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那一晚除了韩轩，张仁和秦绵绵都玩得很尽兴。
看着司机载走张仁，秦绵绵自己打车离开，韩轩才行至不远处的一个酒吧。
不久老友沈玉来了，韩轩为他叫了杯啤酒。
沈玉先灌了一大口啤酒才坐下，开口就抱怨：“这群有钱人，仗着有几个臭钱，连举行个宴会都要有警察在旁边守着，警局像是专为这些人开的一样。”
韩轩笑道：“人家每年上交的税额大嘛！”
沈玉不赞同地皱着眉头，又问：“怎么样，听说你的侦探社生意兴隆啊！”
“哪里，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沈玉眨眨眼睛，“我是听沈幽说了，好赚得很啊！”
韩轩一拳头打在他的小腹之上，“敢取笑我？沈幽那丫头也是，我是他老板好不好？”
“说起沈幽，你刚刚和她说什么了？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才打电话说先回学校了。”
“呵呵，是说了她两句重话。”
“我可和你说，我就这么个妹子，你可要好好护着她。”
“知道了知道了，她都已经骑到我头上来了，谁敢说我没护着她？”
沈玉“呵呵”笑着，“韩轩，以前的兄弟们到现在可还记挂着你。”
韩轩瞪他一眼，“当我七老八十脑袋不清楚唬我开心是吧？”都已离开七年了，物是人非，谁还记得谁？
沈玉一本正经，“是真的，大家都觉你那时退隐太可惜了。你知道小可都升大队长了，以前的王sir升局长了，上次我们一起吃饭还聊起你了，大家一致觉得你特有才。王sir还当众说就你这人才，要是有一天回心转意了，他还要你，直接让你从小队长做起，没两年不就也是一大队长吗？”
“寻我开心来着吧？”韩轩心里不是很痛快，举起酒杯，“来，哥们好容易聚一次，喝酒喝酒。”
沈玉一口干掉。
韩轩呼出一口气，“大玉，说实话，你这回来A市是为着什么？”还未等沈玉开口，他摆摆手道：“不要拿些骗三岁小伢的东西来哄我，我还没傻到真话假话都听不出来。”
沈玉仰首喝了口酒，“哥们还真就告诉你，我这回来就是来看我妹子的，正好放假嘛！我也怪想她的。”
韩轩注视着沈玉漆黑的眼眸，终于笑了，“得，就当你是特意来看哥们的成不？来，喝酒！”
送沈玉上车后，韩轩一个人蹲在路灯那里干呕着。明明没有喝多少酒的，明明只喝了些酒精含量不高的啤酒的，可是为什么现在他却这么难受？头痛胃痛，整个身体里里外外都在痛。
如果没有那件事情的发生，他现在也应该和沈玉一样是一个为人民服务的好警察吧。也许已经升到局长，前途一片光明，可是现在呢？他人生中最能奋斗的几年已经悄然过去，他的一生就这样过去了啊！曾经的理想曾经的抱负，伸出手，却什么也抓不到。
不，他从不曾这样任由自己这样抱怨过，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现在来想什么“如果”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啊！他从不曾像今天这样感到辛酸过，不知不觉眼泪悄然而下，他今天是怎么了？是因为沈玉的到来吗？是因为听到沈玉告诉他本来他也可以拥有的今天明天吗？
“先生，先生你没事吧？”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韩轩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可是来人好像并不放心，“先生，你一个人吗？有同伴吗？”
韩轩只觉耳边十分聒噪，吵得他头痛欲裂。
来人还在继续，嗦：“先生，你家在哪里，我帮你叫车好吗？先生，你还好吗？先生？”
韩轩只想耳根子清净些，竟也是奢想，如今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可怜了，不想说什么。手指碰触到口袋，他像想起什么，将口袋里的纸条塞在来人手里。
来人打开一看，见是一个地址，忙说：“先生，你不要急，我这就帮你叫车。”
韩轩在来人热情的帮助下顺利上车，躺在计程车后座上他吐出一口气。
