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黄昏中,数十名文武大臣,下了软轿,提着衣摆小跑着赶来。
那场面,真叫一个绝!
管他是年岁大的,还是年岁小的,加急了脚步,生怕赶不急似的。
既便是不会丝毫武功的文臣,脚下也似生了轮子般,卷着尘土,旋风般而至。
“皇上,皇上——咳咳——”中书令钱旭蒲气喘嘘嘘的越过前面赶到了前面的文武,抖动着和一把花白的胡须,躬着细瘦的身子,咳个不停。
还好,还好,要是再跑几步,就要死人了。
见他如此模样,古秋风颇为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背,感言道:“我说这位大人,到底是年纪大了,比不得他们年青人了,可不要这么赶了,当心一把老骨头哟。”
钱旭蒲感到一股暖暖的气流,顺着他的经脉流走,甚是舒服受用。感激不已的冲他点点头,道了声:“谢谢!”
气息稍一平稳,便迫不急待的直起身,看向等候在那里的萧凤离和古昔墨。
“皇上,请恕老臣不敬,出言无礼了。”钱旭蒲先是施礼请罪,接着长吸了一口气。
古昔墨看见他这般模样,冲一旁的萧凤离递了个兴灾乐祸的眼神。
似说,这下可有你受的了。
这中书令钱旭蒲,行事一向沉稳有度,刚正不阿。他既然先放出话来,那接下来自然便有好一幅长篇大论要发。
看他那样子也知道,气得不轻。
这要是别人,恐怕早被他骂个狗血喷头了。
“皇上,身为九五之尊,怎么能言而无信?皇上既然答应了为臣,只是一时权宜之计,不会抛下邑昱不管。怎得到头来,却是比谁跑得都快。”钱旭浦不无抱怨的道。一张老脸拉的老长,并不因为对方是皇上而有所收敛。
显然,他被萧凤离这临时反悔的行为,给气的不轻。
“中书令大人,我现在已经不是什么皇上了。你又何必这么称呼,要是让新皇听见了,岂不要扣你个谋反之罪?”萧凤离不甚在意的说道。他拉着古昔墨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皇上,切不可轻出此言啊。”听他不愿承认身份的话语,颇似有甩手而去的意味。钱旭蒲一脸的凝重的道。
“皇上,切不可轻出此言啊!”
身后一干朝臣齐声随着他高呼。
“尔等不必多言,我已心意已决。日后众位大人,好好辅佐新君,一兴我邑昱国运。”
“皇上!”钱旭蒲眼见无法劝动他留下来,支着两条细瘦的腿,跪倒在尘土之中,言词肯切的道:“如果皇上执意离去,老臣也不愿再留在朝中了。索性辞了管职,无事一身轻的回归故里,享那儿孙环绕膝前之乐。”
“皇上若执意离去,我等便辞官归隐!”齐刷刷的呼声,似早有所备。
古昔墨静静的观看着这一幕,看萧凤离如何处置。
萧凤离哑然失笑,看着身前跪倒一片的众臣,说道:“诸位寒窗苦读十载,如今方才算功成名就。难道真的便舍得抛下这一切吗?”
