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民国课堂:大先生的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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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可以为你而死:郁达夫-王映霞(1)

郁达夫(1896-1945)

原名郁文,字达夫,幼名荫生、阿凤。浙江富阳人,中国现代着名小说家、散文家、诗人。代表作《沉沦》《故都的秋》《春风沉醉的晚上》《过去》《迟桂花》等。

王映霞(1908-2000)

本姓金,其外祖父叫王二南,见她聪敏又漂亮,就把她收在身边,改姓王,名旭,字映霞。浙江杭州人,当年的“杭州第一美人”。她一生中的两次婚事都轰动全城。

恋爱简史

浪漫倾城富春江

郁达夫与王映霞二人的爱情,即使结局晦涩,仍旧可以用“浪漫倾城”来形容这对才子佳人的爱情。

1927年1月14日,创造社作家郁达夫穿着妻子孙荃从北京寄来的新皮袍,登门拜访住在上海马当路尚贤坊40号的老朋友孙百刚。在这里,他第一次见到了借住在孙家的毕业于浙江省立女子师范学校的王映霞。那年,王映霞才十八岁,比郁达夫小十几岁。郁达夫被王映霞的“明眸如水,一泓秋波”打动,一见倾心,在当天日记里他这样写道:“是日到尚贤坊孙君家去,在那里遇见了杭州的王映霞女士,我的心又被她搅乱了,此事当竭力的进行,求得和她做一个永久的朋友。”

此后一连数天,郁达夫几乎天天“再会”王映霞。17日,郁达夫约王映霞在朋友家吃晚饭,饭后送王映霞回孙家。郁达夫在次日的日记中这样记载道:“方见她回来,醉态可爱,因有旁人在,竟不能和她通一语,即别去。”19日,郁晚饭后又去尚贤坊,邀王映霞和孙百刚一家外出看电影。

看罢电影,孙百刚一方面看郁达夫意犹未尽,另一方面也想还人情,便提出去南京路逛逛,晚上由他做东去三马路(今汉口路)上的“淘乐村”用晚餐。从“淘乐村”出来,郁达夫已有六七分醉意,他坐上汽车后突然用日语对孙百刚说了一番话,这让孙百刚意识到,郁达夫已经狂热地爱上了王映霞。

也许,郁达夫根本无意瞒大家,但人们多不赞成他追求王映霞,尤其是孙百刚夫妇。孙百刚告诉妻子孙掌华,郁达夫有妻子,叫孙荃,是富阳一大户人家的小姐,读过旧式书,对达夫感情很好,达夫对她也不错。他们已经有儿女了。孙掌华也认为,郁达夫不应该再在外边找别人。

为此,孙百刚的妻子委婉地问过王映霞对郁达夫的看法。王映霞开始一言不发,最后说了句:“我看他可怜。”得知王映霞这样说,孙百刚觉得应该对郁达夫提出忠告了。事后又找王映霞谈话,希望她拒绝郁达夫的追求。从王映霞的话中听出她在犹豫,于是孙百刚建议王映霞最好回一趟杭州,把目前的事情和家里人商量一下。

可是,郁达夫并不罢手,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王映霞回杭州后,郁达夫也疯狂地乘火车一路追到杭州。由于寻她不遇,他感到无比痛苦和绝望,回来后一次次以酒浇愁,喝得烂醉;还吸食鸦片,试图以此麻醉自己。清醒后,便奋笔给王映霞写情书。

2月9日,王映霞曾致信郁达夫,婉转地批评他,真不该去杭州找她。11日,郁达夫又收到王映霞的回信,他却觉得信中“一点儿内容也没有”,继续给她写信。直到2月15日收到王映霞的信,郁达夫才觉得她在信中“稍露了一点诚意,说她已经受过好几次骗,所以现在意志坚强了。我也不明她的用意。不过她总要想试炼我,看我的诚意如何”。