外面的人将地址给司机，忽然又像想起了了什么，“先生，你有钱吗？”
韩轩十分无力，只冲着司机以不可违背的语气说道：“开车！”
……
被计程车甩在尾后的女人一副懵懂样，“这人是不是很没有礼貌？”她兀自睁着明亮的大眼睛想了一下，“应该是这样的。”又好似十分不确定，“我是做了一件好事吧！”她就这样自言自语着，最后终于得出结论，“这个世界果然很奇怪，我还是回去问问阿宁好了。”
……
自己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呢？
韩轩坐在花园的秋千上，看了看不远处的住宅区，晚风吹在皮肤上，清清凉凉的，格外舒适，他的酒已经全醒了。
只是不想一个人回家吧！他是不是也到了该成家立业的时候了啊？居然已经开始希望有一盏灯是为自己而留。
秋千轻轻动着，发出铁链摩擦的声音。
一阵刺眼的灯光照过来，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问：“谁在那里？”
韩轩不觉苦笑，他今天到底是走了什么运？他以小区管理员听得到的声音说：“老师傅，我本来是来找人的，现在人没找到就要走了。”
管理员却不愿这样轻易地放过他，“别动，你找谁？几栋几楼？”
韩轩不是没被人盘问过，例如身份证几号姓什名谁之类的，可是今天他心里就郁结着一股子气，被人这样一问几欲爆发，曾几何时这些问题都是他在问别人答的，而且他问起来更有魄力更威风……
“说不出来是吧？就知道你不是好东西。”
韩轩索性不说话，爱怎么就怎么吧！
“过来，往这边走，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不学好？”
管理员的手电筒在他脸上照来照去，韩轩脸色苍白，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管理员已经呆坐在地上，而那支手电筒被他狠狠地扔在地上。
看着自己的手，他到底在干什么？韩轩十分懊恼，只觉此刻的自己完全不在状态。他心中十分恐慌，这样子的自己他觉得很可怕，好像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一样……
“老师傅，你没事吧？”
管理员瞪着他，“哪来的小贼，到这里撒起野来了？看我把你送到警察局你还怎么张狂？”
韩轩只觉自己身体里渐渐起了把火，那把火烧的不仅是他的身体，更是他的理智，他的额上开始冒汗……
“徐师傅，出什么事了？”一个清爽的声音传来。
徐师傅一边嚷着：“不要过来，这边有坏人。”一边往秦绵绵身旁躲。
秦绵绵看了眼韩轩，“噗嗤——”笑了出声，“徐师傅真会开玩笑，这位是我朋友，才不是什么坏人。”
徐师傅傻了眼，“你朋友？”
秦绵绵点点头，“对啊，他叫韩轩，是来找我的，徐师傅可要认清了，下次再遇到他可不要把他当坏人送进警局。”
徐师傅也不免有些尴尬，“哪可能啊！”他可是靠这些住户吃饭的，平日里这秦小姐为人又最是和气。
秦绵绵拾起地上被摔坏的手电筒，“呀，坏了，徐师傅，我让韩先生给你赔一支。”
“那怎么好，不就一支电筒吗？”
秦绵绵眨眨眼睛，小声说：“又不要我给钱，让他赔呗，谁让他吓着您。”
徐师傅乐呵呵地笑着。
秦绵绵一手抓住韩轩的臂弯，“走吧，摔坏了人家的东西总不能不赔啊。”
韩轩看着她干净清爽的笑容心中的火气消了大半，只随着秦绵绵走出小区来到不远处的超市。
秦绵绵在水果架上细心地挑着水果。
韩轩不解，“你要买水果？”
“是，我要买水果，可是你要买单。”
韩轩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秦绵绵又挑了个好的手电筒，眼角看到超市里悬挂的时钟，“十二点半啊！”
韩轩一阵尴尬，自己该怎样解释这么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谁知秦绵绵接着对他咧开嘴笑着说：“你给我买泡面吧！我今天晚上在宴会上都没吃什么，本来是洗了澡下来买东西的，才发现没带钱包，还好遇见你，一定是上天可怜我，瞬间转移让你出现在我们小区解救我的。”
