨太太商定好时间、地点,把小独伊偷偷抱出来,然后就将她带回上海。几经波折,小独伊终于被外婆从沈家“偷”出来,回到了杨之华与瞿秋白的身边。

1928年春,瞿秋白动身前往莫斯科,筹备中共六大。五月下旬,杨之华带着女儿瞿独伊也去了苏联。

瞿秋白和杨之华一起出席了中共六大。此后直至1930年7月,他们夫妇共同在苏联工作和生活,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回忆。第二年初春,瞿秋白肺病加重,只好去列宁疗养院休息。在这分离的一个多月里,他与杨之华多次通信,有时一天甚至写两封。这些信中有许多内容是说国内和莫斯科等情况的。其中就有苏兆征不幸病逝的消息,瞿秋白悲痛地说:“可是他的死状,我丝毫也不知道,之华,你写的信里说得太不明白了。他是如何死的呢?之华,你自己的病究竟怎样?我昨天因为兆征死的消息和念着你的病,一夜没有安眠,乱梦和恶梦颠倒神魂,今天觉得很不好过。”他接着说:“我俩格外的要保重自己的身体,——我党的老同志凋谢得如此之早啊。仿佛觉得我还没有来得及做着丝毫呢!!”

后来,瞿秋白英勇就义,杨之华不曾再婚。1955年,经过二十年的努力寻找,杨之华终于在福建长汀找到了瞿秋白的骸骨,并运回北京,隆重地安葬在八宝山革命公墓。杨之华的心得到了安慰。她怀念、铭记着瞿秋白,直到自己生命终了。“再没有人比秋白对我更好了。”她说。

情书选

【一】

你的信,是如此之甜蜜。

——瞿秋白

之华:

今天接到你二月二十四日的信,这封信算是走得很快的了。你的信,是如此之甜蜜,我像饮了醇酒一样,陶醉着。我知道你同着独伊去看《青鸟》1,我心上非常之高兴。《青鸟》是梅德林(即梅特林克,比利时的文学家)的剧作,俄国剧院做得很好的。我在这里每星期也有两次电影看,有时也有好片子,不过从我来到现在,只有一次影片是好的,其余不过是消磨时间罢了。独伊看了《青鸟》一定是非常高兴,我的之华,你也要高兴的。

之华,我想如果我不延长在此的休息期,我三月八日就可以到莫斯科,如果我还要延长两星期那就要到三月二十日。我如何是好呢?我又想快些快些见着你,又想依你的话多休息几星期。我如何呢?之华,体力是大有关系的。我最近几天觉得人的兴致好些,我要运动,要滑雪,要打乒乓。想着将来的工作计划,想着如何的同你在莫斯科玩耍,如何的帮你读俄文,教你练习汉文。我自己将来想做的工作,我想是越简单越好,以前总是“贪多少做”。

可是,我的肺病仍然是不大好,最近两天右部的胸膛痛得厉害,医生又叫我用电光照了。

之华,《小说月报》1怎么还没有寄来,问问云白2看!

之华,独伊如此的和我亲热了,我心上极其欢喜,我欢喜她,想着她的有趣齐整的笑容,这是你制造出来的啊!之华,我每天总是梦着你或是独伊。梦中的你是如此之亲热?哈哈。

要睡了,要再梦见你。

秋白

一九二九年二月二十六日晚

【二】

我的爱是日益的增长着,像火山的喷烈。

——瞿秋白

之华:

昨天接到你的三封信,只草草的写了几个字,一是因为邮差正要走了,二是因为兆征死的消息震骇得不堪,钱寄到的时候,我都不知道!(三十元已接到。)

整天的要避开一切人——心中的悲恸似乎不能和周围的笑声相容。面容是呆滞的,孤独的在冷清清的廊上走着。大家的欢笑,对于我都是很可厌的。那厅里送来的歌声,只使我想起:一切人的市侩式的幸福都是可鄙的,天下有什么事是可乐的呢?

一九二二年香港罢工(海员)的领袖,他是党里工人领袖中最直爽最勇敢的,如何我党又有如此之大的损失呢?前月我们和史太林1谈话时,他所关心的问题,是如何的切合于群众斗争的需要;他所教训我的——尤其是八七2之后,是如何的深切。

可是他的死状,我丝毫也不知道,之华,你写的信里说得太不明白了。他是如何死的呢?

之华,你自己的病究竟怎样?我昨天因为兆征死的消息和念着你的病,一夜没有安眠,乱梦和恶梦颠倒神魂,今天觉得很不好过。我钱已经寄到了,一准二十一日早晨动身回莫3。你快通知云4,叫他和□□5商量,怎样找汽车二十二日早上来接我,在Брянск6车站——车到的时刻可以去问一问;我这里是二十一日下午五时……分从Лъгов1车站开车。之华,你能来接我更好了!

之华,我只是想着你,想着你的心——这是多么甜蜜和陶醉。我的爱是日益的增长着,像火山的喷烈,之华,我要吻你,我俩格外的要保重自己的身体,——我党的老同志凋谢得如此之早啊。仿佛觉得我还没有来得及做着丝毫呢!!

秋白

三月十二日

【三】

我梦里也不能离你的印象。

——瞿秋白

之华:

临走的时候,极想你能送我一站,你竟徘徊着。海风是如此的飘漾,晴朗的天日照着我俩的离怀。相思的滋味又上心头,六年以来,这是第几次呢?空阔的天穹和碧落的海光,令人深深的了解那“天涯”的意义。海鸥绕着桅樯,像是依恋不舍,其实双双栖宿的海鸥,有着自由的两翅,还羡慕人间的鞅掌。我俩只是少健康,否则如今正是好时光,像海鸥样的自由,像海天般的空旷,正好准备着我俩的力量,携手上沙场。之华,我梦里也不能离你的印象。

独伊想起我吗?你一定要将地名留下,我在回来之时,要去看她一趟。下年她要能换一个学校,一定是更好了。

你去那里,尽心的准备着工作,见着娘家的人,多么好的机会。我追着就来,一定是可以同着回来,不像现在这样寂寞。你的病怎样?我只是牵记着。

可惜,这次不能写信,你不能写信。我要你弄一本小书,将你要写的话,写在书上,等我回来看!好不好?

秋白

一九二九年七月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