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圣茶祖师王褒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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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游蜀中著录益州记,宿青衣邂逅种茶人

且说这范平,祖籍湔水(今江安河流域)。上无父母,下无兄弟姊妹,且喜得祖上留下良田万顷,家下富足。范平虽也读得诗书,但无意功名。虽在益州挂了个议曹史,然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甚放在心上。倒是秉性喜游,每每一年倒有半年出游在外,难得归家。其妻杨惠,虽貌似天仙,却因夫妻难得常在一起同床共枕,故婚后三年,尚无一男半女。杨惠虽是着急,然范平却只当没事一般,仍是各处游玩,且寻快乐。

话说王褒到了范府,借了庭院,开肆“锦绣茗苑”,终日茶客不断,甚是热闹。王褒最善吹箫,尤其夜深人静之际,悠悠箫声,格外迷人。范平远游不归,杨惠独守空房,甚感寂寞。自从王褒来了之后,夜夜箫声顺耳,杨惠深为箫声所动,总是要凭窗静听,遐想连篇。

一日,范平远游未归,杨惠十分寂寞,是夜又闻王褒箫声之际,杨惠情不自禁,跟着箫声,唱起夜曲。曲之清甜,恰似行云流水,亦注进了王褒心田。王褒停止吹箫,洗耳静听,谁料杨惠因未闻箫声,故也停止歌唱。王褒重展吹技,箫声又起,当下,歌声亦起,真乃相跟相随。至此夜夜如是,更深方罢。

忽一日,王褒正准备就绪,意欲吹箫时,范府仆人来告之,称夫人备了一桌酒席,特请先生前往相陪。王褒称“不敢”,然奈何不得仆人再三催促,只好勉强前往。

酒席虽不甚丰盛,但杨惠之美丽及其打扮却使王褒神魂颠倒,暗想范平有此貌美贤妻,居然不以娇妻为重,只管各地游玩,真不知其是何种心思。杨惠之言谈举止,很有素养,不似俗气之辈,王褒为杨惠枕边寂寞深感惋惜。杨惠亦为王褒至今未娶表示遗憾。是夜二人饮酒叙心,吹箫唱和,颇觉投机。未了王褒道:“王褒本是寄人篱下,承蒙范平贤弟厚爱,方有安身之地,万不可有辱范平贤弟之举。今夜之后,不可再是这般,以免范平贤弟生疑多心。”

杨惠道:“范平乃胸襟宽广之人,绝不介意。况你我并无不轨之举,何来生疑。王兄只管放心,夜来仍可常陪贱妾饮酒唱和,不必多虑。”

至此王褒每夜皆应杨惠之请,或饮酒,或品茗,吹箫、抚琴、唱和,甚为快活。不觉一去三月,范平远游归来,家人置备酒席,为范平接风洗尘,王褒自然是范平座上嘉宾。酒至半酣,范平要王褒吹箫抚琴,王褒来了一曲《鸟归林》,又来一曲《凤求凰》,赢来满座喝彩。趁着酒兴,范平把夫人杨惠叫来,称久不听夫人一展歌喉,趁此满座高朋之际,请夫人高歌一曲,助助酒兴。杨惠也不推却,乃道“有王褒兄长琴箫伴奏,贱妾必要尽欢而散。”于是乎,杨惠唱罢《益州夜曲》,又唱《湔水春晓》继之是《郊游放歌》《苍鹰临空》,一曲又一曲,博得满座不断喝彩。是日,满座高朋,尽皆酩酊而醉,尽欢而散。

且说王褒到得益州,已是数月,原以为借助范平之力,仕途有所建树,不想范平口虽说举荐王褒,然却无具体行动,只是劝抚王褒,修身静待,俟待时机。而范平则远游益州各地,并未把王褒仕途放在心上。此番范平归来,王褒与之谈及仕途之事,范平道:“人各有志,王兄之于仕途,无可厚非。然人生在世,当欢娱为首要。欢娱者,所好不同,比之愚弟,极喜出游,名山大川,最是勾魂。王兄若有兴趣,不日出游,当相携而往,兄之意下如何。”

王褒暗道,此生若仕途受阻,莫如游历名山大川,以散郁闷之心。范平既然相邀,与之出游当是最好。怎奈盘缠无着,却又如何是好。于是乃道:“王褒本好自然之色,久有出游之心,怎奈腰无分文,岂敢与贤弟同游。”

范平道:“盘缠毫无难处,尽在小弟身上。只愿王兄爽快,一同出游,便是愚弟平身之快事。王兄且说此番出游,有何种打算。”

