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我想得出神的时候，身旁响起了一道悠扬的笛声，如痴如醉般——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一曲凤求凰，倾倒女儿心。
“岳姑娘，岳姑娘？”耳畔处隐隐传来低唤，那声音急切、飘缈。
长长的睫毛轻轻抖动了几下，本想看得清楚，却发现眼前朦胧一片，心神亦是恍恍惚惚。
“岳姑娘，你怎么了？你的身子一直在颤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那白影伸手往我额前探来，我使出平生的力道想要挥开，身子一倾，错开他的手，却生生地往一旁倒去。
秦兮一个箭步紧紧将我圈在怀里，替代了那原本等待我的冷石。
“走开……”我想要挣脱，声音逸出时却无比低沉，连我自己也一怔——了无生气。
他的双臂力气大的仿佛想要把我揉进自己的骨血，我被他搂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突然耳边传来湿热的氲气和焦虑的声音，“对不起，让我这么抱着你。”
“秦兮，你放开我……放开！”我眉头拧紧，使劲推开他略显僵硬的身体。
他扶在我手臂上的手掌倏然收紧，气息不稳，“你染上了伤寒！哪怕生病的时候也不要我待在你身边吗？”
他难过的看着我，喃喃道，“如果在你身边的不是我，你也会这么义无反顾地推开他吗？”
我的眼神开始涣散，脸上一片苍白，就连唇也失了颜色，我无神的瞳仁洞视着他，看着他焦急的脸庞，耳边却清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他的指腹轻轻的划过我的脸颊，不失温柔细腻，似是自言自语，声音极其低沉，“他说要与我合作——杀了你，然后再安插一个对我们有利的人掌管萧瑾的后宫，对我西洛百利无一害，我嗤之以鼻，我知道那人最终的目的是为了西洛的皇位，我也在他算计的名单之内，这也就是父皇为什么临死前将他遣往南临的原因。我没答应他，却也没有阻止他的行动，确切说来，我是想坐收渔翁之利；可是那日在“青雀”前，看着你飘然立于江头，神色淡然，举手投足间的自信，已不是我见过的那个软弱娇艳的姬月，我惊诧的同时，竟有了一丝丝悔意……”
虽听不清他的每一字，但是他灼热的眼神，让我不舒服地想要逃开。
“可是，就算我当初阻止大皇兄，还是没用，我一样来不及……那时你便是萧瑾的皇后，凤非离也好，萧瑾也好，却始终不是我的……”眼底闪过一道暗伤。
耳边的声音渐低，我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皇，皇上……炎帝……找到了，找到了岳大人和锦帝了！”石洞门口一道火光，就听到率先闯进洞里的侍卫兴高采烈的呼声。
听得那一声尖锐的呼喊，随即而来纷乱的脚步声嘈杂而来，但是此刻听在我的耳朵里，却成了最美妙的乐章。
我被秦兮搀扶着站起，一道道身影伴随着那声呼喊，来到我们面前。
“岳卿——”萧瑾的声音何时变得这般小心翼翼，“来人啊，还不快传御医！”萧瑾伸手想要扶住我。
“是，遵命！”
我轻轻推开身旁的秦兮，眨着模糊的眼，踉跄着步子，细细的打量身旁每一个人，最后绽开一道不易察觉的笑意，紧锁的眉头一松，身子软软地倒在了他面前。
腰间一紧，浑身一股暖意包围——熟悉的味道，那个薰衣草香味的怀抱。
等我醒来，已是三日后，那场风寒来的太急、太猛，毫无征兆，我自幼习武出身，自认不易染病的人，却也受了它不少的苦——尽管大病初愈，但也浑身乏力，人变得嗜睡得很。
“大人，吃药了。”丫鬟步了进来。
我望着那一碗黑漆漆的粘状物便觉得反胃，皱着眉头看向小夏，“又要喝这东西？”
小夏也是无奈的点点头。
埃，算了，认命吧！
