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顾那些人惧怕的眼神,一跃坐上马车,手执马鞭,往状元府赶去。
“大人,疱服已经准备好了,马匹,弓箭也都是上好的。还有——”万管家将弓箭之类的递上前之后,便开始犹豫,另一只手伸上前,又唯唯诺诺地退下来,面有难色。
我接过他递上来得疱服,瞥过头正好看到他另一只手缩着,随意问道,“那是什么?”
“喏,慕侍卫硬是说这些能派上用场,让大人您带上。”
“噢?”我低下头去看,一脸困惑地挑起一件类似于龟壳的莫名物,转向万管家,“这是什么东西?”
万管家还煞有介事道,“慕侍卫说,这是护甲——坚固着呢,剑、刀、箭矢什么的乱七八糟的暗器都能抵挡一阵,让大人您带在身上上路。”
我嘴角轻轻抽动了下,这个东西——还要让我带在身上上路?背着它,不就跟背着龟壳似的……
他直接让我穿上盔甲不就得了,心里正暗想着呢。
万管家的声音及时出现,“慕侍卫还说,这盔甲啊,看似牢固,其实啊,也就是装个样子,真打杀起来,什么用场都没有,还是这个好。”
我无奈的摇摇头,看似,好像还不少东西,“那,这个是什么?”我又指着一个铁似的碗盆问道。
“哦,慕侍卫说这是护膝、短一些的是护肘,还有这个相比以上两个较小的,便是套在鞋面上,用来保护大人您的脚的——”万管家恭敬道。
我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鞋面,敢情连我的脚趾也照顾到了?一阵寒意——这慕云是不是还在生我气呐,那****见他右臂受伤,便斩钉截铁地下了死命令——绝不允许他跟着我去围场狩猎,吩咐他乖乖待在状元府里养伤,还要一干人等监督,若是我发现他又擅作主张去了围场,我便克扣府上所有人的月酬。
那之后,他倒是闷了几天不说话。我还以为他想通了,没想到今日刚要出发,他倒好,给我找来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东西。虽说是好心,但带着这些出去……我低头一看,这些东西果然还真是一对对的存在,这些东西加起来,兴许比我整个人都要重。
“慕云呢?”我问道。
“慕侍卫一早就出去了,还没见回来。”
“哦,受伤了还出去乱跑。”我自言自语道。
万管家立马答道,“大人放心,全府的男丁都跟着慕侍卫出去了,慕侍卫决计跑不了。”瞧他那副信誓旦旦的模样,为了保他回乡养老的银子,可是煞费苦心,我说难怪没见着府里的其余人呢,派着这用场去了。
我抬头看看天,时辰也差不多了,该去城门口汇合了,我转身便走。
“大人,这些东西还带吗?”万管家在我身后匆忙喊道。
“当然是不带!”
迎面进来一人,一看清他布裹着的容颜,我一愣,矗在原地。
“哎,你找谁,谁让你进状元府的,你以为这是菜市场呐,随便什么人想进就进……”万管家从我身旁走过,刚要上前质问那人。
我一手将他拦住,挥挥手,将他遣退。
我望着他,其实不该如此诧异,算算日子,也该到了,只见那人一把扯去头上的方巾,快两步上前,倏然,双膝下跪,低声道,“属下叩见皇后娘娘。”
来到城门口,我俯首而立,除了身上简练轻便的衣物还算能看出是去狩猎,其余的箭弓之类的,什么都没带,甚至连马匹都没骑,这岳珏在文武百官,甚至是皇帝的眼里,就是一文弱书生,若是真的既能骑马,又能射雕的,指不定哪日,我头上就被冠了个谋反的罪名。
周围三三两两的人群往我这边挤来,都是些世家子弟,说得也都无疑是一些鸡毛蒜皮,附庸风雅之事,我淡笑以处之。
