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心底,情意
第二天一早,纳兰谨不知自己是怎么醒来的。
总以为自己会永远沉睡在那片黑暗中,更甚,死在那片黑暗中。
静静地坐在车内,时光犹如窗外风景般流逝,逝去了八年前的初遇,逝去了七年前的分离,亦逝去了五年前的分手,最后,逝去今日伤心。
舒适无力地倚着车垫……
舒适无力地叫自己遗忘……
五年前的他,和莫澜颜在房间里,她虽然单纯也不至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五年后的昨夜,他在她房间里,她丢了所有的矜持面子,换了他淡淡一句——“天气凉了,晚上多穿些睡好。”真是杀人于无形,见血封喉的致命毒药啊!
林雅人,你是否对自己不爱的人都如此残忍?
林雅人……
“小紫,我不会再想他了,真的,不会了。”决堤的泪,决堤的情,却是最后最后,最后最后……
孟紫看着情绪依然崩溃的纳兰谨,原本极为坚定的她,忽地不知这么做是对是错,渐渐生出了几分犹疑不决。
小谨,果真是到了国外就能活下去吗?
她不能确定了。
五年前的小谨选择自我欺骗的遗忘来修复自己,五年后的小谨未必选择如此。
“小谨,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到了异国他乡,那种陌生的叫人恐慌的感觉会扼杀一切。也会扼杀想回来的念头,那种环境,只会让人放纵自己的命运,提不起抗争的半分信心。
纳兰谨拼命地摇头,“我不要回头,我再不想看见他。”此生已无缘,但求来生平。
是非对错已然不重要,小紫不想再刺激她,忙安慰:“好好好,不见不见,不见就不见啊!小谨乖,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了……”
纳兰谨渐渐沉寂,哭声亦歇。
心却未了。
看着熙熙攘攘的机场,人来人往,自己只是万千分之一,淹没于遑遑人流。
林雅人,我不怪你看不见我,在这人群之中连我自己都看不清自己,怎能求你在万千人中独独选我呢?
林雅人,我不怪你,真的,只是,想忘记你而已。
静静地呆坐在候机室,小紫去办行李托运和登机手续了,机场的视频广播时而是最新新闻,时而是机场消息,时而……林雅人、莫澜颜……
那么熟悉的背景,是林氏企业的大楼。
那么熟悉的场景,不知是以前的还是今天的。
原来,他们还是在一起了。
原来,他果真是迫不及待地要将她送出国。
原来,她只是一块最不闪耀的幕布。
在偶像剧中,这个角色,叫——女二号。
这个女二号可以阴险狡诈,可以天真善良,可以温柔体贴,最终逃不过的命运是——失去。或许,是从没得到——男主角的爱情。
她一路走在自己编织的世界里,一路陷在自己构思的美梦里,从来不去考虑,陪她入梦的人是否愿意。
现在,她彻底明了——他不愿意。
他的女主角另有其人,一个美若天仙,姿若惊鸿的人。
匆忙赶回的小紫察觉不对时已经晚了。
“小紫,你说,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是要我的,为什么我要活着呢?为什么呢?”爸爸妈妈已经死了,最爱最爱的人已经离开了。她逃到天涯海角又有何用?就能麻痹自己说这是异国他乡,没人理会是天理么?不能的。
她骗不了自己才选择回来。
现在,再一次的轮回又能怎样?
下一次回来他已然娶得美人,幸福美满了。
她却更遥远了。
更角落了。
到底是为什么要遇见他呢?
命运?缘分?玩笑?
到底为什么林雅人要对她好呢?
不忍?同情?总之不会是爱情。
她已无企盼。
黑色侵袭。晕眩眼前。
呵呵……小紫,你嘴巴张那么大为什么没有半点声音呢?
你在喊我吗?
可惜。
我听不到啊!
真是可惜啊!听不到啊!世界上还有紧张我的声音……
连市立医院最最边角的扫地阿麽都知晓,十五楼脑科已经炸开了锅。
那个男人完全不顾及其他病人,他的吼声哀嚎声,从十五楼为中心,上下穿越,将这个市立医院搅得不得安宁,却没人敢阻止。
据说这位疯子先生是个大老板,与医院股东似乎还有点关系。
据说这位疯子先生的妻子现在在急救室抢救他才会如此失常。
据说这位疯子先生已经将全市最好的脑科医生全部集中过来,威胁说治不好他的妻子就一起活埋。
据说这位疯子先生现在请了大批的私人佣兵去国外绑架最好的脑科医生回来。
流言纷飞,却没有人敢踏上十五楼询问。
而十五楼,既然能将整所医院搅得如此不安,自然不会是飞鸟惊湖面,清风惹绿波的淡淡涟漪。狂风暴雨终摧折啊!
一方:愤恨的孟紫。她双目通红,几乎想上前将自己最最喜爱的雅人学长掐死,“雅人学长,我一直以为你对小谨是有心的,就算现在分开将来还是能在一起的,结果,你从来没有变过,五年前是澜颜学姐,五年后亦是。”非要这样将小谨伤得透彻心扉吗?“小谨已经决定出国了,你连一刻都忍不住吗?非要在这节骨眼上与澜颜学姐闹出点绯闻。”如果小谨不是在机场看见那个桥段,现在早在国外,安心舒心地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林雅人不反驳不解释。
那段新闻,早已是旧闻。那已是许久以前的新闻,只是正好被插在那个时间段,那个地方播出。恰巧得叫人惊奇。他也早已安排人调查此事。他不相信居然有人敢在林氏集团的打压下继续播放这段新闻,还如此凑巧地就在机场,就在纳兰谨离开的今天。
叫人心生疑窦。
林雅人的沉默叫孟紫越来越生气,最后,竟像个泼妇似的上前狠狠地修理林雅人。
林雅人任由孟紫的发疯,骂他也好,打他也好,始终不言不语,不是脾气修炼得好了,只是这样能稍稍地减轻一些心底的痛楚。
小谨……
躺在这扇门的另一边……
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
而他,性命完好地站在这里。
孟紫的打骂或许是代表了小谨吧!