于是,郁达夫又向王映霞开始了新一轮情书“轰炸”。

2月25日,郁达夫接到王映霞的回信,大意是请他去尚贤坊一见。郁达夫在当天的日记中这样写道:“马上跑去,和她对坐到午后五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约我于下星期一再去,并且给了我一个地址,教我以后和她通信。无论如何,我总承认她是接受了我的爱了……”

当两人的恋爱关系终于出现了转折后,这时候,郁达夫突然纠结起来。他在2月27日的日记中记载:“我时刻忘不了映霞,也时刻忘不了北京的儿女。一想起(孙)荃君那种孤独怀远的悲哀,我就要流泪……”

可是,在王映霞这边,除了在信中“稍露了一点诚意”,在行动上似乎也出现了接受的迹象,那就是她搬出了孙百刚的尚贤坊,借住到一位同学那里。没想到,他们的关系急转直下。由于郁达夫因感到与王映霞相爱有“一点罪恶”感,便自欺欺人地于3月4日致信给王映霞说要中断两人关系。

然而,他的分手并不坚定。3月5日上午,当王映霞如约出现在他面前时,郁达夫有的只是喜悦,正如日记里写的:“和她绝交的决心,不知消失到哪里去了。”那天他和她的感情复燃,浓情蜜意。郁达夫在日记中说:“从早上九点谈起,谈到晚上,将晚的时候,和她上屋顶乐园散了一回步。……我怀抱着她,看了半天上海的夜景……大约我们两人的命运,就在今天决定了。她已誓说爱我,之死靡他,我也把我爱她的全意,向她表白了。”

第二天,郁达夫在写给王映霞的情书中,附上了两首诗。7日,他们又幽会。郁达夫这样记载:“我和她抱着谈心,亲了许多的嘴,今天是她应允我kiss的第一日。”他说王映霞这天还激励他做一番事业,更劝他去革命。并说“今天的一天,总算把我们两人的灵魂溶化在一处了”。至此,闹得满城风雨的郁达夫追王映霞之事,终于明朗化。王映霞的激励也确实给郁达夫带来勇气和力量。

这年5月底,当创造社出版部遭到搜查,郁达夫潜往杭州时,就是避居在金刚寺巷王映霞家,由王映霞掩护。显然由于王映霞此前已做了家人“思想工作”,家人并没反对她与郁达夫的结合。于是,6月5日,他俩假杭州聚丰园菜馆,举行订婚仪式。两人原打算于1928年3月12日在东京上野精养轩举行婚礼,这一计划后来没有实现,结果在上海南京路上一家饭店请了两桌客。“就算是作了我们的喜筵。”王映霞这样说。

至此,这场引人关注的恋爱事件总算尘埃落定。到了这一步,人们也只有祝贺他们了,包括孙百刚夫妇。

婚后,郁达夫最初与岳母同住于上海赫德路(今常德路)嘉禾里1442号,不久租下毗邻的嘉禾里1476号底楼一间老式房,在当年3月底迁入。8月,郁达夫将他爱上王映霞后所写的日记编成《日记九种》,由北新书局推出,开创了新文学作家出版日记的先例。《日记九种》出版后,几年内连续印了八九版,发行量达三万之多,轰动一时。

郁达夫、王映霞在嘉禾里最初的日子过得虽不宽裕,但却惬意。王映霞后来在《半生杂忆》中写道:“从此,我和郁达夫总算正式组成了家庭,但家庭里的一切用具等等,全是向木器店里租来的,因为这时我们的经济能力,无法购买这些东西。我们没有装电灯。三餐吃的,都在我母亲家里,好在住处相距只有几步路较为方便。”

囿于当时的政治因素,郁达夫和王映霞住在嘉禾里的地址没有向朋友们公开,信件均由书局转。当时王映霞已怀孕,她写道:“既无亲友的来扰,我们又很少出外去看亲友。在屋子里坐得气闷时,也就踱到附近的几条人行道上闲步,谈着过去,谈到未来,再谈及这尚未出生的小生命。饱尝了欢乐的两颗心,觉得已经再也说不出什么别的愿望了。在散步散得有点疲倦的时候,我们便又很自然地回到了小楼上。太阳成了我们的时钟,气候算作我们的寒暑表。在这十里洋场的一角,是很少能够有人体会得出我们当时的满足的。”

