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永福宫外,未见异常,庭院寂寥,无向的微风,挑逗着我鬓角的发丝,凑在露颈处婆娑,****悸动。
“婕妤娘娘请留步——”尖细的声音拦住了我的去路。
“灵公公怎么会在永福宫?”我恍然地又问:“皇上也在里面?”
“奴才自然是跟随皇上左右的。”灵公公讳深地一笑。
我欲推门而入,却被灵公公挡下了,“娘娘此刻不方便进去。”
“这是我的寝宫,我为什么不能进去?”我朝里瞅了眼,殿门紧闭,未能瞧出什么。
“这会子,皇上正和采女娘娘说着话,还请娘娘回避。”灵公公直言将我拦在门外。
我在门外踱步,踏着青石地砖,心中烦躁不安,似有大事要发生,无奈和这个灵公公在这里耗着。宫内没有一丝声响,须臾,都未见有人出来。
“娘娘——”暗香气喘地唤道,朝我点点头。
我明白她的意思,将她拉至角落,问:“怎么样了?”
她缓了口气,道:“奴婢在半道上就遇着了怡王,王爷说是娘娘病了,特地要来永福宫。奴婢当下就拦住了王爷,现在王爷应该回太医院了。”
“这就好。”我自喃道。不管淑妃在搞什么花样,只要他不被卷进来,应该就不会有事。
暗香看了眼守在门口的灵公公,道:“娘娘,这是怎么回事?”
我凝神不答,盯着那扇菱花槅门,久久未见开启,里面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皇上居然可以和秀馨聊这么久,有些诧异了。
‘吱呀’,殿门轻启,皇上脚步沉重得从里面出来。眼角瞟过我,停驻了脚步,幽静深远的黑瞳,凝注在我身上,却又像是看在别处,神游太虚之外。
“皇上——”灵公公轻唤一声,将皇上游离的魂魄召回。
皇上淡漠地伫视,失望而黯淡,半晌才道:“回长乐宫。”
他从我身边而过,不禁意的瞅了最后一眼,昂首着出了永福宫。
“娘娘,今日的皇上好怪啊,居然没跟娘娘说一句话。”暗香一句无心的话,让我顿生困惑。
我快步地进了门,见秀馨呆愣得站在一边,心中泛起疑团。我打开案几上的香炉,阵阵麝香,浓郁弥漫,缭绕在长空。
我细闻了闻,除了加入过少量的白芍药,并无其他不妥的成分。我问着暗香,道:“这个就是淑妃送来的吗?”
暗香垂眸一看,也拿不定,道:“奴婢是从储藏阁里拿来的,或许是这个。”
我将香炉交给她,道:“以后淑妃送来的东西,都单独放开了,免得弄混。还有,把这个拿去倒了,再换种香料。”
“是。”暗香持着香炉,应了一声。
秀馨从我进门来,只深思恍惚的看着我,眼鬓处泛起一道道红晕,双颊似桃花,杏眸迷离,如沐春风。
“你这是怎么了?跟丢了魂似的。刚才跟皇上说什么呢,这么久。”我笑着坐在她身边,谈笑道。
“没——没说什么。”她神色一紧,垂着脸说道。
“这个是什么?”我指着桌上的瓷罐。
“是粥,”她端了起来,道:“刚才皇上用了一点,凉了,姐姐要想喝的话,我去热热。”
“不用了,我也不饿,倒是有点乏了,想休息一会儿。”我见她要忙,连连说道。
“那我不打扰姐姐休息,我先回房了。”她说着,带走了那罐粥。
暗香捧着香炉进来,道:“娘娘,奴婢换了种檀香,又加了些花粉,娘娘看行吗?”
我嗅了嗅,清雅素净,凝神静气,笑道:“就这个吧。”
我舒展了肩胛,见卧榻上只剩楠木雕的空架子,问道:“这天还凉些,怎么就把白虎皮子的毯子收起来了?”