漫长的十四个小时的观测治疗,急救室的灯才熄灭。林雅人站在门外,看着摘下口罩缓步出来的医生。
恍若隔世。
繁华洗净,只剩沧桑。
心脏怦怦地跳着,他却胆小地站在原地,不敢上前询问,就像纳兰谨被推入急救室时,医生问他要不要陪同时那样,傻傻愣愣的,却不敢踏进一步。
至少不问,小谨还是推进去时的小谨,活着的小谨。
他,不想她的生命在他的手里逝去。
他,不想从医生嘴里听到一句不好的消息。
事实却容不得他逃避。
孟紫急切地拉住医生询问:“小谨现在怎么样了?”
“病人还在昏睡,暂时不会有什么大碍了,但是,还是要注意病人的情绪和身体,病人现在很脆弱,千万不要再刺激她了。”
“现在可以进去看她吗?”
“可以,但是尽量别吵醒她。”
孟紫听完,飞快地往房间里冲,却没想有人比她更快,而且顺手关上了门,她冲得过快的结果就是——直接撞在了门板上,像壁虎一样,从门板上滑落到地上。
她愤恨地爬起来,拼命踢着那扇门,“林雅人,你给我开门。谁允许你见小谨了?开门!……”然后,变成手舞足蹈的挣扎——她的嘴被原先只是站在一旁看戏的林莫人捂住了,为了防止被她的挣扎误伤,某人还很轻薄地将她搂在怀里,死死扣住……
“唔,唔,唔唔,唔……”
相较之下,病房仿若落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冻住时间空间,将喧嚣化为宁静,只剩两人的天地。
纳兰谨异常安静地躺在白皑皑的病床上,他的心如同第一次见到她晕倒在房间时的震惊,痛楚。
他只在听见医生说她还好好活着的那刻清醒过来,没等自己回神,已经将自己和她关在同一个雪白静默的空间。
手指颤抖着不敢触碰脆弱的她,纳兰谨应该是活泼的,快乐的,幸福的,现在,只是一栋陶瓷娃娃,一触即碎。
“你说,在我身边,你会死的。纳兰谨,我放你走了,你怎么能躺在这里?你怎么能这般毫无生气?”触痛他的神经。
纳兰谨,你应该好好地活在你自己梦想的城堡里的,你该好好活在世外桃源的梦幻里的。
西雅图。
市立医院的病房。
截然相反的命运。
医院一隅。
男子残忍地扯着自己的头发。
他动用了几乎全部的关系,在林氏封杀的新闻中抽出那段,在她面前上演。如愿地,她病发了。如愿地,林雅人将她带回来了。
真的如愿了吗?
任飞,或许,你让她痛苦地飞回西雅图,你的机会还会大些。
看着她从急救室中被推出来,看着守在她身旁的焦急男子。
也或许,他要的,从来都不是一次机会。
只是她的幸福而已。
病情稳定的纳兰谨很快被移回了普通病房,孟紫在床边守着,她有如此福利待遇完全归功于林莫人将他那个别扭的哥哥拉出去谈话了。
隔壁病房。
虽然医院一般病房隔音效果极差,还要靠病人、家属保持安静来维持医院的宁静,但这几间贵宾单间不管是在床位还是在护士配备或是安静隔音上都堪比五星级饭店。
林莫人看着神情略显呆滞的林雅人,他这哥哥是从没这般的……或许是哀莫大于心死吧……或许真是叫痛彻心扉吧……
他应该是从没想过自己会将纳兰谨逼迫至现在这种的地步的,纳兰谨躺在病房里,所以他要将自己逼得比纳兰谨更死更痛。
林莫人叹息。他是极不想管这件事的,当初想好了让这个骄傲的哥哥自己咬着棉被哭的,但……至少本是同根生……“哥。够了。”死胡同也钻得够深够久了,“你如果再这样非要维持着自己的骄傲,你真的会害死纳兰谨的。”也会搭上你自己陪葬的。
“小谨不会死的!”
对着冥顽不灵的林雅人,林莫人火大,彻底击破他最后一点幻想,“她会!会死在自己的胡思乱想里,会死在你死守的骄傲里。”
“她不会的,我不会让她再多想了……”
“你不会让她再多想?”他轻嘲,“你要是做得到,她现在就不会躺在隔壁。林雅人,别以为自己是万能的。”
果然是兄弟,在打击人这方面,彼此彼此啊!
沉默。死寂。
“哥,把你想的一切都告诉她吧!”太息,一对磨人的情侣。
“不可能,她只会想得更多。”
到这时候他还自以为是,“是!她只会想得更多,所以你不告诉她,所以你可以看着她这样一次一次昏倒,然后生命渐渐走向枯竭,所以你要放弃最后一搏的机会,将她的生命丢弃。还真是我的好哥哥啊!你还真够喜欢纳兰谨的。”
林雅人语结。
“哥。别说你没想过和纳兰谨说清楚。你一味地回避问题,或许是你以为的最好的解决方式,但是不然。你心底定然是想过其他的,只是碍于她的病情,不敢冒险,现在,你没有选择的机会了,只有冒险一次。”不说,纳兰谨必死无疑,说了,与上帝赌一把输赢,“我的哥哥,应该是那个害羞的会躲在妈妈怀抱里的男孩,是一个会傻笑的男孩,我知道,爸的另娶对你的打击很大。”尤其是这个女人还是妈妈的妹妹,尤其是这段感情几乎还是因为林雅人促成的。
他应该是很不能原谅自己的吧!就像不能原谅爸爸和阿姨一样。
成年的心与少年时一样愤愤不平。
“哥,救救你最心爱的女人。”也救救你自己。
沉默更甚。
“哥,她会死的。”
最后一句。
孟紫很不幸地又被某人以极占便宜的方式逮出了病房。
林莫人却是在为孟紫的白痴无奈。本来嘛……两人世界就应该是一男一女,偏偏有个不识相的非要捣乱,也不看看风水年头。
这里布置得一点不像苍白的病房,也不像家里一般华丽的暗色系调。明亮高雅的米色在阳光的充分照耀下,闪出一片温暖的色泽。在这片温暖里,躺着世间最最扯动人心的女子……
她快醒了吧!
