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听到我的话,愣了半天,待回过神来问道:“你说,你是靖王的侍妾?那个统帅三军的靖王?”
我见她似乎并不相信,冷道:“你不相信?那好,我跟你们走!只是……”话说了一半,我并不急着说下去,而是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冷酷地说道:“我看你说话没有分量,去把你们当家的叫来,我有话要对他说!”
面对于她的疑迟,缓慢的动作,我轻哼了一声,不与理会。直待她下车后,才撩开车帘,放眼浏览着大路两旁的景物,只见田园如画,桃李花红,麦苗青青,柳绿花红,东南方向天空上一片黑云阴了下来,大煞风景,思绪随着渐渐走远……
此时走在队伍前面的一个青衣汉子调转马头,来到马车前,看着我问道:“段夫人,有何吩咐?”
我从马车里出来,坐在车前,轻声道:“吩咐不敢当,我不是什么段夫人,我只想知道,为什么我被段溟阳偷袭之后,一觉醒来会躺在你们的马车上?”
他盯着我笑道:“偷袭!段夫人,真会开玩笑,你跟段爷是夫妻,他怎么会偷袭你呢?再说,段爷是邓王府的人,断然不会做这种事来。”
我轻哼出声,说道:“仅凭他的一面之词,你就相信他么?那他什么时候成的亲,身为主角的我怎么不知道?”
他面色一顿,良久,没有说出话来。我转向车夫喝道:“停车!再不停车,我就跳下去!”
车夫没有停车的意思,我心一横,作势要跳,车夫急忙拉住缰绳稳住马车,我跟着马车摇晃,差点摔下去,那人连忙伸出手扶住我,惊诧道:“你不要命了吗?”
我挣开他的手,在马车上坐稳,喘了口气,急道:“我说了,我不去潼关,我要回京城!”
他脸色微变,定了定神,看向我,沉声道:“不行!我们既然答应段爷,就必须把你送到目的地。”
我横了他一眼,问道:“你非要送我去潼关,为什么?段溟阳给了你多少好处?”
他打量着我,说道:“我们走镖的人,只谈生意不讲好处,段爷要我们保你平安的去潼关,给了五百两做定金,事成之后,再给五百两。”
我道:“想不到在他眼里,我还挺值钱的。他这一出手就是一千两,可惜,人命关天就算我想离开,也不可能选择在这个时候……”说着我望了望天空,只见天色由明转暗,心思不由暗沉,当下冷道:“回京!不就是一千两银子吗,他给得起,我也付得起!”
“不行!我们吃镖局这碗饭,讲究的就是信用,这是镖局里的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我见他固执难缠,心中念头转动,下了马车,冲他说道:“我有些私话,想对你一个人说,你过来。”说着我走向一边,他果然一顿,跟着下马,走了过来。
离开队伍,我引他来到路旁的麦地里,低声对他说道:“如果换成是你,作为一个男人,你能容忍属于自己的女人怀着孩子,跟别的男人私奔吗?”
他一惊,问道:“你说什么?”
我淡淡的笑了笑,说道:“我怀着靖王的孩子,段溟阳却想带我去私奔,你说,换作是你,你能容忍吗?”他双目圆睁,一脸灰蒙,不可置信的盯着我,道:“你说的是真的,没有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如果我跟段溟阳真的是夫妻,为什么他不把我留在邓王府享福,把我送去潼关做什么?”我见他失神,心中百般交杂,留下他一人独自在麦田中沉思,向众人望了一眼,抬脚向转回京城的路上走去。
我一路走着,心里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提醒自己快点回去,大约走了一里地,刚想停下来稍作休息,不经意的一抬头,只见一队整齐着装的军队摆在眼前,队伍中还停着一辆马车,这一幕不由使我怔住了。
队伍中一个军官打扮的人物朝我走来,行礼道:“柳夫人,请上车。”
“你认识我?”
“下官唐少凡,是靖王爷属下的一名副将,昨天宫中的庆功宴上,曾与夫人有过一面之缘。”
我觉得他看上去有些眼熟,在哪儿?带着疑惑,我看着他说道:“我好像不止光在宴会上见过你,还曾经在别的地方见过你,听说过你的名字,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夫人曾经见过我,那是我的荣幸。”唐少凡微笑的说着,脑中飞快搜索记忆,却想不起来在哪里曾经见过她。
我向马车前走去,思索着,禁不住问道:“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唐少凡一笑,如实回答道:“宴席上,王爷见夫人突然失踪,便派我暗中盯着段溟阳的动向,果然不出王爷所料,我一路暗中盯着他,发现邓王府的马车出了皇宫,没有回邓王府,而是直接进了威武镖局,在镖局里我发现夫人沉睡不醒,被镖局的人连夜护送出京,便直接带一队人马尾随而来,暗中保护夫人。”
我没有想到从被劫持到现在整件事情,完全都在沈卓远的掌握之中,不由暗自心惊,问道:“王爷知道我被人劫走了,怎么说?”
“王爷说,夫人身怀有孕受不了惊吓,要是想在外面多玩几天,叫下官陪着就是了,不必急着回京。”
“不,马上回去!”我暗自祈求,但愿我在回去之前,沈卓远还没有向邓王府下手,不然依我的直觉,悲剧会在靖王府上重演。
天空下起了小雨,我坐在马车上,肚里一阵饥肠咕噜,在车上找遍了,寻不到能吃的东西,又不好意思向姓唐的军官开口,只得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也不知道睡过了多久,蓦地,一声惨叫声响起,将我从梦中惊醒。
我紧张地翻身坐起,掀开车帘,发现已经身在京城之中,前面人山人海,不时传来惨叫之声,奇怪?那惨叫声听起来很恐惧,为什么围观的人会这么多?