暗香回眸一瞧,迷糊地说道:“奴婢没收过啊,或许是侧院的绿痕收去了吧。”
“算了,”我拂手一挥,道:“再从柜子里拿块新的吧。”
小憩了会,心中仍悬着一件心事似的,也睡不透,朦朦胧胧中,总觉得一切太过简单了。
我继续在永福宫里,过着我如龟般的生活,深居简出,避免一切纷争。一日里除了吃睡,也就偶尔在永福宫内逛逛,像是被判了一年的有期徒刑,算算日子,也不会太久了。
“呜——”皇宫里居然有号角声,阵阵传来。
“暗香,怎么回事?”我有疑问,第一时间就想到她。因她在宫中,比较熟络关系,成了我的千里眼似的。
暗香边收拾着,边说道:“是皇上要亲征。”
“亲征?”我瞪大了眼,急忙地问:“征谁?”
“睿王。”她一语道破。
“为什么我都不知道?”我自喃道,我两耳不闻窗外事,结果搞成了消息闭塞。
皇上自上次奇怪地出现在永福宫后,就再也没有来过,就好像是把我遗忘了一样。我猜不透他在想什么,那日怪异的神态,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说睿王起兵谋反了,在南朔一带正跟皇上僵着呢。”暗香平静地说道。
“不可能,睿王不会谋反的。”我忖度道,从心里相信他,没有理由。
“奴婢深居皇宫,也不清楚外头的事。但皇上都要亲征了,想来是不会有错的。”
正说着话,门外又是一声长鸣,振奋的士气,却像是抽在我身上,堵得难受。兄弟反目,可睿王怎么会谋反呢。
“皇上今天就走了吗?”
“是在今天。”
我容不得思考,以皇上的为人,若真的到了亲征的地步,那睿王的下场,绝不是我能想象的。我卯足了劲,向声源处,疯狂的跑去。或许是心中的宇文若兰在作祟,我只知道,我不想让睿王出事,内心像是被掏空了。
望着南华门紧闭的宫门,我还是赶不及,哪怕是说上一句话。我倚着白玉雕栏,飒飒西风,无情地玩弄着青丝。我垂目的地望着广阔的月台,心绪沉寂。
“都走了,还能望见什么?”逍遥靠在旁边,肘尖撑着雕栏。
我眸尖微挑,道:“睿王真的谋反了吗?”
“你相信吗?”他聚焦于前方,也似我一样的混沌。
“不信。”
他薄唇上扬,道:“真或假不重要,也没有对错,皇权下是容不得半粒沙石。这是不可避免的,这次是睿王,下一次,说不定——”
他阖眼,沉重地叹了口气。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我拍了拍他的肩头,莞尔地笑。自从我们置身在皇宫,过得太过沉重了,好怀念过去无忧无虑,嬉笑打闹的日子。
“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他略思忖,他要问的事,似乎很沉重。
他见我颔首,转身望着我,道:“我的病,真得让你这么在意吗?”
“啊?”我始料未及,哑言无语。
他眺望远方,道:“我忽然有种冲动,趁皇上不在宫中,你跟我走,不要管什么皇后了。”
我定定地看着他,“从我第一次看到你发病的样子,又听到师傅他们说的话,我真得很想治好你,哪怕倾尽我的所有。现在,希望就在眼前,为什么要放弃?”
“你难道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吗?局势在变,人也在变。”他深有感慨,瞥脸向我看来。
“那又怎样,不管外界怎么变,我认定的事,绝不会变。”我肯定地回复他,唾手可得的事,若放弃了,我知道我会后悔,一定会。
“你自己清楚吗?就算当了皇后,又该怎样解蛊?就算解了蛊,又会发生什么变数?假使一切都如你所料,可结果不会很简单的,这些你都想好了吗?”他每问一项,我就加深一层负担,就如他说的,我无从回答。
他见我呆站着,毫无头绪,故作轻松地一笑,道:“皇上一时半会儿不会回宫,你好好想。如果到头来,这个蛊都无法解的话,我们何必在这里浪费所剩无几的时间。”
我怔怔地望着他,他竟在这个时候动摇我的心,都坚持了这么长时间了,他难道都等不及了吗?
分道而回,皇上不在宫中,仿佛一下子变得安静了。我徒步慢慢得消逝在宫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