微微扇动的眉睫已显露出她睡得极不安稳。默默猜测,大约是被刚才那一阵公狗母狗打架的动静给吵着了。可怜的林莫人,如此为哥哥着想的好弟弟,就这么成了一只狗,还是会和母狗打架的那种……
你也变成纳兰谨了吗?关键时刻就想点冷笑话自娱自乐。
事实是——毫无效果。该记得的,脑海里来回重复着。
初见她时,她就这般,分外的惹人心弦。
他素来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却在与她相识之初就将她的闲事管得透透彻彻,连她父母的丧礼都是由他一手操办的,像一个尽责的女婿一样。尽管那时他们只是陌生……
真的……是一见钟情吧!
见鬼的一见钟情。
却在望见那双黑如阗玉的眸子时,见鬼变成了一种好事。
“小谨,醒了?”
昏沉的纳兰谨还处于昏眩,“你……”怎么会在这?转念,机场风云变化尽入心底,见他的欣喜冷却凝固,缓缓猜测出最为接近的答案,“是小紫叫你来的吧?”不然,他应该在莫澜颜身边,收好情绪泪水,故作坚强,“我没事,现在就可以出院了,我们的行李也都托运好了。到机场改签一下机票就能走的,你别担心……”我不会留下,做无谓的障碍的。
最后的字句,心触及心中伤痛,没能出口。
林雅人握着她颤抖的手,不敢相信自己究竟把他可爱的小谨变成什么样子了,战战兢兢恍若一只小老鼠。
下一秒,他情不自禁地将她搂进怀里,“小谨,留下来。陪我。”
以前的她,会不顾一切地答应,现在,她清醒了,“……我留下来你会很困扰吧!你已经有莫澜颜了……”
“没有。”如此温柔,“我只有小谨,也只要小谨。世界上除了我最笨最可爱的小谨,哪去找人替代呢?”至少,莫澜颜是远远替代不了的。
“林雅人,再说假话的话我真会欺骗自己赖着你不走的。”她原就擅长********,所以千万别给她********的理由。
“赖着吧!我喜欢小谨在我怀里。”她这样舒适地躺在他怀里,是一辈子梦寐以求的幸福。
纳兰谨再说不出拒绝的话。
莫澜颜算什么呢?至少,林雅人现在在她眼前。
果真是********啊!
林雅人却再没给这样的机会。
将怀里的纳兰谨搂得更紧些。
“小谨喜欢听故事吗?”
纳兰谨不解所以,却还是依旧温顺地微微点头。
林雅人低头看了她一眼,缓缓述来:“很久很久以前,村里有座山,山上有一座寺庙,庙里住了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不是应该住着老和尚吗?”
林雅人瞥了她一眼,纳兰谨乖乖不发表意见了,继续听故事。
“那个女人带着一个小男孩。小男孩很怕生,最喜欢的就是温柔漂亮的母亲。他不愿意和同龄的小和尚打架,因为经常会输得很惨,更不愿意和同龄的小尼姑打架,因为输了更加丢人……”
纳兰谨听得云里雾里,为什么和尚庙里不仅有漂亮女人,还有尼姑?但是被林雅人禁止发言的她相当老实地把满腹疑问憋回肚子里,乖乖地继续听故事。
“不管被人欺负得多惨,只要一看见漂亮的母亲,小男孩就会破涕为笑,乖乖地牵着母亲的手,一步一步地跟着母亲回去。母亲很喜欢哼歌,温柔的睡眠曲,应和着山林里的鸟叫蛙鸣,特别好听。小男孩那时的梦想很简单,一辈子像这样有母亲的陪伴就好……然后任由自己软弱地躲在母亲的背后,就连大卡车开过来时也一样……”
原还以为是个古代的故事,尼姑和尚的,现在,呵呵,山上居然有大卡车,纳兰谨不得不佩服林雅人,第一回讲故事就已经有穿越加跳跃的概念了,不写小说实在是浪费人才啊!
当然,她不会傻得把自己所想说出口来。
“漂亮温柔的母亲死了,大卡车把她整个人都撞飞出去。那天雨下得很大很大,血迹顺着流水一直蜿蜒到路边,蜿蜒到被母亲推到路边的男孩的眼前,鲜红的血,淌得很慢很慢,血腥的味道却飘散得很快……从那天起,小男孩就发过誓了要坚强的,发过誓了再不要心爱的人保护他的,他想有宽厚的臂膀去保护心爱的人。他以为这样就是解脱了,可噩梦却从未间断地纠缠着他,听不见母亲的睡眠曲了,听不见船外虫鸣鸟叫了,听不见世界的声音了……直到母亲的妹妹出现,同样美丽又温柔的一个女人,代替母亲在他的床边唱起了睡眠曲,安定他动荡的灵魂,不安的神经。他以为,她是上帝派来拯救他的天使,其实却是披着天使伪装的魔鬼。她和父亲好了,和原本属于母亲的父亲在一起了。还摆着一副温柔慈善的嘴脸,希望他能理解,也觉得他应该能理解……能理解个屁!他只知道,阿姨抢走了原本属于母亲的一切。而这一切的缘由,都是因为照顾他。是他害得死去的母亲失去了一切的。他无法原谅父亲和阿姨,后来父亲和阿姨一起搬到国外了。小男孩越来越坚强,越来越勇敢,终于长成了顶天立地,什么都不惧怕的男人。然后,他遇见了一个美丽的女孩,那个女孩有着和妈妈一样温柔善良又骄傲的性子,有着和妈妈一样的眼睛,他喜欢她,很喜欢很喜欢,甚至,他以为这已经是爱了,在他真正最爱的那个女孩出现之前。”
故事还真是土啊!林雅人讲故事都不看言情小说的嘛!
鄙视!
