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黄昏,倦鸟知返。
失去了白日里的喧嚣繁华的外衣,安寂下来的皇城,显得格外祥和宁静。
“主子,该走了。”恭敬的黑衣护卫,躬身站在一身布衣的萧凤离身后,瞅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城门,温声提醒道。
“不急。”遥望远处的皇宫,萧凤离负手页立。换下帝王的锦衣华服的他,一条长巾束发,身着素服长衫,沉稳中不失风流潇洒。
护卫不再言语,安静的守候一旁。
秋日里的清风,干爽透亮,吹得人甚是舒服。
微风里,静静的驻立,不急不燥,淡笑着去品味属天秋日里所特有的沁凉。
“驾——”直到远处响起清亮的喝声,纷乱的马蹄渐渐行来。
“可以走了!”清朗的笑空,挂在萧凤离的脸上。唤着身旁的黑衣护卫,转身向着城门走去。
黑衣护卫不明所以的望了望来时路,依旧猜不出他心思。跟着他不疾不徐的脚步,踏离盛京的这方土地。
“慢走!”身后那清亮的喝喊声,已经越来越近。
黑衣卫看着主子脸上的笑容,也是越来的越浓。
禁不住好奇的,他回过头。
只见数米外,扬起滚滚沙尘。几匹快马,疾驰而来。
为首青年,青衣长衫,木簪束发。凌凌之中,似有星空朗月之姿。淡雅中,不失灼灼风华。
长相虽是中人之容,却有一身绝世风姿。
如此熟悉的脸孔,似曾相识,却又似从未见过。
思绪翻转间,人已近前。
来人勒停坐骑,利落的翻身下马。
几步疾走,赶至两人身前,截住前行的去路。
“昔墨,怎么,你是来送行的吗?”故意忽视她脸上的怒意,萧凤离笑得一脸平静。
昔墨?是皇后娘娘!难怪会如此熟悉。
被他道明来者身份,黑衣侍卫心中方才恍然大悟。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说?”带着被斯瞒过后的愤怒和一路疾驰的焦燥,冲口问出憋在心头上的疑问。
萧凤离哑然一笑,道:“怎么,你换了男衫,一路追来,便只是想问这个?”带着欣赏的目光,看着她一身的墨绿。
清翠的绿竹,暗藏其中。似有若无,平添几分清丽朗月之姿。
暗自的点着头,这身衣裳,只有她穿着最为合适。
“如果,如果不是爷爷赶来告诉我,你是不是便打算瞒着我一辈子?”她质问着,一双眼因为焦虑和气恼而有些微微发红。
“怎么会,你最终还是会知道的吗。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为什么要这么做?”
多年隐藏的心愿,竟被一个‘敌人’给看破,继而遂了她的心,如了她的愿。
还是在她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之下,悄悄的进行了。
“如果,你想要我因此而感激你,那么,你就大错特错了。”口里说着狠话,心中却已是柔肠百转。
“我之所以这么做,并不是想要你的感激。”
“那是什么?”
“因为,这不仅是你的心愿,却也是我的。打从我出生那天开始,我便为这样的心愿而活着。要论迫切的程度,我的并不比你的少。”
古昔墨怔怔的望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一双眼尽是看不透的迷茫,“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有同样的心愿?”