韩轩干咳数声，终于厚着脸皮说：“对，就是这样，我是上天特地派来拯救你的。”说完之后不禁也笑了起来。
之后韩轩才知道秦绵绵挑的水果是为了向徐师傅道歉用的，秦绵绵还取笑他半点不懂人情世故，韩轩也只有默认了。
“为了感谢你买面给我，我就大发慈悲地请你吃碗面吧！”
韩轩于是得以光明正大地进入秦绵绵的“香闺”，秦绵绵喜欢简洁，一百平米的地方除了卫生间全部打通，入眼极为空旷，使人心胸一阔。
“你随便坐，我马上就好。”
韩轩在沙发上坐下，不一会儿就传来方便面的香味。韩轩深呼一口气，这一刻他才觉得放松了些，他是极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的，今晚到底是怎么了？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气闷，又仿佛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要发生，而他，在不安和期盼中焦虑……
秦绵绵出现在办公室的时候韩轩首先看到的不是她娇好的面容，而是一大捧红艳艳的玫瑰，包装得雍容大气的玫瑰几乎挡住了秦绵绵大半个身子，韩轩很是好奇她是怎么搬上来的。
“秦秘书，这么早就收到花了？”韩轩凑过来说。
“呵呵，行情好嘛！”秦绵绵脸也不红。
韩轩表示赞同地点点头，“秦秘书喜欢玫瑰？”
“对啊，我最喜欢的花就是玫瑰了，玫瑰是代表女人的花。”秦绵绵将办公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扫到地上，然后独独放上这捧她最喜欢的玫瑰。
韩轩愣愣地看着被理所当然扫到地上的办公用具，这个是不是有点不合时宜？
“蹬蹬蹬——”清脆的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
秦绵绵头也不抬，声音却十分热情：“早啊，易经理？”
“哼——”易小白看着地面上一片狼藉以及桌上那刺目的红色，一大早的好心情被破坏怠尽，“还怕有人不知道秦经理是花瓶吗？”
秦绵绵也不恼，“嘿嘿”笑着，“高山流水，也只有易秘书能做我的知音。”
韩轩还未反应过来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一旁的易小白已经跳起来，毫无形象地指着秦绵绵大叫，“地球人都知道你丫就是一超级无敌的大花痴，谁是你的知音？也不照照镜子。”
秦绵绵面色一沉，懒懒地瞟着她，“哎哎哎，都是有知识有理想有道德有情操的四有青年，你这样说话可犯规了，我不和你吵。”再来不就要泼妇骂街了？这易小白到底是怎么坐上业务部经理的位置？说话真是不好听呐！
易小白瞪她一眼，将手上的资料重重拍在那娇嫩的玫瑰花之上。
秦绵绵气得哇哇大叫，将那叠文件如烫手的山芋般往旁边一扔，还好被韩轩险险接到，不至于现场版的仙女散花。
易小白得意地看着秦绵绵手足无措，然后如高傲的天鹅般转身离开。
韩轩吐出一口气，一边整理着易小白送来的文件，一边问：“送资料这点小事用得着经理特地送过来吗？”
秦绵绵慎重地点点头，抱怨道：“就是啊，为什么业务部每次的文件都这小白痴亲自送上来？害我少活好几个小时的寿命。”
韩轩被她夸大的表情逗笑了，“你是不是哪里得罪过易小姐？”
“是吧！”秦绵绵哀怨地说，“你也这么觉得？小白痴那样子就是在针对我。”她想了想，“不过好像一开始她就看我不顺眼，啊，我记起来了，她一定是嫉妒我。”
“嫉妒你？”
“对啊！”秦绵绵十分肯定，“小白进公司比我还早两年，可是做到现在也就一经理，我就不同了，江总的贴身秘书啊，她一定是嫉妒我。”
韩轩在听到“贴身秘书”四个字时心中像起了一个疙瘩，但是他聪明地忽略掉，“可是，怎么说宏安总公司的业务部经理都要比秘书有前途吧！”
秦绵绵一个如刀般的眼神射过来，韩轩马上赔笑，他只是说出事实吧！
“我不管，反正她就是嫉妒我！”秦绵绵做下最后的总结。
因为受到惩罚，秦绵绵今天不能早退，于是现在就老实地对着电脑玩扫雷。韩轩凑过去，眼尖地发现屏幕上那九十九颗雷全部插上的小红旗，正上方的小圆脸笑得不知多开心，而时间，仅仅一百五十秒。