“遇见她是一个下雨天,那个女孩像疯子一样冲到马路中央。然后打开车门,他虽然在咆哮,心却已然折服,悄悄陷落。这个女孩简直是个白痴,没了爸妈,她什么都不会,当时男孩很怀疑她是不是连自己吃饭都不会。但是,就是这样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女孩,叫他怎么样都放不下手,一路牵着,一路伴着。”
“真的有这么笨的人吗?”这么说来,她似乎还捞不到世界第一笨的高位啊!
看着纳兰谨的模样,原本一肚子的沉闷一扫而空,林雅人现在脑海里打转的,只是对自己眼光的极度无语。
他是个怎么选对象标准啊?
“纳兰谨,那个人就是你。”和她说话绝对不能装深沉拐弯抹角,绝对绝对只是打击自己而已。
这句话,纳兰谨用了很久很久才消化。
这么说来,世界上最最最笨的人还是她了。
这么说来,里面那个土不拉几的男主角就是林雅人了。
这么说来,林雅人似乎是说爱她来着。
这么说来,林雅人的小时候似乎不怎么愉快来着。
嗯……大概就是这样吧!
纳兰谨恍然大悟。
林雅人看了纳兰谨一眼,纳兰谨毫无反应,第二眼,继续迟钝思索中,第三眼,林雅人怒了,暴吼:“纳兰谨。”
“嗯。”
更怒,“你不想说什么吗?”
千万别怪此刻的纳兰谨说不出一句话来,她现在正舒舒服服地在云里飘着,因为林雅人说,他爱她,他爱的人是她。
说什么?
说什么好呢?
纳兰谨飘忽地想着。
然后……不好的记忆涌现。
她以前惧怕的东西,忽然在此刻鼓足了勇气,“说!你和莫澜颜是什么关系,是怎么在国外背着我就在一起的?”
绝对绝对要他吐出个好理由来,不然以后就睡客厅好了。
看着纳兰谨朝气十足的样子,原先怒气冲冲的林雅人忽然生不起气来。
她没胡思乱想地晕倒,她还是好好地在他怀里,至少,她还是好好的。
“小谨,不许和我生气!”
命令的话却有几分哀求的意味。
为什么不能?
以前是有些害怕答案,现在既然答案都已经让她满意了,何必惧怕什么过程呢?“不好,我要知道,你和莫澜颜。”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就被他忽悠过去呢?
林雅人看着纳兰谨一脸小人得志的高兴样,心底竟也生出几分愉快,说出来是对的吧,至少现在是,“小谨,大学时追我的女人很多,我只是在里面挑了一个最好的。”
好简洁的过程啊!
纳兰谨惊愕地盯着他。
山盟海誓呢?甜言蜜语呢?苦情追恋呢?
原以为轰轰烈烈的过去,被林雅人用六个字总结完——挑了个最好的。
他可真是将中国几千年的文字艺术发挥得淋漓尽致啊!
“那为什么出国后又会……重新在一起?”心底的疙瘩还是不能毫无忌讳。
林雅人厚实的手掌将纳兰谨的脑袋按进他的怀里,“小谨,都过去了,你不想听就不说了。”已成往事,何必徒惹不快?
纳兰谨在他怀里用力地摇着头,不要,她想知道一切。
她可以不知道林雅人在那边工作,她可以不知道林雅人一年赚多少钱,但是,她必须知道林雅人感情世界的每一段过去曾经。
这是她坚持的在乎。
林雅人无奈地叹息:“我刚到英国时就遇见她了。应该说,她就来找我了。她早知道我有出国念书的计划,所以,在她早我一年出国的时候就已经打算好了,申请了我会去的那所学校,知道我去的时间。在第一天上完课,她就站在教室门口等我。”
真是有心。除了这四个字,纳兰谨不知道自己该给予什么样的评价,毕竟自己当年亦是用这样死缠烂打的手段把人追到的。
“她跟着我上下课,跟着我吃饭,跟着我上自习。虽然只是很少的一点时间,但是她像以前一样把我所有的空余全部霸占了。”
“或许就是那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对你的感情。看着莫澜颜美丽的容颜我不会开心,看着莫澜颜讨好的眼神我不会开心,却在每天回家后,收到一封电子邮件而咧开了嘴。纳兰谨,你真的很难叫人忘记,很难很难……”
林雅人真是太过分了,“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会和她在一起。”既然对莫澜颜从未心动,那是为何?
林雅人叹气,打击她,“是在差异之间挣扎。”
在差异之间挣扎。
纳兰谨花了许久许久才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莫澜颜和她的差异,天仙和小猪的差异,天才和白痴的差异,富家女和灰姑娘的差异。
好!林雅人这个差异间的挣扎说得太好,纳兰谨华丽丽地怒了,“既然你喜欢那样的,找我做什么,你滚回去,滚回莫澜颜身边去。”敢这么大胆而又理直气壮地说赶他走的话,完全是心底明了他的心思,坚信他绝不会走的。
这年头就是流行小兵耍威风啊!
就知道她会生气,就算是猪被别的猪比下去了还是会不甘心的,别说是聪明得天上有地上无的纳兰谨了。
林雅人看着她那模样,干脆,“我要是不挣扎就不是正常人了。”将老虎尾巴踩得透透彻彻。
笨猪化身母老虎,狂怒,“林雅人!”
医院其他楼层的病人听见这般吼声,不由得想起前些时候林雅人在医院里造成的那场混乱骚动,不得不慨叹,果然是一对啊!病还没好呢,吼声就这么惊人!