突然间,她觉得,对眼前这名和她有着最亲密关系的男人,并不如想像中的那般的了解。
萧凤离微然而笑,一只手掌拂上她清丽的脸宠,为她擦试着脸上渗出的汗珠,似有哀怨的轻轻低喃:“昔墨,你从不曾试着真正的了解过我。”
如果她肯,今时今日当是另一种局面。
如果她肯,便不难发现,他所谋划的一切,包括她心。
深爱一个人,便想着要对方以同等的心意来回报。他所做的这一切,不过都只是想要将一个真心爱着的女子,永永远远的留在身边而已。
就算那样的代价是要他失去曾经费尽心力攥在手心里的皇权也一样。
始终压在他肩上的那副重担终于可以卸了下来,那至高无尚的皇权,在他眼中,再也没有什么魅力可言。别人想要,那就给他吧。
只要心爱的女子守在身边,那便可以一生无撼了。
“如果——我说——,想要从现在开始了解你,会不会太晚?”她那黑亮的双眸里尽是期待着的光芒。
“不晚,当然不晚。”听到长久以来最期盼的话,他激动的险要落泪。
紧紧的握住她的手,再也不愿意分开。
他们眼中只有彼此,对于这一份迟来的幸福,感动欣慰着。
站在古昔墨身后的一名老者,更是激动不已的擦试着老泪。看着唯一的孙女儿释怀,古秋风露出幸福的笑容。
不无感慨的说道:“昔墨,下次可千万别这么赶了,爷爷这把老骨头,差点儿没闪了架喽。”
他千里迢迢的从谷中赶来,为的便是和孙女儿一同庆祝一下。不想,近在天子身边的她,竟然毫无所知。
当他把那道盖有镇国玺印的圣旨,拿到她的面前,她才相信他所说的都是真的。
呆呆的站在那里良久,方才回过神来。一刻不待的急急的就冲了出去。
他为了防止她出事,也勿勿的跟着跑出来。
一路上,被她那不要命似的疾赶,差点儿没累的吐喽。
到底是年岁大了,比不得她年纪青。
她跳下马,可以和情郎大诉衷肠。而他,却只能靠在那里干喘。
还好,什么误会都解释开了。两人也甜甜蜜蜜了,这下他可以安心的回去了。
有了那道圣旨,从此以后,古族的人便自由了。再也无需背负那厚重的枷锁了。
如此轻松的感觉,真的是蛮好。
“爷爷,你在那里傻笑什么啊?”
“啊?”古秋风这时才发现,小情人俩已经分开,正站在他面前,盯着他看呢。
“唉,干吗站得这么近。”他的惊的向后蹦了一步。
“爷爷,你说,我们一同回谷中去,好不好?”没有了护卫身份的束缚,古昔墨看起来,整个人显得轻松跳脱了许多。
“那有什么不好。反正你现在已经不用再当萧氏族人的护卫了,你愿意上哪里,便去哪里。又有谁敢说个不字。”捋了捋颌下的胡须,古秋风笑道。
萧凤离也跟着笑开了颜,温柔无比的问着身边的古昔墨,道:“三弟他肯放你走吗?”
看着她的一身装扮,他虽然已经猜到了结果,却仍然不敢相信这样的好运。幸福来得太快了,一时之间,他还无法适应。
古昔墨闻言,微一苦笑道:“他自是不肯,软硬皆施的想要我回心转意。”
萧凤楚在听到她说要离开时,那沉郁的脸色,几乎可以染黑一缸清水。愤怒着对她狂吼,不许她离开。
无奈她心意已决,任他如何说,终是不改初衷。
也知道自已弟弟的脾气,萧凤离能想到当时是怎样激烈的情景。
“那你,是如何让他答应的?”
“这个。”古昔墨指了指自已的脖子。
直到这时,萧凤离才看见她掩盖在衣领下裹着的伤布。
“便是这道伤口,让王爷他松了口,放了手。”
她一直将他当做主子,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要做他的妻子。他既然强行挟迫,那她也只有一死以对了。
“三弟倒还真是副软心肠。”萧凤离低低一笑。
若是换做他,就是死也要让她死在自已怀里,决对不会让她离开自已的。这就是两人最大的不同。
“若是换做你,又待如何?”古昔墨斜眼睨他,问道。
“若是我,便永远的将你锁在怀里,不会让你离开半分。”他的言下之意不言自喻。
“要是你,不管是死是活,都会霸在怀里不松手,是吧?”古昔墨轻嗤一声,又道:“那现在是什么,是谁静静的离开?那样的霸气又到了哪里去了?”
说的倒好听,还不是像缩头乌龟一样悄悄的离开。
萧凤离轻轻一笑,不与她辩驳。
这样的他,在古昔墨眼中,要多可疑就有多可疑。
她毕竟聪明过人,之前的大意完全是因为弄不清自已的心意。
如今一切方定,静下心来,再看,才觉得疑点重重。
“莫不是——莫不是你从一开始,便算计好了这一切?”
像是回应她的话一样,身后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
间或的有那么几声高喊:“皇上,等等——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