心里却想着还在府上的契烈,这凤非离的花样未免多了些。我告诉万管家,那是我曾经的旧属,犯了些小事,从乡下逃了出来,暂时前来投靠我。我让万管家好生相待,不得泄露此事,若是一会慕侍卫回府,立刻契烈去见他。万管家的头点地恨不得掷地有声,以示衷心。
突然想起一人来,我自到城门口后,便未看到他,甚是纳闷:以他南临国一朝丞相的显赫身份,应该早早的便在此侯着了,奇怪的是他到现在还未见踪影。
轰——城门豁然打开,一队整装严谨的皇室护卫军如众星捧月般护卫着皇苑的四马撵车驰出宫门,顿时,众人纷纷跪下叩首。
撵车的锦帘被车内一只骨节均匀的手轻轻撩起,一道柔和的声音传出,众人偷偷往里窥去,只见那人今日一身浅银色箭袖武服,看惯了他温和的打扮,如今这一身,身子轻轻的揽过一旁的佳人,身遭多了几分邪气,慵懒的痞态。
“岳状元乃一介文人,不懂武人家的玩意,惠妃担心兄长沿途劳累,也正是朕所担忧,所以,岳卿还是坐到撵车里来吧。”
众人的目光纷纷向我投来,我头皮一阵发麻,本想拒绝,但见这个场合,的确不宜驳了萧瑾的圣旨,便谢恩上前,内务总管李德重伸出一手,一脸讨好道,“岳大人,还是让奴才伺候您上去吧。”
“有劳李公公。”我冲他淡淡一笑,李德重一讷,随后低下头,将我扶上撵车。
撵车内坐着萧瑾、梅嫣,外加我共三人,按理说应该很空,但是萧瑾硬是将我唤上前,我面对他们两人而坐,萧瑾一手搂着梅嫣,一手抚弄着跟前茶几上的瓷杯,眼神时不时地往我身上撇来,时而问些政事,时而又聊些闲话,更多时候是静静的听我说。
路程行到一半,我已经把该说的全都说尽,比如京师现下有多少人口,多少务农,多少经商,还有多少乞丐,需要安排……再到后来,为了不至于撵车内尴尬,不该说的也说了,比如说府上的万管家为人木讷,不得我心,每每说到,我叹息扼腕数遍,萧瑾依旧眯着眼笑看着我。
呼——又过了一盏茶时间,我实在无话可说,便埋下头去,假意困了,恍恍惚惚间。
突然惊觉颈上一暖,我猛然睁开眼,不期遇的对上那双轻笑的颜,他已绕过茶几来到我跟前,我张望着梅嫣,不知何时,她也已经靠着角落处睡着,我暗忖不该如此掉以轻心。
“岳卿,初春寒意正盛,若是这么睡了,怕是会受寒,还是覆上锦毯。”他笑意殷殷,俯身便要继续。
我一手扯住他盖上我身上的锦毯一角,强撑起一丝笑意,“多谢皇上关心,微臣自己来。”
我低埋下头,急急得将锦毯盖好,抬起眸,见他的视线依旧不离我左右,那目光如影随形,片刻不改,我脸颊微微泛红,撇过头去,掩去慌乱,镇定道,“皇上,可是还有事?”
片刻,萧瑾才缓缓站起,回到原位,见他回到茶几之后,我轻舒了一口气。
“岳卿,朕方才在想,若岳卿是女子之身,该是如何的倾国倾城?况且又能拥有如此一颗七窍玲珑心的,又该是怎样一个奇女子。”他悠然道,看似漫不经心道,声音不大,却一字一句刺入我心,我一阵忐忑。
我带着一丝怒意地抬起眸看向他,他一愣反而爽朗的笑了,“哈哈……是朕失言,是朕失言了,岳卿莫怪。试问这世间哪个男儿愿意被人当作女子来看,恐怕是大辱了,朕的失言还望岳卿不要在意。”
我打量着他,想看清他那张笑颜下隐藏的东西,却在他的眼底看到一片清明,我甚至能清澈的看到我在他眼中的影子。
他在试探我?还是……确实是玩笑?我疑惑,为什么一个人可以有这么多面,而他每一面都诠释的如此完美,真作假时假亦真,看不透,也摸不着……
正当此时,只听撵车外一阵号角响起,鼓声紧随而至,震撼人心——南临的皇室狩猎的围场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