番外 任飞
交了十二个男朋友,叫纳兰谨觉得最倒霉和最难忘的当然是第一任以及兼职老公的林雅人,但若是要说,这么多年以来彻底没有遇见一个特别的,那也是不可能的。
这里要说的,就是纳兰谨的第七任男友——任飞。
任飞任飞,天高任君飞。人如其名不愿受束缚的个性,做过餐厅的跑菜小弟,因为受不了老板的指东指西而辞职,当过大公司的CEO,因为不喜欢天天必须以身作则的束缚而不干,后来,他找到了自己最最喜爱的生活方式,一个流浪的歌手兼摄影师兼作家。不得不说,任飞有才,不是一般的有才。任飞吸引人,不是一般的吸引人。
第一次见任飞是在一个纯粹的音乐酒吧,她的第六任是个十分喜欢音乐的人,喜欢现场音乐,他经常会带她到那里听音乐,两人也在那里分手,理由很简单,“纳兰谨,你根本没想着谈恋爱,你根本没把我放在心里,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了,再见。”
他结账,拿外套,转身离开。
一切犹如行云流水的流畅,却慢得叫人惊奇。明明她有很多时间唤回他离去的脚步,却是坐在原地傻傻地任由他的离开。放任自己独自盯着对面那张空荡荡的座位许久许久才意识到,她又失恋了。
心却已麻木,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
周围优美的歌声,夹杂着稍稍嘈杂的人语,构成这里特有的风情。穿越了那些,爽朗含笑的声音传来:“真不知道你是笨呢还是真的不喜欢他?”
惊愕,抬头,就是任飞的笑容,那么灿烂的跳跃着阳光、灼痛人的眼睛。
纳兰谨愣愣地看着,嘴张了几回却像是鱼在呼吸一般没发出一个音节。
“看来是个笨丫头啊!那个可怜的男人,结账磨蹭了一会,拿外套磨蹭了一会,走的时候还不停地回望,希望你能留住他,你却只是傻坐着傻看着。可怜的人啊!”
被人偷听偷看了与男友分手的全过程,任何一个人都会生气的吧!纳兰谨竟毫无怒气地看着任飞,慢慢,被他满脸笑容感染,也扯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你笑得很好看,能把嘴再咧大一些吗?”
任飞无语。
运气不好,遇见个疯子。
“为什么越是寂寞的人越是会把嘴咧大了笑呢?明明就不快乐啊!”
无心一句,扯出一段。
任飞愣神许久才像个大哥一样,用手摸揉了揉纳兰谨的头,“你究竟是聪明还是笨呢?”
是笨是聪明都无关吧,两人只是萍水相逢,缘分太浅。
原以为不会再见的。
陌路的两个人。
再见时,远不止惊愕,当彼此为相亲对象。
纳兰谨是因为习惯,除了林雅人,她的每一任男友都是通过很正规的相亲渠道认识的。任飞是因为误交损友,一个交情不错的哥们居然改行不当摄影师了,开了个什么婚介所,第一份婚介男方的资料就是他的。不是他自夸,至今为止,他已经相亲了不少次了,这全是归功于哥们在那份资料里放了一张他的照片,今天,又是雀屏中选,救场来的。
两个人相视无言了许久。
任飞是因为不停地猜测她挑选他做相亲对象的缘由。纳兰谨更是简单,完全没认出眼前这个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只是男方不说话,她也不好意思开口。
气氛沉闷再沉闷。
要是旁边有个介绍人帮忙炒热气氛还好,偏偏纳兰谨认为自己相亲次数多,经验丰富,不需要什么陪同,任飞更是压根没把这当作一场相亲。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两个人一句话没说,连简单的问对方的名字都没有。
纳兰谨从未遇见这么奇怪的相亲对象。
看着他招侍者过来结账,拿外套,离开……这个过程似乎有些熟悉,也只有这些而已。
等对面的座位空荡了三分钟,纳兰谨确定他是已经离开而不是暂时地进个洗手间后,转回了思绪,长叹一声,今天的相亲算是彻底地失败了。
收拾好不多的东西,接过侍者递上的外套穿好,走出门,不算很厚的羊毛外套根本抵不住十二月的寒风,上下牙齿不由得打了个颤。真的好冷,下回相亲一定要选在春暖花开的时候。纳兰谨暗暗思忖。
一件厚实的玄色大衣忽地封住了寒风,盖牢了一片温暖,“不是说过吗?男人这么慢地从你眼前离开就是想要你留住他吗?果然是个笨蛋,什么都记不住。”
灿烂晃眼的笑脸。
纳兰谨觉得似乎见过,却也没有。
纳兰谨摸了摸厚重的外套,疑惑地看着他。其实他长得很好看,不然她一会从一叠相亲照片中选中他。但是,他也很奇怪,吃饭的时候一句话没说,吃晚饭居然在饭店门口等她……
“你这样……是想和我交往吗?”
他答的却是无关紧要的话:“我送你回家。”
那晚,纳兰谨睡得很香,奇怪的相亲宴并没影响她的心情,最坏的打算就是这么冷的天再相一次亲好了。
那晚,任飞彻夜未眠,送纳兰谨回家后,他就从朋友的婚介所调出了纳兰谨的资料。厚厚一叠,她的历程相当辉煌啊!
在上一家婚介所她一共相了十一次亲,成功五次,但每回的交往都在两个月内结束。那个婚介所是等男女结婚才收费的,所以她这个荣誉会员就华丽丽地被踢出去了。
他,是她在这个新的婚介所的第一个相亲对象。
纳兰谨。
纳兰谨。
纳兰谨。
一个有故事的女人。
相亲时的犹疑在此刻全部化为肯定。
嘴角勾起一抹坏笑,他确实是该试着交个女朋友了!
原以为这次的相亲没着落了,没想,就是这个没着落的人,一早站在她家门口,说要送她去上班。
好吧,上班就上班吧!
然后,他说,要和她交往。
好吧,交往就交往吧!
省得她这么大冷的天还要再去相一次亲。
纳兰谨没心没肺地想着。
两个人的交往其实很简单,就算没有爱情依旧可以维持得很好,只要没有人去触碰彼此的底线。
任飞每天接送她上下班,用摩托车,一辆很符合艺术家审美标准的摩托车,于是公司里一帮有色胆没色心的男同事捶胸顿足。
纳兰谨不知是凑巧还是什么,以前交往的几个男友不是公司老板就是大公司主管级人物,看着接送的车不是奔驰就是宝马,偶尔还冒出辆法拉利,叫一帮男同事只敢远观不敢近追。现在,心目中的缥缈女神居然被一个骑摩托车的小子追走了,能不郁闷吗?
