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若能倒流我愿选择今生不曾相遇。我拼弃人生最为失败的一次选择,但却不得不面对它结下的恶果。
仿红木桌上那份离婚协议书如死尸般干躺着不动,白纸黑字,有着淡淡的的清冷。我站在窗前,思绪凝结在窗外那湿透的柳枝上,轻轻的终于不堪重负的水珠离开了树枝跌落成肉眼看不见的碎瓣,混于泥土间,消失不见。那瞬间仿佛看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跌落在痛疼里。于是猛的敛了心神。不耐的催促杜承宇。
“签字吧。”
杜承宇抬起头,仍是那张英姿勃发的脸,眉宇之间却拢了深深的愁绪。
“不,我不会离婚的。”
我愕然,一直以为他只是侨情的想要表示些什么,却没有想过他是认真的,“为什么?你不爱我,我也不爱你,你的初恋正急等着我空出这个位置……”
“我和令瑜不是你想的那样。”杜承宇痛苦的看着我,“那个晚上,我们在凯雅什么都没做,只是因为令瑜想起了她父亲一直失眠,所以我才会在酒店陪了她三个小时。”
“我相信你说的话。”我看着杜承宇,他的脸上升起一股释然,也许他也觉得这是个包袱,一旦包袱卸下了,精神便也随之一振。“可是,你应该知道,我现在说离婚,跟那件事已经没有关系了。”
“是因为宋帅?”
“宋帅!”心像是被揪了一把,痛的想要呕血,许久,我摇了摇头,说道:“不,不是。”
“那为什么还要离婚?我从来没想过我的人生中会出现二次婚姻。”杜承宇极其真诚的看着我,“我知道,三年,我让你很失望,可是米诺,相信我,我不会再这样了。”
我摇头,心里升起一股烦燥,“杜承宇,你要怎样才肯离婚?”
“一千万。”似乎他一直在等我问这句话,我的话音才落,杜承宇便猛的抬头看着我,眼里有着一股锐利,“米诺,你若是决意离婚,那就拿一千万来吧。”
“你疯了。”我看着他,为他前一秒所表示出的真诚感到恶心。
“我没疯,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没有一千万,这婚你想都别想离。”
都说上帝要让谁死亡,必让其先疯狂。我看着杜承宇,猜想着他是脑子里进了水还是脑袋被门夹了。但他冷静的眼,淡然的脸让我明白,他的理智是清醒的。可是为什么一个理智清醒的人做着疯子才会做的事?
“贝令瑜和你说了什么?”
我试探着去问杜承宇,人性从来是卑鄙的,在贝令瑜看到我进出秦子路的公寓时,不难想像她会在杜承宇的面前如何描述。我的心里泛起一阵阵的血沫,看着杜承宇的眼立时便冷了,很难相信我会和这样卑劣的男人一起生活了三年。胃里冒着阵阵酸味,想要呕吐。
“这不关令瑜的事。”杜承宇起身,想来他是想要结束今天的谈话。“你暂时在外住住,我没意见,但为了你的名声着想,你还是回来住吧。”
“杜承宇,你在A市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就不怕我对付你的家人?”
杜承宇迈出的步子顿了顿,沉默良久方才回道:“米诺,你跟我不是同一类人,你没我那么卑鄙。”
我久久的看着那扇门,猛的捂胃蹲下。我知道,我是真的被气伤了,从刚才胃就一直在纠结着痉软着翻腾,张了嘴我能闻到口里淡淡的血腥气。
杜承宇,你就是个畜生。
我不知道明涵玉是如何知道这里的,但开门时,我仍被她脸上那种被人刨了祖坟的神情骇了一跳。明涵玉在门开后,便不请自入,光洁的地砖上留下她一行清晰的脚印。
“米诺,这是谁的房子。”
“朋友的。”我在明涵玉的对面坐下,无畏无惧的迎着她哚哚逼人的目光。
“你有什么朋友能在美堤雅城买得起房子!”明涵玉尖利的叫声在空旷的客厅很是刺耳,她显然没有想到大客厅的回音效果会如此好,似乎也被自己的嗓音吓了一跳。
我看着明涵玉,轻声一笑,转而说道:“这是我的事。”
“米诺,不要丢我杜家的脸,你要做表子,也要先脱离我杜家再说。”
我点了点头,“那么你就赶紧让杜承宇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吧,不然只怕他每天都要换顶帽子戴了。”
“你……”明涵玉猛的起身,右手高高扬起。
我抓住她扬起的那只手,笑容淡淡的劝道:“给你一个忠告,千万不要和一个小你二轮多的小辈动手,不然吃亏的肯定是你自己。”
“你还敢动手打我不成?”明涵玉蜡黄的脸上有了一种青紫的颜色,我猛的想起她有轻微的心脏病,暗中叹了口气,敛去故做的嚣张,以一种很真诚的语气跟她说,“你去劝劝杜承宇吧,我是打定主意离婚的,你们不喜欢我,我也不见得有多喜欢你们,与其大家混在一起难过,不如好聚好散。”
“米诺,你是真的要离婚了?”明涵玉在听完我的话后,抬起的手缓缓的收回,只一双眸像是要在我脸上挖出个洞似的,直直的看着我,在确定我不是说气话时,她的脸上忽然便有了一层浅浅的悲伤。“我就知道,从承宇将你领进门的那天,我就知道,他守不住你的。”
明涵玉枯萎了身子坐在沙发上,抽抽索索的抹开了眼泪,这是三年来我第一次看到明涵玉如此柔弱的神情,心里猛的便像是被扎了一针似的,有着隐隐的痛,但随着那痛而来却是一种哀大心死后的悲凉。如果,当初你认定我最终会离去,那么为什么不能善待于我,不能让此刻的我心生一丝的不舍一分的不忍?
“让他早点签字吧。”
我无法面对明涵玉浑浊的泪,只能一步步的往房间走。许久那隐忍的哀泣的声音消失后,我却未听到大门被带上的声音,讶异中,房门外响起明涵玉的声音。
“米诺,你再想想吧,百年修得同床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人跟人之间的情份不应该那样说断就断。”
我闭了眸,假装沉睡。老太太似乎在门外等了一会儿,见没有声音,叹了一声,终于离去。大门卡嗒一声被关上时,我睁了眼,起身,站在窗前。
我揉搓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明涵玉的态度是我不曾想到的,我一直以为,她不喜欢我,只是缘于我是个外地人的身份,却没有想到,她只是在见面的第一眼便断定了我与杜承宇的不适合。那么如此,我似乎便也能理解了当初,杜定兴拒绝的财礼钱,以及之后买房时,我签的那份契约书。一切,只是建立在我与杜承宇不能白头到老的基础上,一场从最初便不被给予信任的婚姻,为什么在结束时,却这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