一时禁不住好奇,我问赶车的士兵:“前面发生什么事了?”
“……”
那士兵看向我时,支支吾吾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夫人,前面是刑场。”唐少凡骑马上前,恭敬地对我说。
我稍微一愣,下了马车向人群中走去,唐少凡见我下车,立刻下马指挥着一批士兵上前,替我扫开人群,让我走了进去。
魏如玉、魏夫人……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被捆绑在行刑台上,我突然感到极度不安,复仇的心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竟的无限同情和恐慌。天哪!他们一个个脖子里插着长长的木牌,难道说,皇上真的要杀他们吗?
我注视着他们,脑中思维一片混乱,完全没有注意到监斩席上有人向我走来,直到那人靠近,一把油纸伞支在我头顶上遮去细雨,我才收回视线,对上他的眼睛,惊讶道:“辰光,你怎么在这儿?”
辰光退后一步,让我的视线看清监斩席上坐着一人,沈卓远,我倒吸一口气,蓦地,感觉到他是故意派人接我到这儿来的。
他冲我一笑,笑容中似乎带着一丝无情,待我没有回过味来,只见一支竹签令,从监斩席上投下来,只听他冷冷地说道:“时辰已到,斩!”
魏如玉抬起头来,无意中看到了我,一时之间我呆愣了,只是清楚地看到,刀斧手抽去了插在她颈间的木牌,丢在地上,她看向我时并未开口叫骂,只是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我,从那双眸子里散发出深深的怨恨……
光影一闪,数颗人头滚滚落地,鲜血从断头处喷撒而出,十多条人命就这样没了,我看着他们的尸身,一个个扑到在地,眼前一片血红。
血流成河,空气中迷漫着死亡的气息。看热闹的人群中,不少人吓得霎时脸色惨白,有的甚至开始发抖,与先前一脸瞧热闹好奇的模样,差之千里。
见惯了血腥,监斩完魏氏一家,沈卓远若无其事的从席台上走了下来,面带笑意来到我身边,贴身对我说:“我曾经对你说过,只要你成为我的女人,你们柳家的仇,我自然会替你报。怎么样?本王没有失言吧。”
来不及说什么,我转过身去一阵狂呕“呕,呕……”
“怎么?见几个死人,你受不了啦?”他一边说着,一边轻拍着我的背,我蹲在地上,难受地呕吐了一阵,喘息不止,看向他时,积压在心里的情绪,忍不住爆发,“你……你的心真狠!魏如玉好歹嫁过你,你为什么不救她?你到底还是不是人啊!”
他替她报了杀父之仇,她竟然不领情,反过来责备他,想到这里,沈卓远的表情阴沉下来,伴着冷笑说道:“他们可都是因为你而死的,别忘了,主使月烁国的刺客在靖王府里劫走魏尚书的人,是你!在京城里散播,魏尚书通敌叛国的人,也是你!”
我的声音变得有些生硬,“你,你是说,他们都是被我害死的!”
“不错!道理上可以这么说,本王在背后只是推波助澜而已。”
我后退了几步,抬眼看到魏如玉的人头,心头一冷,禁不住瑟瑟发抖,“不!我没有想过让他们死,没有……”
沈卓远眯起双眼,笑道:“人都死了,说这些有什么用?魏家的账算完了,下一步,我该跟段溟阳好好算一算,辰光,送夫人回府。”
“不,不要!”我敏感地察觉到他要去找邓王府找段溟阳算账,情急之下,抱住他的手臂,急道:“对不起,算我说错话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算我救你!”
“为了他,你求我!”
想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沈卓远咬了咬牙忍住满腔的怒火,抓住她的手腕,大步朝马车的方向走去,抱住微微颤抖的她上了马车,忍住怒气,喝道:“回府!”
马车摇动了一下前行,不知道怎得,我的脑海中竟然全是魏如玉临死前看向我的那一幕,那种眼神,让我无法克制住内心的恐惧,再看见他一脸冷色,手脚竟然抖得不听使,只得努力地往车厢一角缩去。
沈卓远看着她,怒道:“告诉我,你真的想跟他走吗?”
他说什么我没有听见,眼前却浮现出一张带血的脸,魏如玉的脸,她冲着我诡异的一笑,然后突然头和身体分了家,鲜血喷了我一脸,我惊叫了一声,猛地睁开眼睛,恐慌地望了望四周喘息着,“不!不要……不要……”
“忆如,我说的话,你没有听见吗?”
她又向我扑来,我尖叫起来,“啊!不要过来,不是我杀得你,不是我——”
沈卓远发现她缩在一角,浑身颤抖,想起先前她装疯伴痴骗他的事情,不悦地说道:“别装了,过来,本王说话,你没有听见吗?”
他见她双手抱头缩成一团,浑身抖得不成样子,侵身靠了过去。
“不要!不是我害得你,你走开,走开!”她尖叫着,眼睛里充满了惊惶和恐惧,神情中全然失去了静如止水的清澈。
“忆如……”
“啊!不要!不要过来!”魏如玉、魏如玉,为什么到处全是她的脸
沈卓远很快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上前连忙抓住挣扎的她,只见她说话时嘴唇都在颤抖,口中喃喃自语道:“不要,魏如玉,不是我,不是我杀了你……放开我,放……”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人都昏了过去。
“忆如,忆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