再看一眼,女神竟然微笑地朝那个摩托车小子走去,然后,坐上摩托车,两人绝尘而去。
郁闷啊!郁闷!
那个音乐酒吧是纳兰谨和任飞最常约会的地方,因为任飞晚上都会在那边做兼职歌手,他很会唱情歌,也很能挑动现场的气氛,所以经常只要他一上场就是一阵震耳欲聋的鼓掌声和尖叫声……这也是任飞一直再和酒吧老板说要找人代替他的工作却始终没有成功的原因。
任飞每回唱完歌出来就已经十点多了,然后送她回家,两人的约会这么持续了一个多月,偶尔,星期日白天不用工作的时候他们也会出去看场电影。
纳兰谨不喜欢电影那样要费神记住的东西。其实带她约会最好的地方就是餐厅,最能让她开心大笑的东西就是蛋糕。任飞知道,却从未做到。
第一次吵架是在两人交往的第三个月。
一个星期天的大白天——原来应该是两个人出去走走,逛街看电影玩游乐园的好时候,他们也确实去了。
他去买票,她买饮料,简单的分工却在任飞等了十多分钟后破裂,最后,他在小卖部的杂志架前找到了她,她正盯着一本商业杂志牢牢不放,封面人物是一个跨国企业的小开。
然后,在他的触碰下,她意识到他的存在,回头,任飞说不出那是什么样的表情,乍看之下是面无表情的冷漠,然而那种隐隐浮动跳跃的,是爱恋,是痛楚,是欢乐,是矛盾……
“小谨……”伸出的手被她挡下。
“我有点头痛,我们回去吧!”
任飞没有追问,带着她打车回家,原本是想送她回她家的,却因路上纳兰谨忽然头痛得厉害,她又坚持不去医院,任飞干脆将她带回了自己家里也方便照顾。
纳兰谨真是个会折磨人的主。
一个早上就没让人安生省心,任飞看出她多少是想逃避某些东西,干脆替她买了些蛋糕,让她在自己喜爱的蛋糕里逃避个够。
纳兰谨确实如任飞的猜测一般,见了蛋糕就什么都不想了,一口一口开心地把蛋糕全部解决完,人也精神了许多。
看着张大了眼睛四处张望的纳兰谨,任飞不由得觉得好笑,打开冰箱才发现里面只有没吃完的泡面,干脆出去买菜做饭。他吃什么是无所谓了,可纳兰谨毕竟病着,虽然她也吃了不少蛋糕,但那些东西拿来填她那个无底洞似的胃是远远不够的。
拎着满袋子的菜回来,迎接他的不是笑靥如花,却是一张泛黄的旧照片,被撕成两半的照片。一张可怜兮兮求饶的脸,“任飞,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看书,然后就从书里掉出来这张照片,我想把它放回去,可是不小心它就坏了。”
好!她不是故意的!没关系。
好!只是一张旧照片而已!没关系。
“砰”的一声将手里所有的菜全摔到地上,“谁准你乱翻我东西的?你爸妈没教过你教养吗?滚出去!你给我滚出去!”夺回她手中的相片,破碎的是相片中的两张笑脸,一张是他,一张是他的初恋。
纳兰谨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看着他那张怒气冲冲的脸,和林雅人发火时有好几分相像。收回视线,收回情绪,两步就越过他跨到门口,想踏出的脚步停顿一下,半晌,话才出口:“为什么每个人都会问我的教养呢?我没有父母那么明显吗?”
说完,再找不出留下的力气,狂奔而去。
纳兰谨请了一个礼拜的假,不是因为和任飞的吵架。或许是感情不够深,与任飞的冷战甚至分手没在她心底刻上任何一道痕迹。却是那天任飞提到了她父母确实伤了她,也叫她决意好好地去祭拜父母。
那个地方,因为是她和林雅人的开始,她许久不曾去过。
而这一个礼拜就叫任飞疯了。
他从吵架的第二天起就找不到纳兰谨了。公司不在,住的地方也没人。来回折腾了三天,终于忍不住又找婚介所的朋友调纳兰谨的资料,那份资料他早已烂熟于心,所以,依旧毫无进展。
直到一个星期后,纳兰谨拖着自己的小行李箱回来。
他们似乎每回都这样。
纳兰谨是决计没有预料到任飞会在她家门口等她的,就像没预料到相亲那天他会再餐厅门口等她一样。
“小谨……”任飞有些惧怕,不知她气消了没?
“嗯?”纳兰谨好奇地看着不知所措的任飞。
“你去哪了?”
“郊外,给爸妈烧炷香,来回还有点远,就在那边附近的小旅馆住下来了。”
我还以为你走了!再不会出现了!
任飞忽然一把抱住了她,狠狠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连说话的力气都用尽了,“小谨。”
“痛!”