在他以为,众人只是为了挽留他在做做样子。几句话,直指众人痛处。
“皇上当真以为我等只是在做儿戏吗?”听到他如此说,钱旭蒲沉痛的道。
“各位的盛情,我心领。只是,实在不需要如此大费苦心。既便诸位当真如口中所言,情愿辞官归隐,那也是你们的事。我去意已坚,诸位不用再做多言。”萧凤离说罢,转过身,不再看众臣。
众臣互望一眼,重重的又在地上叩了头。
纷纷解开身上的官服,露出里面早已穿戴整齐的布衣。显然,众人早有准备。
将外罩官服脱下,摘下头上官纱顶帽,放置其上。
身后跟随的众仆从,一个接一个的走将过来。弯腰托起各家主子的官帽,走向各家的官轿。
已然换下布衣的众臣,纷纷从地上起身。最后向萧凤离躬身鞠了一躬后,不再看他,转身迈开潇洒的步子离去。
看到这里,连古昔墨都不仅有些动容。
做为一名君王,萧凤离的确是很出色。这点,她不得不承认。
之前,她的心太过繁乱,以至于忽视了这个事实。众臣对他的忠心和拥戴,是历朝君王所不能比拟的。
身为一国的君主,能让朝中的文武大臣,誓死追随,这样的他,真的是应该感到骄傲的。
“为什么要放弃王位?不要告诉我,你回天乏力,我是不会相信的。”看着萧凤离凝结的双眉,古昔墨问道。
不用他亲口对她说明,她也知道,之前的那场逼宫,他的弱势,完全是早有预谋。他不知道他是如何对钱旭蒲他们承诺的,单从刚才那一幕,便不难猜出,当时众臣的归顺,不过是受了他的授意。
所有的一切,早已经在他的布谋之内。
而最终,他却放弃了完全掌握在手中的权力,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着散去众臣的背影,萧凤离似有所思,平静的答道:“王位之于我,曾经重要过。而在此刻,却没有什么比你更加珍贵。”转身,对上她疑惑的眼。
慢慢的向她展露不为人知的内心世界,道:“只有放弃皇权,才能让你消了心头的恨意。我所谋划的这一切,也不过是想让你留在我的身边。而今时,昔墨你既然已经如我所愿,重回我的怀里。皇权之于我来说,已经是可有可无了。”
“真的好感动啊!”他的一番表白,让古秋风老泪纵横,红红的眼眶看着孙女,说道:“昔墨,你真是得了一个好夫婿啊,爷爷真的替你感到高兴。”
管他是不是皇上,只要疼惜自已的孙女儿,那就是他的好孙婿。
“爷爷,你休要被他给骗喽!”古昔墨压下心中的震撼,瞪向萧凤离,说道:“别把自已说的那么伟大,你的个性我又不是不知道。向来野心勃勃的你,又怎么会轻易舍弃至高无尚的皇权?说吧,你到底还在谋算着什么?”
“昔墨,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你的夫君?他对你,连皇位都不要了,难道还不够痴情的吗?”古秋风一声惊喝,斥责道。
他的话,无疑说出了场上另外几人的心声。
面对如此痴情的男子,古昔墨竟然毫无所动的一番说词,让几人不约而同的暗自嘀咕了她几句。
倒也不是什么恶毒的言词,无非是不实好歹,身在福中不知福之类的。
然而,几人不是萧凤离的护卫,便是古族的长老,对身为皇后和古族族长的古昔墨,自然不敢说出心底的微词。
古昔墨不去理会他,直直的看着萧凤离,等着他的回答。
她的一双透澈而明亮的黑眸,直直的看了过来。萧凤离知道,他终还是瞒不过她,爽朗的一笑,道:“到底是昔墨,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他的话,无疑是自已承认了。
场上的几人,无不感到惊讶的看着他。
萧凤离灿然一笑,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明日便会有消息。”
他没头没脑的话,说的众人一头雾水。
只有古昔墨似有些明白的,看着他,幽幽的说道:“我便知道,你是不肯轻易放弃的。皇权霸位,之于你,犹如连接性命的血脉,少一时,便无法存活下去。”
“血脉如何,性命又如何?昔墨,你如果你当真想要我舍弃,我便如了你的愿,舍弃便是了。”萧凤离话语虽轻,却有着重愈千金的凝重。
古昔墨怔了怔,望着的黑眸,沉沉的一黯。
“昔墨,你应该明白,国不可一日无君。最迟明日,你便应该有所决断。是去是留,全在你的一念之间。”
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却无人愿意出声相问。
“你,让我好好想想。”古昔墨皱紧着眉头,心里不停的交战。
是去,是留?她真的好难选择。
“不急,我们还有时间。你慢慢的想,倒是这天色不早了,我们得先寻一家客栈先安顿下来才是。”
闻言,古昔墨抬起头,这才发觉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不远处的城门,已经关上了。就是想要出城,也只有明日了。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那么中书令他们怎么办?难不成真的任他们辞官归隐吗?”
萧凤离和她都明白,他们是朝廷的肱骨之臣,邑昱离开他们,国力体制运作势必会因此受损。
到底她还是邑昱皇朝的子民,既便是离开皇城,也还是脱离不了皇朝的范围。
国运是否昌盛,和每个邑昱百姓息息相关。
不能因为她要离开了,便不再记挂着这件事情。
萧凤离哑然一笑,道“就算他们想要辞官,也要等得明日上了早朝才行啊。”
真的是,她早该想到的,真么简单的问题,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看来,真的如他所说的,其实她很笨。
她懊恼不已的模样,看在萧凤离眼中,却成了另外一种解释:昔墨,你的心已乱。看来,明日之事,有九分的把握了。
他沉然一笑,拉着她的纤手,走回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