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司马相如
6642800000017

第17章 双簧戏计谋卓王孙子虚赋醉迷俏佳人(1)

自从秦朝蜀郡太守李冰开凿都江堰以来,整个川西平原不但沃野千里,物产富庶,而且景致也格外优美。闻名天下的古城成都,便坐落于此,北枕凤凰岭,东眺龙泉山,锦江绕城而流,房屋鳞次栉比,被世人羡称为天府之国。

文君嫁到成都来时窦二公子已病入膏肓。窦家原欲借成亲来冲喜,没料到婚后不几日新郎便撒手西归。自此,文君天天伴着草人,弹着素琴,一年半哀怨忧伤的生活,早把她少女时代的天真活泼消磨殆尽了,取而代之的是郁郁寡欢。如果没有两个陪嫁丫环的相伴,还真不知道这日子怎么过下去啊。在这种时候遇到琴中知音,就如同久旱的禾苗突逢甘露,落水的人儿突遇稻草,两相待见,更如干枯的柴草遇上烈火,从未有过的奇妙感觉满溢情怀。

但在文君心中,这似乎是一个梦,一个美丽而忧伤的梦,转瞬即逝。

“小姐,你呀,又伤感了!”印月见文君郁闷地望着窗外,心疼得忍不住叫了出来,“司马先生必是有情之人。我们应该早日挣脱这窦家牢笼,与先生相会。”

“是啊,小姐,司马先生看着你的时候那眼神啊,好烫哦。我觉得先生绝不会放弃,一定会想办法找你的。”琴心也忙道。

“你们只晓得用天真的话来宽慰我,”文君摇摇头,“可我得守一辈子的节啊。”

“什么守节?”印月冷笑道,“男的死了妻可以再娶,女的死了夫为什么就不能再嫁?依着我啊,早跑出去了。谁愿待这鬼地方啊!”

文君苦笑:“我已经是嫁过的人了,谁还会在意呀?司马先生都几天不见了,早跑得无影无踪了。”文君看着二人,终于忍不住掉下泪来,“琴心,印月,是我拖累了你们,如果实在待不下去,就回去找个人家成个家吧。”“小姐一直待我们亲如姐妹,恩重如山。”印月和琴心齐齐跪下来道,“望小姐别嫌弃我们,不要抛弃我们呀。”文君忙去扶起二人。就在这时,门开了。“你母亲病得厉害,说一定要见你。妹子,你回去照看下吧。”

窦兴道。“等你母亲病稍好些,即须回来。”刘嫣刻薄地道,“不要在家多待,招致闲语,有伤妇节!”文君心中是又喜又怨,喜的是终于可以回家了,怨的是司马先生终究是一个轻薄之人,对她这个未亡人见一面便没了影儿。

卓府老仆人卓安的车驾早候在厅外,这是他第二次驾车来接文君了。上次窦家死活不让接走,这次终以卓夫人病重为由将文君主仆三人接了出来。

文君望着斜对面的阳昌酒楼,迟迟不舍得上车。“请问老爷,司马先生还在酒楼吗?”琴心猜到文君的心思,便问窦兴道,“我们小姐想将琴谱还给他哩!”

“哦,你是说司马相如啊?他可是个看面相的高手。”刘嫣抢着回答道,“文君妹子呀,这个我本不想说的,既然提起来了,我就告诉你吧。他说他一见你就感到非常吃惊,生就一副克夫的相,而且他说,这是他见过的最最厉害的克夫相。”刘嫣望着文君一脸的讶异和悲伤,拉着手道,“唉呀,妹子,他都是胡说的,别记在心上,啊?”

文君将琴谱递到刘嫣手上:“嫂子,请帮我转交给他。”说完,头也不回地上了车。“小姐,我们回去了还要再回来吗?”车驾刚转过一个弯儿,琴心就忙附在文君耳边悄悄地问。“不!我再也不回来了!”文君咬着牙,暗暗下了决心。“对!”印月兴奋得几乎叫了起来,“这一年半守丧的凄惨已经让我们小姐苦不堪言了,为什么还要回来?”文君忍不住撩起车幔望了望即将看不到的阳昌酒楼,轻叹道:“一直都觉得是一个梦,到底还是一个梦。”“小姐,凭我的直觉,那刘嫣绝对是信口雌黄。而且我有个预感,司马先生肯定会来找我们的。”琴心道。“哼,那司马先生算什么?凭我们小姐的才貌,还怕找不到比他更好的意中人?”印月则抢白道。相如一整天都没听到琴声响起,不免心烦意乱。“昨天没琴声,今天早上还是没有。文君小姐会不会出什么事了?”第二天天刚亮,桑果道。“什么?”相如一听急了,“我们快出去看看。”“好啊。”桑果听到相如吩咐,一下子来精神了,跳到门边抓住门扇往上一提,门扇即脱了门框窠臼。“嘿嘿,相公,俺就等你这一声令下了也。”原来桑果早就在门上做了手脚。“快来人啊,莫让他们逃走啦!”守门的家丁一声吼,随即便有大批家丁持械冲了过来。相如东挪西跳,家丁们哪能近得了身,看见桑果早已夺过了一把剑,相如忙道:“桑果,休要伤了性命!”“好!”桑果话音刚落,从内室奔出来的窦兴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桑果的剑已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快叫他们住手!”窦兴吓得脸色煞白,忙喝退了家丁,眼望着相如求饶。“桑果,不得无礼!”相如叫道。桑果将剑身贴在窦兴脖颈紧得一紧:“把剑还给我们!”窦兴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急忙叫管家去取了他二人的剑来,并将琴谱一并奉上。相如捧着琴谱,呆呆地一脸茫然。“琴谱为什么在这儿?卓小姐哪去了?”桑果又将剑身一紧,窦兴脖颈立时渗出血来。窦兴的腿一软,早跪了下来:“她,她,她们昨天上午就回临邛了。”相如哪管窦家乱作一团,拉了桑果直奔阳昌酒楼:“快,收拾行李。”窦府私押百姓本就触犯汉律,亦不敢声张和追击,只得作罢。却说相如主仆二人沿着官道疯狂地追下去,即将黄昏时便进入了临邛县城,远远地望见嵌在巍峨门楼上的“卓府”二字。二骑驰过一辆华丽的车驾,急骤的马蹄声又返了回来。琴心撩起车幔一角,悄声道:“小姐,是司马先生追来了。”“那个看相的?不理他!”印月抢着道。“请问老丈,路上可曾看见三位年轻女子坐车往卓府方向去?”