他却没松开半分。
“小谨,只要再借我抱半分钟就好。不!十秒钟就好。”
什么时候开始,那段曾经最重要的初恋已经比不上现在的真实了。他几乎是在小谨离开的同时就后悔了,为了一张照片和她生气,或许更深层的怒火,是因为她在电影院盯着的那本杂志。
小谨,现在,就算是这样抱着你都感觉不到你的真实。
任飞和纳兰谨和好了。纳兰谨是无所谓的,只要任飞不生气了,她也懒得再重新相亲。而且,任飞和纳兰谨的感情更好了,至少在外人看来是如此的。
任飞坚持辞掉了音乐酒吧的主唱工作,为的是多一些时间和纳兰谨相处。于是,纳兰谨和任飞的约会活动,在任飞的有心安排下,丰富精彩起来。
他们会在周一的晚上一起打电动,有任飞玩得好的,比如说跳舞毯,比如说打鼓机,也有纳兰谨擅长的,比如说老虎机。当然也有两个人都不擅长的——街头篮球,偏偏纳兰谨还喜欢这项活动,每回都丢得自己双臂没有半点力气才愿意回去。
周二的晚上是美食之夜,一条蛋糕街,从街头扫荡到街尾,纳兰谨吃,任飞付钱,两人都忙得不亦乐乎。
周三的晚上沿袭旧俗——看电影。但这回任飞不会选择有深度有意思的大片了,反而是选择一些情节简单搞笑的少儿片。看了几回的纳兰谨渐渐适应起来,甚至还觉得不错。
周四的晚上他们会去沙滩踏浪,没有白日的烈日,只晚风徐徐,海味阵阵,赤脚任细沙从脚背流过的感觉……
周五的晚上他们会一同去商场逛街,说是逛街,其实参加节目还多一些,什么恋人比赛,化妆模特的比赛,任飞都会把她推上去或者陪着她一起去,有没有胜利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很快乐……
她看得出任飞的用心,那是比任何一个曾和她交往过的人都深切的用心。深切得已经在叫她思考,她是不是不该这样利用他的爱情来忘记自己的伤痛。
他们会牵着手,一个站在这边的铁轨上,一个站在那边的铁轨上,同步地向前平衡移动。一步一步清楚地数着步子。一点一点清楚地计算着任飞的真心。很多时候,当纳兰谨回头就见到任飞的时候,她很想说: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不值得。可每回话到嘴边,又会想起,说了,转身,回头,就看不见这人的身影了,就真的只剩自己形单影只,独自寂寥了。
徘徊,再徘徊。
再一次头痛是在一个周五的夜晚,商场巨大的电子屏幕上反复播放着短短几年内轰动业界的林氏小开——林雅人。
忘了身边的任飞,忘了周围的环境,她就这么站在屏幕下,盯着屏幕里的人。
“你这样子,像是想穿越到屏幕那头去。”多轻松的提醒。
纳兰谨毫无所觉。
任飞像是生了一股闷气,也是极度的不甘心,干脆不说话了,就静静地在一旁站着,他倒是要好好看看,纳兰谨什么时候才会想起身边还有个叫任飞的人?
答案是——商场关门时。
被急欲往外的巨大人流冲击醒的。
当她回头看见他时,竟只是淡淡地笑笑,“对不起,我走神了。”
任飞把今天仅有的战利品——萨鲁娃娃塞到她手里,“我宁愿你是头痛了!”
转身就走。
纳兰谨一个人傻傻地留在原地。
他似乎是生气了呢?
怎么办才好呢?
冷战正式开始。
说穿了,只是任飞在闹脾气。
纳兰谨还是照吃照睡,没半分失常的样子。
忽然哪天早晨,一直送你上班的人不见了,忽然哪天早晨,接你下班的人不见了,忽然每天晚上,变着花样讨你欢心的人不见了,这种感觉,她早经历过,早麻木了。
一个人的孤寂,她害怕,却早已习惯。
许多时候,纳兰谨的血——是冷的。
所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音乐酒吧找任飞。所以,她也不知道,当看见任飞怀里搂着另一个女人时,她该怎么办?
最后,她淡淡一笑,朝着酒吧老板说:“老板!你这酒吧不是纯音乐的吗?”
老板十分黑心地回答:“是纯音乐啊!但是也不能不让人家谈恋爱啊!”
谈恋爱!在她这个正牌女友面前提到谈恋爱。看了看任飞,却发现任飞的眼睛始终只在他怀里的那个女人身上。
呵呵!
原来世界都是一样的。至少,男人都是一样的。
“任飞,这个小丫头不会是你以前的女朋友吧?”品评似的来回打量,“啧啧,不会还没成年吧?”
纳兰谨看着她,用猎豹盯着猎物的那种眼神,直叫她背脊生出一股寒意,“你俩衣服穿得多了点,比这样更加难看十倍的场景我早见过。”在英国,站在林雅人房门口没发泄出的尖刻,送给了眼前这两个人。
纳兰谨没多留一秒,转身离开。
任飞看着那个越来越远的背影,忽然甩掉了搂着他的手臂,朝门外追去。
暗黑暗黑的巷子里,星星点点的几盏灯光像是夜幕中的星光,起不到任何实质性的作用。
颤抖的肩是他感觉到的,压抑的哭声也是他感觉到的。
手颤巍巍地搭上她的肩膀,她没躲开,这叫任飞很是高兴。
“小谨。”
不答。
“小谨。”
不语。
“小谨。”
任飞已是无奈,“别藏太多东西让我去猜,我不够聪明的。”却也已经猜出七八分了。
“任飞,你是第一个让我想去哄回来的男朋友,”除了林雅人以外,“我已经聪明地学会回头找你了。”
他是特别的啊!却是一样的伤人。
看着纳兰谨静如死水,再不兴波澜的脸,任飞只能苦笑,“所以,我搞砸了,是吗?”在她回头找他的时候,他竟该死地抱着另一个女人。
她终于学聪明了,他却变笨了。
纳兰谨不言。
任飞,任飞,他能包容她的时间太短。在她心底浅浅地留下他的痕迹时,他已然要旋身退场。她或许可以给他十年二十年的时间,他却等不了了。
早早分开,不是更好?
心,已如死水。
任飞已明了她的举动,伸手想触碰她的时候,纳兰谨明显的一个闪避叫他颓然地撒了手。许久许久,任飞干脆一个快动作,将纳兰谨搂在怀里,像以前一样,送她回家。直到送她到家门口时,他才郑重其事地通知她:“小谨,明天晚上,在我们相亲的那个饭店,我等你。”
既然是正正式式认识的,一定也要正正式式地分手。
纳兰谨微微点头,低声应一句好。
不约而同地,竟都穿了当初相亲时的那套衣服。
任飞是有意的,纳兰谨,或许只是凑巧。
安静得如同第一次相亲的相对无言,只是那时是认识,今天却是分手。
吃得比上次还要漫长,从六点到九点多,任飞很有耐心地把最后一口咽下肚,用雪净的湿手帕擦干每一根手指。最后,将一个白色信封交给纳兰谨,并说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话:“小谨,等我走了才许拆。”
然后,结账,拿外套,离开……
直到那扇晃动的门再不会晃动,纳兰谨才回神,拆开了信封,里面雪白的纸片上,只一句话:一个男人那么慢地从你眼前离开,只是想你留住他,我的笨小谨大概是永远都不会懂的吧!