王褒道:“愚兄素闻天之西南,高山峻岭,极是美丽。大江(这里指长江)之源,更是壮观。依愚兄之见,此番出游,当以探寻大江之源头(古以岷江为长江源头,王褒所称大江之源即指岷江源头——著者)为要,溯江而下,尽揽沿江风光可也。”

范平道:“王兄所言甚好。此前愚弟几次三番出游,皆因无有知己相伴,且被家人劝阻,言西南多山,道路险恶,不可前往。今有王兄相随,壮我胆略,即日便可成行。”

于是,范平吩咐家人,速速准备,择日出游。

且说杨惠闻听王褒要与夫君一同出游,心里甚是怅惘。王褒此去,山高路远,不知何日得以回归。杨惠自忖,日后又将寂寞无趣,有心要劝王褒不必出游,却又未有阻拦之理由。王褒一旦出游,尚有三长两短,恐是阴阳两隔,再无相见之日,如此想来,杨惠便不免忧虑重重,心有郁闷。想之多日,杨惠便向夫君提出,希望一同出游,并道:“夫君此番出游,据称将探寻大江之源,其山高路远,沿途艰难,妾心里极为不安,放心不下。莫若贱妾与君一同前行,途中有甚风寒脑热,贱妾亦可看顾一二,夫君以为如何。”

范平道:“爱妻所言固然是好,然此去路途艰辛,不比往日出游益州之各地,必有许多不便。爱妻乃女流之辈,怎能吃得许多苦处,此去多有不便。”

一旁家仆便了附在范平耳旁道:“主人有所不知,夫人此番欲要跟去,非为照顾主人,实乃因王褒之故也。前番主人出游,夫人日日邀了王褒饮酒品茗,吹箫弹琴,甚是快活。此番主人邀王褒一同出游,夫人在府中少了同乐之人,必觉无聊,因而欲要同往,口称照顾主人,实则舍不下王褒。主人不可依了夫人之意,携同前往。”

范平乃胸无介蒂之人,听便了此言,极是不快,拍桌道:“便了休得胡言。王褒之为人,吾深信不疑,休得无稽之谈!”

范平口虽这样说,心中到底还是有些不悦。暗道:“从前出游,夫人从未说过要一同前往,此次因了王褒,夫人却欲一同前往,其意当是在王褒。若依了夫人之意,路途艰辛自不必说,尚夫人真与王褒有甚瓜葛,岂不有损彼此声誉。由此还是拒绝夫人同往为好。主意打定,范平便告知夫人,此次远游,山高路险,极是不便,夫人就不必前去了。杨惠不便强求,也就作罢。”

话说范平择定出行之日,携了王褒,带了多名仆人,准备了足够盘缠,出得府弟,直往西行。一路上逢山起早,遇水登舟,游来游去,业已半载,途中尽赏各样风光,虽是遇了诸多风险,倒也无甚大碍。

一日,王褒、范平一行,经青衣县(今雅安)回返益州,过蒙顶山(今名山县境内,汉属青衣县),正是赤日炎炎,行路艰难。范平不胜天热,眼见蒙山顶上云雾覆盖,凉意浓浓,范平便要上山,以避酷热。

一行人便往山中进发,只见满山古木苍翠,飞壑流泉,雨雾流韵,凉风习习,甚是宜人。行至半山之中,众人皆有饥饿之感,正愁无处升炊之际,忽见云雾开处,有一处茅庐,似有人烟。王褒、范平众人欣喜不已,急急前往,果是一户山野人家。小小一个庭院,甚是清静幽雅,房前屋后挑梁上,各样山珍野味,应有尽有。王褒、范平道了来意,欲向主人讨一顿膳食。主人甚是好客,满心欢喜,急叫主妇涮锅生火,做了许多山珍野味,无非山鸡野兔、菌类蕨菜。主人摆上酒来,众人尽情畅饮。

饮够多时,王褒问主人道:“听主人口音,不似此地人氏,敢问主人来于何方,因何结庐于此半山之中。”

主人见问,也不掩饰,借着酒兴,便娓娓道来:“小子不才,世代以撑船为生,原籍益州犍为郡资阳县人……”王褒惊道:“主人乃资阳人?”主人道:“小子正是!”王褒忙道:“吾乃王褒,亦是资阳人。”主人亦惊道:“在此巧遇乡人,实乃万幸,实乃万幸。敢问乡人来此何意?”王褒道:“且不必先问王褒来此何意,还请乡人先道其缘何来此结庐而居?”

主人道:“小子本名吴理顺,尚有一弟,名吴理真,此时尚在山中狩猎,不时将要回来。问起小子缘何来此山中结庐,说来自然话长。吾父吴二,原在沱江撑船谋生……”

王褒听得“吴二”之说,顿时瞪眼傻看,道:“主人且慢,你说你父乃吴二,可是沱江上有名的船家吴二麻子么?”

