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我真的很羡慕你!”萧凤楚抬眼望着一身布衣,却丝毫无损帝王气度的兄长,谓然长叹道。
邑昱皇朝有史以来,最最惊心动魄的一次早朝,就这样在还未举行登基大典的新皇,长长的一声感叹声中结束。
“羡慕我什么?”胸有成足的沉稳,在一名失败者面前,更加的刺目耀眼。
“你知道,我羡慕你什么?”萧凤楚说的很平静,这样的结局,并非全然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也许,他的内心深处,早已经想到过,会是这样的结果,却一直不肯相信罢了。
“做为一国的君王,你很成功。能够拥有这么多真心拥戴你的臣子,这一点,你是应该感到自豪的。”
是他想的太过简单了,以为,只要将他拽下皇位,便可以顺理成章的接任为主。
是他太过低估了身为君王的兄长,自身所独有的魅力。
让朝臣们心悦臣服,这两年的帝君生涯,他收获颇丰。
“三弟,为何不试着用武力解决呢?也许,强权便是从酷刑镇压中得来的呢?”如果是换成是他,他会用这样的方式,就算是一时被万人所指,他也要拭上一拭。
成就千秋霸业,又有哪个不是手染鲜血的?
萧凤楚摇了摇头,苦笑道:“我不是二哥,做不来全然的冷酷无情。也许,正是这样优柔寡断才会让我输的一败涂地。”
他也曾想过,要做一名流芳千古的圣贤之君。只是,在众臣一封封辞函递上来的时候,那份热血,慢慢开始冷却。
让众臣如此拥戴,终其一生,他也无法做到。
想要超越兄长,成为邑昱最圣明的君王。这样的梦想,注定要断送在这些辞函里。
于是,他对自已说,萧凤楚,你承认吧,你不及你的兄长。
人人皆有可能成为邑昱之君,却没有一人,可以取代他萧凤离在众人心中的位置。
坐上那张龙椅的那一刻,他才算看清楚。
所谓的逼宫,逼的并不是他的兄长,真正逼的却是他自已。
是一时成功的喜悦冲昏了他的头脑,冷静下来才发现,那样的过程太过顺利。顺利的有些不像是真的。
威严而庄重皇城,表面上看起来是一片安静宁和。而真正掩盖在其下的,却是波涛汹涌的危机。
是他一直都看不清楚,轻易的被表象所蒙蔽。
如今,众臣掀开了这道蒙覆其上的纱帐,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遮挡这样的真象了。
“三弟又何尝不是赢家?”
“我又哪里赢过什么?”萧凤楚苦笑一声。
“两年前的三弟,或许只是一个单纯而傲慢皇子。两年后的三弟,却是名成熟而冷静的伟岸男子。两年的改变,不可谓不大。这样的三弟,完全可以胜任一国之君的位置。能够坐上这张龙椅,难道三弟还不算是赢家吗?”
“二哥你很清楚,逼宫的戏码的成功,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其实,我倒情愿二哥能够正面的和我交手,既便输的是我,也要比现在这样来的好受。”
“三弟有没有想过,假戏也可以成真?人人都渴望着的皇权,对三弟来说,难道就没有丝毫吸引力可言吗?怎的,竟然如此轻易的放手?”
萧凤楚扯出淡淡的笑容,看向自已的兄长,道:“皇权之于我来说,不过是想要打败你的武器。人人虽梦寐以求,却与我何干?在知道了,终其一生,也无法将你击败,这至高无尚的权位,在我眼中,已经失去了它应有的作用。”
心爱的女子,一把长剑,便将他的那颗骄傲的心,击的粉碎。
成就霸业的雄心大志,已经从他的脑海心田里,彻彻底底的拔除了。
说他感情用事也好,女色惑志也好,终是无法再起雄心了。
所有的努力,为的只是名正言顺的拥有自已最心爱的女子。而当他登上权力之峰,却发现,深爱的她,早已经将整颗心给了二哥,再也无法挽回。
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输掉。
强要将她留在身边,既便她不爱他。
可是,那样的决绝,打碎了他这仅存的希望。
他,不似二哥,注定做不来全然的冷酷无情。伤害最心爱的女子,为的只是让她顺从,他做不到。
于是,他只能放手。
除了放手,还能如何?