“看见秦秘书这么晚还没下班心里怪奇怪的。”他随口说。
“今天是第二天，过了明天就好了，这个时间你就看不到我了。”秦绵绵点击小圆脸开始另一局，她按鼠标的速度惊人，似乎根本不用考虑，而这一局她才用了一百秒。
“秦秘书你好厉害。”韩轩由衷地赞叹。
“哎，这种游戏玩多了就像做小学生的数学题一样，好没趣的。”
“怎么会？”韩轩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我玩扫雷的最高纪录还没冲破两百秒。”
“那你就像我一样多多玩它啊！”秦绵绵说得理直气壮。
这不是多玩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吧！彼时他玩的两百秒还没见有人可以比他用的时间更短，这本就是极简单的游戏，但功夫就在时间上。
“嗯，秦秘书，昨天晚上谢谢你啊！”
“啊。”秦绵绵随口应道，一边按鼠标一边记起昨夜她有请韩轩吃过一碗泡面，“不客气。”
“嗯，秦秘书。”他欲言又止。
“什么？”一局终了再开一局。
“我可以叫你绵绵吗？”
“可以啊！随你怎么叫。”秦绵绵十分好说话。
“绵绵，我来公司不久，可是听说了很多关于你和张总的传言，那个，也许我不该问。”
“呵呵，你觉得不该问就不要问嘛！”
“可是大家说的，呃，绵绵，我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
“呵呵，你觉得不是就不是嘛！”
韩轩继续再接再厉：“我觉得这样不是很好，你和张总只是关系很好而已，你一个女孩子被这样污蔑怎么好？”
“我不介意啊！”
“可是——”
电话铃响起来，秦绵绵一手点鼠标一手接电话，“喂——李林啊……我说了这个时间打电话来我一定在的嘛！我看下哈，现在是三点半，还有一个小时我就下班了，我是VIP，人家五点半正式下班我四点半就可以了……好的，那我等你来接我……嗯，再见。”
又一局终了，秦绵绵无趣地关掉游戏。
“你晚上有约会吗？”
“对啊，李林约我一起去大东门吃晚饭。”
韩轩不悦。李林，就是昨晚和绵绵一起跳舞还在他面前说绵绵像武则天的那个男人。
秦绵绵反正没事，继续对着韩轩磕牙：“他舞跳得不错，就是昨晚和我跳舞的那个人，可是有名的花花公子。”
“既然你知道是花花公子，为什么还要和他一起出去？”
“我觉得他这个人有趣，他是风流不是下流，而且说话也不拐弯抹角挺好玩的，只当朋友的话可是很划算的。”一起出去吃饭也不用自己买单。
“你只把他当朋友，人家未必只把你当朋友的。”
“呵呵，你不要替我担心呐！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听绵绵这样不负责任地说话韩轩更是不悦。什么叫闲着也是闲着？难道因为没事就可以乱交男朋友吗？他气而不语，反正这女人的名声现在也好不到哪去，却终究忍不住多话问：“张总不介意吗？”
“我管他干什么？”秦绵绵一脸不知所云。
“你不是、不是和张总的关系很要好？”他谨慎地用语，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强烈地发现自己很有三姑六婆的潜质。
秦绵绵终于理解他在说些什么，瞪他，“我是和张总很要好来着，而我现在又要和李林这个花花公子一起出去吃晚饭，关你什么事？”
韩轩气结。是，关他什么事？为什么明知不妥还要这样问出来？明知会惹调查人物不悦还是想要指责？
“对不起。”他道歉，心里却乱了。秦绵绵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可查的呢？明明就是一花花公主，为什么那么多的直觉都在告诉他不是——这个女人不是这样轻浮的人，不是，这么简单的人……
男人的第六感，真是会害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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