吴理顺道:“正是。敢问先生何以知之?”王褒倒身拜下去,道:“缘分,缘分,真乃缘分!”吴理顺见状,慌忙还礼,扶起王褒道:“先生此举又是何故?”

王褒道:“说来亦是话长。当年王褒有难之际,是你父吴二连夜送我进城,解了王褒一时之危难。后王褒与你父往来不多,偶尓你父进城,也曾相聚。不知老弟何故到此,快快讲来。”

吴理顺道:“说来颇为心酸。当年吾父撑船行走沱江之中甚是风光。受杨庄主杨舟之托,常往来益州府武阳县买茶。一日,吾父行到武阳地界,遭遇强贼,不幸遇害,客死他乡。我弟兄欲要前往武阳寻仇,怎奈家有老母,舍其不下。兄弟俩不再以撑船为生,便到杨庄主杨舟处做了仆从。杨庄主看顾我弟兄不赖,在我母亲去世时,花钱安葬,使我弟兄感激不尽,誓当终身以报。杨庄主最喜饮茶,资阳当地茶树,采摘已是不尽如人意,故而杨庄主委派了我兄弟二人,来此青衣县蒙顶山,采摘这高山浓雾之茶。我兄弟来此已是三年有余,据我兄弟看来,越往高处,茶树越少,但所采茶叶却愈珍贵,目前我们送回一批茶叶,乃山巅所采,虽是不多,但据杨庄主看来,口感却是最好。我家兄弟便想,若在高山之巅,种上茶树,专供来日采摘,可就妙了。”

吴理顺一席话,足使王褒感慨万千。看官你道这是为何?却原来,若许年来,无论王褒在资阳首创“欲仙茶坊”,还是到益州范平府上开设“锦绣茗苑”,所用茶叶皆是好友杨舟供给。其上等好茶,原以为是杨舟就地采摘,没料想竟是吴氏兄弟远天远地从蒙顶山采摘。而杨舟如此重情,实是令人感动。由此王褒道:“理顺老弟所言杨庄主,实乃王褒多年故交杨舟是也。理顺、理真老弟在此结庐采茶,王褒全然不知,这多年所饮茶叶,大都是二位老弟采摘,实在感激不尽。王褒有心相帮二位,却又身无银钱,这可如何是好。”范平道:“二位既是王兄之同乡,便是范平之友人,范平这里留下二百金,供二位暂用。日后若需银钱,当着人送来便是。”吴理顺起初执意不受,然终是推辞不过,还是受了。

是日晚,王褒、范平便宿于吴氏兄弟茅庐。傍晚,吴理真狩猎归来,与王褒、范平见了礼,又置酒席,仍是野味,大家畅饮。酒致半酣,说到植茶树一事,吴理真道:“连日上山,看了多处地方,均可开垦,若植茶树,当是不错的地方。”

王褒道:“来日天明,王褒就陪二位上山看看,若能开垦植茶,当是大妙之事。”次日,王褒、范平跟了吴理顺、吴理真兄弟,上山踏勘,选择了多处适宜种茶之地,兄弟二人表示,日后慢慢开垦,定要将茶树种到山巅之上。

王褒、范平又在山上盘桓了数日,觉着山下略略凉爽了一些,这才告别了吴氏兄弟,下山回归益州府来。家人置酒接风,尽皆欢喜。范平饮酒过量,当晚入得卧室,夫人杨惠询问此番去了何种地方,为何一去半年有余,范平懒得回答,只道:“此话可问王褒,王褒自会告知。”

杨惠道:“夫君既是一同出游,所去之地,自当清楚,说来听听,让贱妾也领略领略市外风光。这话正该夫君枕边相告,何必要问王褒。”

范平道:“王褒饱学诗书,所到之处无不铭记于心,询问于他,必当详细相告。要不这样,传我话去,就请王褒把所到之处,记叙下来,供给夫人一阅,可好?”

杨惠道:“好倒是好,然今日已晚,还是明日再说吧!”范平道:“何必明日,今夜便要告诉王褒,请他着速写来。”

于是范平叫来家奴便了,要便了立马就去告诉王褒,将此番同游所到之处,一一写来,以供夫人一阅。便了当即就往王褒住处,幸喜王褒尚未就寝,便了即将主人意思告知王褒,要王褒速速写来。王褒暗忖,此必是杨惠心有所思,欲要见我王褒一面却又不得,故而想要知我此番出游详情。我当速速写成,明日呈上,以了杨惠怀想之心。

于是,王褒连夜执笔,成其《益州记》名篇。要知《益州记》是何内容,请看下回叙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