1933年4月25日,郁达夫举家从上海迁回杭州,开始建造自己的住宅,直到第二年竣工。这座房子几乎花尽了他们全部的积蓄,郁达夫给新家起名为“风雨茅庐”,由他自己设计,希望这里能够成为趋避乱世的桃源之所。彼时,作为风雨茅庐的女主人,王映霞凭借自己的美貌和优雅谈吐成为杭州上流社交圈里明星般的人物,所以,郁达夫预想中的“世外桃源”很快就变成了社会名流与政界要员交际往来的场所。

搬入风雨茅庐后,郁达夫和王映霞的情感世界出现了无可弥补的裂痕。从郁达夫的角度来说,安静写作是一个作家的基本固守,而推杯换盏的交际场只会让他心躁不安无所适从,逃离才是唯一的选择。搬进风雨茅庐后不久,郁达夫应福建省主席陈仪之邀,南下任省政府参议去了。其间,王映霞通过郁达夫的关系结识许绍棣,多有来往,引来一些议论。

1938年7月,郁达夫从浙东前线返回武汉,汪静之前去探望,却碰上王映霞与郁达夫因小事正吵得不可开交。当天晚上,王映霞离家出走。王映霞出走之后,郁达夫找不到她,便回到家里喝酒消气。无意之中,郁达夫发现了许绍棣写来的三封信,便误以为是许写给王映霞的情书,立即气急败坏地在王映霞的一件旗袍上写下“下堂妾王映霞改嫁之遗物”几个大字。

1940年8月,王映霞与郁达夫协议离婚后离开新加坡只身返国。随后,郁达夫和王映霞分别在新加坡以及中国的香港和重庆刊出离婚启事,这场富春江上的才子佳人恋,最终以劳燕分飞宣告结束。

情书选

【一】

望你对我的心,能够长此热烈过去。

——郁达夫

映霞:

昨天的一天谈话,使我五体投地了,以后我无论如何,愿意听你的命令,我平生的吃苦处,就在表面上老要作玩世不恭的样子,所以你一定还在疑我,疑我是“玩而不当正经”,映霞,这是我的死症,我心里却是很诚实的,你不要因为我表面的态度,而疑到我的内心的诚恳,你若果真疑我,那我就只好死在你的面前了,临走的时候,我要——,你执意不肯,上车的时候,我要送你,你又不肯,这是我对你有点不满的地方,以后请你不要这样的固执。噢,噢,不要这样的固执。礼拜日若天气好,我一定和你去吴淞看海,那时候或是我来邀你,或是来邀我,临时再决定吧!

我今天在开始工作,大约三四天后,一定可以把创造月刊七期编好。第一我要感激你期望我之心,所以我一边在作工,一边还在追逐你的幻影,昨天的一天,也许是我的一生的转机吧!映霞,我若有一点成就,这功劳完全是你的。

我说不尽感谢你的话,只希望你对我的心,能够长此热烈过去,纯粹过去,一直到我们俩人死的时候止,我们死是要在一道死的。

达夫

三月八日午后

作为有妇之夫的浪漫才子,郁达夫于1927年1月14日与美若天仙的王映霞在上海邂逅便一见钟情,深陷爱河,同时也开始了对王映霞的苦苦追求。

【二】

相见的时候,恐怕情热比从前还要猛烈。

——郁达夫

映霞:

今晚上又是一晚不睡,翻来覆去,只在想和你两人同在上海的时候的情景。映霞,我们的运气真不好,弄得这一个韶光三月,恋爱成功后的第一个三月,终于不能一块儿过去,不过自古好事总多魔劫,这一个腐烂的时局也许是试探我们的真情的试金石。映霞,我想我们两人这一回相见的时候,恐怕情热比从前还要猛烈,这是一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