“三弟日后,做何打算?”已经看出他的心死若灰,萧凤离问道。
萧凤楚苦笑的摇了摇头,没有做任何回答。
“三弟是我邑昱皇朝的子民,终究是要回到邑昱的。吐布国那里,还是早早离开的好。”萧凤离状似平淡的一语,却如巨石投湖,击起无数波澜。
“二哥,我求你一件事。”萧凤楚表情凝重,深知他平淡一语背后隐藏的含义。
“三弟何出此言,兄弟之间,哪里需要这般的客套。有什么话,你直说就是了。”萧凤离语气依旧平稳无波,好似全然不明白他所指何事。
“一切都是我的过失,吐布国那里,希望二哥不要再追究了。”关系到两国未来的关系大事,萧凤楚不能不慎重的考虑。
他知道,以萧凤离的个性,是不会放过曾经与他为敌者。
吐布国暗中支持了他的逼宫之行,重拾皇权的二哥,又岂会轻易放过这样一个敌人。在他离开之前,最担心的便是两国会因此而发生战争。
那他,将成为直接造成两国交战,生灵涂炭的罪魁祸首。
“三弟哪里话,为兄怎么会去追究呢?吐布国的皇后,到底也是我的妹妹。我又怎么舍得让妹妹夹在其中两面为难呢?”
萧以离话里话外的意思,只有一个,碍于萧锦宣的身份,他不会动手。若是有朝一日,她不再是吐布国的皇后,那么他将不再有所顾及了。
闻言,萧凤楚再次低叹。
也只能这样了!但愿锦宣的身份,在有生之年不会有所改变。否则,将是一场两国之战。
到底,他还是连累了吐布国牵连其中了。
“二哥,我只有这一个心愿,还望二哥能够成全。”单膝跪地,萧凤楚低头肯求道。
萧凤离看着低头的他良久,方才叹了口气,道:“唉!三弟,你起来吧。我答应你就是了。但是,前提是他吐布国安守本分,不会再做出什么越理之事。否则,我将起举国这兵,讨伐他吐布国。”
“多谢二哥!”有了这样的承诺,萧凤楚放下心中一块巨石。此后,他不必再有牵挂。
“三弟日后有何打算?”
“四海飘泊,浪迹天涯!”
皇城之内,再也无他立脚之地。自此以后,唯有飘游四方,了此残生了。
“你我到底是手足兄弟,皇城于你并非禁地,你随时都可以回来。”萧凤离给予承诺。
“不了,还是不相见的好。”眼见心爱的人,守在别人身旁,那会比杀了他还要难受。不见总好过相见。
“三弟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找个红颜知已相伴身边了。借着寻迹江湖的机会,多多认识些好女子。到时候,带来皇宫给我瞧瞧。”
天下间好女子虽多,却再也没有一个古昔墨。还有谁会比得上她,更能令他魂牵梦萦。萧凤楚笑得凄然。
“二哥再次为君,可要好好待她,莫要再让她受了委屈了。否则,就算远在天涯海角,我也会回来,将她带离你的身边。”
他的放手,只因为她的心在二哥身上。如果,有朝一日,他伤了她的心,不再对他有所留恋,那时,便是他重新得回她的时候。
“放心吧,三弟,我是不会给你这样的机会的。”萧凤离那双正直无私的眼,满是肯定的望着带着警告意味的弟弟。
萧凤楚与他对视良久,方才说道:“还有,母后那里,就有劳二哥费心多多照料。她的脾气不好,还望二哥多多担待。”
说到这里,他的眼圈已有些微红。
“她虽是三弟的亲母,却也是我的母后。三弟尽管放心,与自已母后,又何来担待之说。”
萧凤离再次给予他承诺,萧凤楚感激一笑。
前者也回之一笑。
这一笑中,兄弟两人尽了前嫌,泯了恩仇。
这一笑后,兄弟两人,身份已经不同。
一朝天子,一介庶民。自此,天差地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