端起碗来，忽然想起什么来，便转头看向小夏，问道，“府内还住着几个人？”
小夏原是一愣，随后恍然，“皇上早在送大人回府那时便回宫去了，一直到今日，也未见到皇上。至于锦帝，自从大人回来后，他也告辞了，说大人生病期间，不便打扰，还是住回皇上给安排的别院去了，前两日还来状元府看望大人，这两日就不怎么看见了。”
前两日？那不就是我大病初醒的那几日？
“我怎么不知道？”我困惑的看向小夏。
“锦帝每次来的时候，大人都在休息，一开始慕侍卫怕他扰了少爷，便想阻拦，结果锦帝摆了摆手，神色黯然地说只是想来状元府坐坐而已，不会惊扰大人您。所以啊，他每次都一坐两个时辰，差不多大人该醒了，他也就告辞了，每回都跟大人您错开了时间。”
我低头不语，默默地饮下药汁。刚喝下一口，我便咧起了嘴，这个药还真是苦的要命，怎么觉得这味道似曾相识？
慕云敲门而入，似有犹豫道，“公子，卫临煊来了，见吗？”
我眉头一紧，请放下手上的药碗，“不见。”但想了想，还是变了主意。
房间内，我依旧一袭白衣，可是身形却似又消瘦了些，面色也不如往常好看。
我泡起茶来，看了眼对坐的卫临煊，故意忽略他眼底的关心，自顾自的端茶自饮。
许久，但听一声怅然而叹，他幽幽道，“褚家被满门抄斩了。”
哐——我当下一惊，手上的茶杯应声而落，看着那杯中的茶水四溢，我僵在一处，忘了何去何从，喃喃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萧瑾对岳珏如何……满朝文武看得出来，旁人也能感觉到。”卫临煊犹豫片刻道，“峥儿……”
“不要叫我峥儿！”我呼道。
卫临煊受伤的眸垂下，“他若是知道你是峥儿，会怎么做？一边是他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江山，一边是危及他江山的你……我不知道以他如此野心勃勃的人会如何选择，但是无论如何，我都不希望看到你再次受伤——跟着凤非离走吧！回北钺去，不要再踏进南临！”
我挑着眉看向他，声音无比清冷，“你还知道些什么！”
“不只我知道。若你真是北钺那位凛月皇后，千机公子之名、凤非离后宫只此一姓的举动——如此大的影响，恐怕以萧瑾喜欢掌控全局的个性，不会不知道。那晚你从上雁林被救出，凤非离抱着你焦急的模样，还有你……你在他怀里露出的那种释然、安心……那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感觉，仿佛你们俩本就该是这样……”
本就应该这样吗？我细细咀嚼那几个字。
“峥儿，自你跳下悬崖的那刻起，我就明白，我们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在一起……我卫临煊欠你月家的一辈子也还不清，对于月家，我是个千古罪人！可是，若是再回到那个时候，我还是会这么做——竭尽全力地帮助萧瑾，达成他想要的那个位子……但是没能救出月家的人，是我这辈子犯下的最大的错……”他声音哽咽，多次几乎伤痛的不能说话。
那一双哀伤的眸看向我时，心底的愧疚、无奈顷刻显现。
“峥儿，我今日来看你，亦是来告知你，这世上最了解萧瑾的人莫过于我，他现在所做的一起不过是前奏罢了，他会掀起多大的风暴，没有人知道。你若是走，就要赶在萧瑾大寿之前赶快走！如果晚了，怕只怕即便是凤非离，也很难掌控全局。还有记得——卫某的命，随时都是你的……”
卫临煊缓缓转身，两行清泪滑落脸庞，将自己心爱的人伤的体无完肤是什么感觉？将自己深爱的人推向别人又是什么感觉？心中一阵悲恸——为什么当年救下我的人是你？为什么呕心沥血抚养我这么多年的人是你？为什么要我尽心地帮助萧瑾的人也是你？既然不给我幸福，为何当初还要将我抚养长大……心被撕碎了，却是怎么缝也缝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