任飞。
泪无声无息地掉落。
透明的玻璃窗外,熟悉的黑色大衣看着窗内哭泣的人。
至少,你为我落泪了。
昨天的眼泪是因为想起了他,至少,今天,你的眼泪是因为我。
小谨,你会幸福的。
……
当纳兰谨走出大门时,深夜的寒风凛冽,不由得拉紧了领口袖口任何一个能灌风的地方,却依旧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浅浅笑着,再不会有厚重的外套套在你的身上了,再不会有人等着教你些你必须知道的事情了。
结束了。
在一年前的今天开始,在一年后的今天结束。
结局 情商,雅人
纳兰谨与任飞的再见,已是斗转星移,物事全非的年代。
因为林雅人的坏脾气,林叔叔怕病人全部被他吓出心脏病而影响医院的救治率,纳兰谨华丽丽地在众人同情的目光中,收拾好包袱——被赶出医院了。
原本她是十分想在家舒适待着的,偏偏林恶霸大人坚持不愿放过可怜的病弱小女子,誓要压榨最后一分可用劳动力。记得他今天早晨挖她起来的理由是:“就当替你自己赚医药费好了,去秘书室打个下手。”
医药费?要不是被他气的,她用得着进医院吗?现在居然还要去打下手……
好!打下手!
看她们谁敢指使她,好歹是总经理夫人来着。
纳兰谨气呼呼地为了那点破医药费当劳工阶层去了。然而,劳工阶层的专用办公室居然是在总经理办公室,虽然比起那张豪华的大桌,她这张桌子是有点小啦,但是放点心奶茶还是不错的。
这回总经理室的强大特助团可是早有准备,奶茶直接用超大号的保温壶灌了整整一壶,点心在桌肚里都塞得满满的,免得他们跑进跑出的惹着某人的眼。现在,只要纳兰谨和他们说一句话都能感觉到背后灼热的视线。难怪世界上如此之多的人体自燃事件,八成是被妒夫的眼神火化的。
奶茶喝多了的结果就是与洗手间约会的频繁。林雅人看着那个一早上来回了许多趟的女人,微微皱起了眉头,这样会影响健康吧!下回记得问问叔叔。
纳兰谨再一次从洗手间出来,还没看清眼前事物就被打劫了。某人强制地把她搂在怀里,带回了自己专属的宽大皮沙发。
“气够了没?”纳兰谨的病最大的效果就是磨练了林雅人对她的情商,至于林雅人愿意用狮吼功吓唬下属这就不归她管了。
“你居然想压榨我的劳动力,不知道我不能多思考,最好是一天什么都不用想吗?”压榨就压榨了,好歹也给一个位高权重责任轻的工作啊,居然还是秘书室的打杂小妹,纳兰谨怒了。
林雅人无语。
这丫头,一早上到现在,干的最累的事情就是跑洗手间。他哪敢让她干活,连她吃的喝的都是找人专门替她张罗的,她居然还认为自己是来打杂的。不识好歹。
恰是此时,桌上的内线电话响起,三声后自动转为扩音播放,特助甲的声音透过无线电传来:“总经理,任氏的负责人来了。”
任氏?莫澜颜所在的公司?
林雅人眉头皱得更深些,吩咐下去:“让她进来。”没松开纳兰谨,这事,见了也好。
然而,特助打开大门,走进来的不是莫澜颜,却是一个男人,一个林雅人从未见过的男人。
没等双方自我介绍,林雅人怀中的纳兰谨看着那人,恍惚了,不由出口,恍若呢语:“任飞……”第七任……
纳兰谨能喊出名字的人,一定是熟悉得不行的。至少,她现在对助理室的那几位大概还是只能分辨甲乙丙丁。
林雅人脸色沉得极度不悦。
任飞浅笑,一如阳光,“看来,是真的很幸福啊!”枉费了他特意给莫澜颜牵的线了。
林雅人很想掐着他的脖子追问他和小谨的关系,掐掉他那一脸嚣张似乎所有都了然于心的假面。
“不要用那么凶狠的眼神瞪着我,我也只是来关心关心前女友的幸福,毕竟,我们整整交往了一年,有点担心她过尽千帆还是觉得我最好啊!”自发自动从实招来,更将林雅人气得跳脚,却还要装作平静无波。
整整一年!那已经比他当初和纳兰谨在一起的时间还长。看了看怀里的人儿,她浅浅地点头认同等于是将他凌迟了。
好!先收拾眼前的敌人,至于纳兰谨,回家再说。
“确实是千帆过尽,才蓦然回首。”他任飞就是纳兰谨千帆中极不起眼的一片,而他——林雅人,才是纳兰谨真正的蓦然回首。
任飞浅笑,“你还真懂得怎么伤人。”尽挑痛处踩。
和纳兰谨没心没肺的伤人一样的痛。
“任飞。”纳兰谨想出声安慰,能想到的最大的安慰言语,也只喊了他的名。
林雅人不悦,任飞却笑了,“我只是来看看,你穿越到屏幕的那头了没。”结果,穿越到了,那头的人也已将她稳稳接住她抱在怀里。
看了许久,最后在林雅人不耐的送客眼神中,任飞终于吐出一句:“再见。”再次相见。
缓缓慢步离开,似是等着什么。
在踏出总经理室的那扇大门时,任飞心已彻底凉透。
她就是个什么都学不会的笨蛋啊!还在期待什么呢?
在电梯门阖上的最后一秒,却被一只手挡住,感应电梯自动再次把门打开,传来的是纳兰谨可怜兮兮的声音:“任飞……”
电梯里的任飞会心一笑,“你终于学会了,小谨。”只一句名字,只一个眼神,虽然无关****,心已然满足。伸手,再次按动关门的键,看着电梯门缓缓将某人隔绝在自己的世界之外,还有传来的男人怒吼声。
“纳兰谨,谁准你追出来的?”
“纳兰谨,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纳兰谨,你知不知道你已经结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