相如勒马问道。老丈正待要说什么,车里传出一个男声:“你问的可是一主两仆?”相如一听,高兴地道:“正是正是,公子可看见她们了?”“看见了。那主子是我的表姐,她们刚才从前面的三岔路口向南拐去了。”相如不解地道:“卓府不就在前面吗?怎么往南去了?”卓文君见印月信口胡说,忙去制止她。但印月却不理不睬,继续道:“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听我表姐说要躲一个叫死马像猪的人。”“死马像猪?”相如茫然。“小子,你活腻了是不?敢骂我家相公?”桑果便要上前踢翻车驾。相如忙拦住桑果。“在下乃司马相如,她们是不是要躲我?”“哦,对对,她们说就是躲你!小的有些耳背,听糊涂了,请司马先生见谅。”“不客气,倒不知她们为何要躲我?”“我听那两位女仆人一唱一和地道,说你什么妄断面相,害人不浅。又说你啊轻浮不够还加轻薄,若与这种人相见,岂不是自取其辱?”相如惋惜道:“坏了,这不知又要哪一日才能见面了?”桑果“哼”了一声:“相公啊,人家把你骂得狗血淋头,你还如此自作多情!”“不行!”相如说,“我要追上他们,一日不见,我这心里就堵得慌!”言毕,相如领着桑果又急急地策马回奔。听得相如一席话,文君感动得热泪盈眶,急忙撩幔相见,却见二骑如飞般驰去了,只留下一片尘土久久不肯散去。文君气得直跺脚:“印月,你真不像话!”“是我看你不高兴才来教训教训他嘛。”印月望着欲哭的文君,赌气道,“他要真如嘴里说的那么好,为什么在窦府不来见你?”“小姐,其实印月还有功劳嘛。”琴心忙劝道,“如果不这么一骗他,你怎么知道他对你钟情呢?”相如二骑往南直奔下去,却到了县衙城外。“相公啊,你也不想想,卓小姐怎么会跑县衙来?”桑果气喘吁吁地道,“小的早就怀疑那公子哥儿的声音,不男不女的,我敢肯定就是小姐的丫环。”相如被一语惊醒梦中人:“你,你怎么不早说?”“我来得及说吗?你跑得那么急,我只有现在才来得及说呀!”

桑果埋怨道,“何况人家卓小姐明摆着不想见你了,我说了又有何用?你还在自作多情!”相如望着已经暗下来的天,连连叹息:“不管怎么样,我也还要见她一面。我要把我心里的话说出来。”“她们早已回到娘家了,我们该不会跑人家家里去吧?”桑果故作同情地道。“唉,先到王吉府里再说吧。”二人打马奔县衙城门而去。眼看太阳已经落下山去,卓安连连挥着响鞭,两匹马昂首欢奔,马蹄轻捷,銮铃叮当,向卓府驰来。

“咦,那不是卓安吗?是不是把小姐接回来了?”管家卓林注视了片刻,惊喜地对身后僮仆叫道,“是小姐回来了,快去禀报老爷和夫人,小姐回来了!”

卓王孙和夫人听说女儿回来了,喜出望外,三步并作两步跑门口来迎接。卓母在丫环搀扶下,心情激动,一路走一路用长袖擦着湿润的眼角。

马车在门口停了下来,看着一身素衣,比原来憔悴了许多的文君一下车,卓母便哭着叫了起来:“我苦命的女儿呀!”

文君伏在母亲怀里,强忍着不哭出声,双肩颤动,泪落如雨。一年半啊,那份哀怨和悲愁,那份委屈和伤心,都化着了滚滚的热泪。印月和琴心是陪嫁的侍女,受的苦不亚于文君,此时也早已泪流满面。见此情景,周围的丫环们,无不掩面而泣。

“唉,唉,小姐回家是喜事,抱头哭什么嘛。只怪女儿命苦。”卓王孙一迭连声地道。卓母哭道:“都怪你把女儿嫁给了窦家……这次回来,我再也不放她走了!”“女儿已是窦家的人,这是命中注定的!不回不行!”文君哭道:“爹爹,孩儿再也不愿回窦家了!”

“以后再说吧,快送小姐回绣楼!”卓林忙对一旁的丫环命令道:“侍候小姐回绣楼!”众丫环簇拥着文君穿过月洞门,进入花红柳绿、假山玲珑的花园,踏过花径,登上久别的绣楼。眼见珠帘画屏、琴几书案都丝毫未变,这是文君少年时代生活的地方,如今一见恍如隔世,忍不住又落下了伤心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