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欠了欠身，感受到身后的人环在我腰间的力道紧了紧，是啊，今夜像极了六年前那晚，走的人依旧是我……黑暗中，我无奈地勾起一抹嘲意——三番两次地离开他，果然应验了他那句话：只有你月玄机不要我的一天，没有我凤非离抛弃你的一日。
耳畔处传来他的一声低叹，“我说过，我从来不会成为你的羁绊，一年前，你毅然决定回南临的时候，我很想开口求你留下，可是终还是说不出口。”
我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听着身后那人温柔的声音回荡在耳边，仿佛是了魔法一般，具有让人激荡的心渐渐平复下来的作用。
“明日萧瑾大寿，我知道我劝不了你。我在南北门都作了安排，宫内宫外的暗桩你也知道，如果有事直接去找他们，他们会尽一切能力帮你。”
说着，他将头埋进了我的颈间，湿热的气息一点点地撩拨着我的心弦，有一下没一下的触动着我的心跳。
“我只要你回来，平安的回来。”
他依旧如此，无力地在我耳边旖旎，近乎一种哀求，我却无法作出回应……
我一手覆着他的手背，另一手的掌心感受着腹中的小生命，心底一阵扬起一股暖意。
“嫁我——便是要与我过一辈子的，月玄机，记着，你还欠着我一辈子要过，我没有给你轰轰烈烈的爱情，没有太多的海誓山盟，我们也不曾有过花前月下的场景，这些都是我欠你的，只要你回来，我便还你……”
我轻笑着摇头——一辈子太久，谁也不能料定下一刻会不会风云突变。
“月玄机，你答应我！”他提了提嗓音，执拗地想要一个答案。
但是这个答案却不是我能给的，我从来都不是上天眷顾的宠儿，否则也不会落到家破人亡，满门抄斩的惨淡境地。
也许是为了敷衍他，或许更多则是为了安慰自己，我还是点了点头，轻轻应了他一声。
许久，两个人都静默不语，紧挨着相拥。
直到慕云来敲门，约摸着时辰差不多是该起身了，我才尝试着去掰开他的十指，他却更是收紧了些。
“我该走了。”一声长叹。
身后的他依旧不为所动。
稍等了片刻，见他依旧一无反应，我蓦然转身，“凤非离，你——”那些出口的话悉数被他侵吞入口，此刻唇齿间的亲昵胜过了千言万语。
我在他怀里微微挣扎着，目光斜睨到他近乎绝望的眼神时，我的心也跟着轻颤着——我从来只会以报仇为借口，忽略他的感受，久而久之，似乎已经习惯他为我担忧、为我急躁，陌生的人群中，我就找到了这么一双手，紧紧的握住我，陪我走过了所有的阴天……
我缓缓闭上了双眸去回应他、感受他。
良久，他轻轻拉开我俩的距离，声音低哑道，“该走了。不要让我后悔放你自由。”
我轻抿着唇浅笑，他这又是何苦？瞧他那把持难忍的模样，当真委屈得很，既然如此，方才又何必先来招惹我？
我豁然起身，不再看他，低着头扣上扣子，穿着待毕，凝望了他一眼——起火的人是他不是我，那就让他自己去灭火吧。他对于灭火这种事，经验应该很多才是……
“玄儿……”就在我踏出房间的那刻，身后那声音急急地唤道。
我背对着他，暂时停住了脚步。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你不是一个人。”
我身形一震，下一刻毫不犹豫地迈出了门槛，老天知道，那一刻我的嘴角是扬起的。
“三弟，三弟……”
直到季允站到我面前，在我眼前晃了晃手，我才反应过来。
“什么事？”
“三弟，你在想什么呢？还不快随我上龙舟，你还在发什么呆？”
我收回四处打量的目光，“皇上已经上船了？”
“上船了，见你久久未来，皇上先行上船了，此刻正候在舱内等着你呢，你看你，多大的面子，皇上还在等你……”
后面他说了什么话，我只字未听进去，“惠妃娘娘可在？”
季允一诧，“皇上不是说如此景色，要与你对弈，怕人打扰，别说其它人了，就连一直伺候在旁的李德重李公公都没带上。”
“二哥的意思是说皇上一人在船上？”
“嗯，护卫们都安排在你们后面的船上，都是绝顶高手，只要一声令下，便能施展轻功，即刻出现在龙舟之上，这么安排主要是为了既保证皇上和你的安全，又可以不扰了皇上的雅兴。”
“嗯。”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脚下却没有移动半步。
“那还不快走！你还真让皇上等你啊？”季允拽着我的胳膊便往代表南临的那艘气势磅礴的龙船而去。
“二哥，等等，二哥……”我急着想抽身，却被身后一人使力一拽，身子一下子失去平衡，往身后靠去。
踉跄了几步，站稳，定睛一看，身后那人已经步到了跟前。
“微臣岳珏（季允）叩见锦帝。”我深吸了口气，舒了舒眉，与季允纷纷作揖道。
那张清俊的不似凡人的容颜上绽开一枚浅笑，让人如沐春风。他不动生色地踱到我面前，与我对视片刻，倏然笑了，“岳兄弟不是说要尽地主之谊的吗？本王初到南临，仅识得岳兄弟一人，你不陪我，谁陪我？”
说着，便要把我往“青雀”上塞。
“锦帝……”季允见势，急急跪下，面有难色道，“锦帝请留步，皇上还在龙舟上等着岳大人呢。”
秦兮倒也未生气，步子停了停，撅着嘴道，“岳兄弟可是你南临的官员，他可是天天见得着，我好不容易来一次南临，他就不能割舍一下？”
“这个……”
秦兮已经不由分说地拖着我的胳膊往岸边走去，嘴角还扬着，边推边说，“你去跟惠帝说一声，就说这人啊，让我借走了，我就不信他是如此小气之人……”
我看着季允无可奈何地往龙舟方向而去时，我心底长舒了口气，转身抽开被他挽在怀里的手，秦兮愣愣地望着我的举动，眼神一暗。
刚上“青雀”，船身一颠，我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小心！”那道白影眼明手快，上前两步，赶忙将我扶住。
我的目光冷冷的落在他紧握着我的手上，秦兮意识到此举的尴尬，倏然松了手，“对不起，岳……姑娘，我刚才一时情急，并非有意冒犯，我……”
“我叫岳珏。”我打断他，“多谢锦帝厚爱，只是我南临官员众多，想陪锦帝游舟也大有人在，不是非我岳珏不可，岳珏自小便晕船，还望锦帝能容我先行告退。”
秦兮杵在原地，目光呆滞地望着我离开的背影，突然压低了声音道，““珏”是那个人的字，我不要看着你的时候，你的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个人。所以，我一直都不肯叫岳珏这个名字……”
最近发生太多事情，以至于我对于他知道我的身份一事并不为奇，毕竟“凛月皇后”这个名号，拜凤非离所赐，恐怕这一世都难以平静。
“锦帝既然知道我是谁，那也应该知道我已经婚配，冠着他的字又有何奇？”从一开始便觉得秦兮并不简单，只是，一直无法摸准他的套路。
觉得身侧一道刺眼的眼神如影随形，我侧过头去，正好对上那双得意洋洋的蓝眸——都说你是爱上我了，还狡辩，这不，名字都是我的了？当真想我入骨？一两声奸笑。
我气恼地撇过头去，这人是什么时候到的？早不在晚不在，偏偏这个时候突然从哪个不知名的角落冒了出来，一副自鸣得意的模样。
突然想起他之前说过的那句话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你不是一个人。我带着疑惑的眼神再次看向他，凤非离，你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