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峥儿，我……”卫临煊的眼神一暗，埋下头去，不敢再看我的眼睛。“峥儿，是我对不起你月家，我求你放手！我知道你是想把萧绎来回京师，然后制造事端，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萧瑾，硬是将萧绎推上皇位。”
我心下一怔，极力掩藏着自己的心意。
不远处，来了两辆马车，嘀哒嘀哒的马蹄声扬起一路风尘。
“公子，他来了。”
我眯着眼看着楼下赶至的马车，单看那简单的布置，和寻常人家并无异样，只是，谁又能猜到这马车内人的身份。如果没有六年前萧瑾发起的那场皇位之争，如今顺理成章地坐在那皇位之上的那个人便应该是他——废太子萧绎。
“殿下，一路奔波，辛苦了。”季允、阮冬潜两人作势在帘外，作揖恭迎。
帘子被轻轻掀起一角，那张柔和的面容显露，我双眼俯瞰着扫过他的面庞，微微一怔，记得父帅尚在时，我曾在月府的后院与他初次见面。当时的他，双十光景，虽说脸色微显苍白，但也俊雅非凡。而如今——眼前的那个人，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痕迹，也许是极北地带气候恶劣的缘故，恐怕这些年的不得志，郁郁寡欢才是主因。他的眼底已捕捉不到一丝当年的轻浮，反倒闪过一道让人不易察觉的精光。
“使不得，使不得，两位大人，萧绎还是戴罪之身，怎么可以受的如此大礼？”萧绎说着，诚惶诚恐地赶忙上前将季允与阮冬潜扶起。
季允与阮冬潜相视一眼，两人执意，萧绎也是无奈。
行完礼，季允笑颜以对，“殿下毕竟是我南临的皇子，礼不可废矣。”
萧绎附随着两人轻笑，举止小心翼翼，言语中也是极尽恭维。我谑笑，试想：当初的一国太子，现在的皇子身份，对两个三品以下官员谄媚奉承，该是怎样一副场景。
“不知道哪位是鼎鼎大名的岳大人？我此番能够重回京师，多亏了岳大人在皇上面前美言啊，我真是感激涕零。”
萧绎随着两人的目光也往茶楼上方看来。
“感激倒也不必，殿下与我等都是为了皇上寿宴大喜，替君分忧本就是我等臣子的份内之事。”一道白影自楼梯上缓缓步下。
淡笑如风，沁人心脾，那一袭白衣随风轻轻拂动，惹得茶楼的人纷纷往楼梯上看去。
他讷讷地站在原地，我一步步的顺着阶梯走下来，步到他跟前两三吃处，突然双手相握，弯腰作揖，“在下岳珏叩见殿下。”
他目光一阵恍惚，赶忙上前将我扶起，“不必多礼，岳大人不必多礼！”
我抬起眸，扬起眉细细打量着他，萧绎亦然。我倏然笑了，“我南临皇室真是人杰地灵呢，每位皇子都长的如此风流。”风流倒是风流，不过，死的死，发配的发配，如今在朝堂之上的萧瑾那辈也仅剩他一人。
“岳大人过奖了。”萧绎尴尬地陪笑。
“呵呵……对了，殿下连日赶路，想必路途劳累，不如先行出席下官为殿下准备的迎接晚宴，稍后再在城南皇上为殿下钦赐的别馆休息。”
“有劳有劳。”废太子面露喜色。
三两杯酒下肚，在席的人不知不觉走了大半，最后仅剩我与他两人。
“来，太子殿下，岳珏再敬你一杯。”我醉眼朦胧。
“哎……岳大人万万使不得，在下乃是戴罪之身，可不是大人口中的太子，大人不要取笑萧绎了，若是让旁人听去，恐怕不止萧绎惹祸上身，大人也难逃。”萧绎面色一紧，手上一松，握着的杯子砰然落地。
我冷眼看那着他慌乱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隐笑——萧绎，六年了，倒是让你学会了韬光养晦，可惜，如果当真不在意，为何如此紧张。多少人向往那高高在上的位子，若是真的容易割舍，自古以来，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枭雄，身首异处不顾惜。
“太子殿下当真不在意？当年若没有萧瑾叛变，如今这江山，这皇位可都是您的。”
“你——大胆岳珏！居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萧绎拍桌而起，恼羞成怒地看向我。
我轻笑，“太子殿下当真打算这样碌碌无为的度过余生？想必那极北的恶劣天气并不好受吧，这次下官可以借萧瑾大寿将您请来京师，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并不是时常有的。”我玩转着桌上的酒杯道。
“岳珏，你究竟在说什么？！”萧绎剑眉拧起，不耐烦道。
我扬起眉看向他，戏谑道，“太子殿下不知道？”
萧绎满面通红，仿佛被人窥到内心深处的渴望，扯着低哑的声音道，“岳珏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放下酒杯，豁然站起，目光深深望进他的黑瞳，用极其缓慢的语速道，“很简单，我想帮你夺回皇位。当然，你也可以去萧瑾那里告发我，这样，萧瑾兴许龙颜大悦，大发慈悲饶恕了你，不用你再回皇陵也是有可能的。”
“哼——”萧绎愤然拂袖，从我身边擦肩而去。
迟迟听不到离去的脚步声，身后传来一道若有似无的低叹，“为什么要这么做？”
听他开口，我低敛着眉，垂下头去，掩去脸上的笑意，低沉道，“我与卫临煊向来不合，萧瑾虽说宠信我，可终究不肯将丞相之位交托给我，让我在众群臣面前抬不起头，始终输他卫临煊一截，我不服！”
我双手握紧拳，激愤道，“他卫临煊凭什么霸着丞相之位，萧瑾也是，我对他如此衷心，甚至将自己的妹妹嫁与他，若不是他迎娶之时，答应我会废皇后立嫣儿为后，我就这么一个妹妹，怎么可能眼睁睁地把她推向火坑？可是如今，嫣儿入宫多时，萧瑾却只字未提，这是其一。其二，他生性多疑，自他登基以来，诛杀了一批对他有恩的功臣，怕是迟早有一日，也会轮到我岳家。”
许久，针落有声，让人误以为房间内仿佛只有我一人的时候，萧绎转身，来到我面前，轻拍着我的肩，“岳兄弟，若是你真能为我夺的这天下，我必不会亏待你，我萧绎必与你共享江山！”
看他众志成城的模样，我心底暗笑——你哪来的信心十足？比起萧瑾，你还差得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