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大侠请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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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大侠请保重(凌霓)

楔子

“什么?月涯私自下山了?”

“是……是的,少主还、还……”

“还什么?!”绝艳的女人怒不可遏地喝道。即使早就不是风华正盛的豆蔻少女,但保养得宜的美貌却因成熟的风韵显得更加明艳逼人。此刻,因为盛怒之中,脸色阴沉难测。

“还、还……”跪在大殿上的人如秋风扫下落叶似的颤抖着,唯恐受到高高在上的女主人怒火的波及,下一刻自己的脑袋就得和身体分家,迟迟不敢说出实情,眼见顶上的人脸色愈加阴沉,恨不得就此昏死过去。

“来人,把他给我丢下山喂狼。”冷冷地扫过一眼,那个绝美的女人——月倾城无情地下令,“这般无用的人没有资格再留在敛月宫里。”

“宫主饶命!饶命啊……”

“放了他吧。”软软的声音响起,没有人注意到她何时来到大殿里,一身的白衣雪似的飘逸无染。月汐轻启檀口:“娘,就算你杀了他也怕是问不出什么来的。”就见她走到前方,微微一福身。

知她说的是实话,月倾城静默无言,只稍一挥手,示意把人放了。

“谢、谢少主不杀之恩!”那人捡回一条命,连连叩首谢恩。

月汐只是让人带他下去。

见此,月倾城缓缓地叹息,轻轻地招手,示意女儿走上前。

“娘……”

她疲惫地闭上眼,无奈地开口:“你说月涯到底去哪了呢?宫内里里外外都找不到她。”

“想必她已经下山了。”她笃定地回答。

“下山?你怎么知道?”刚问出口,月倾城就想到自己问得多余,一胞同出的两人,有什么是彼此不知道的呢?“她去哪里了?”

“这我没问她,不过,”月汐顿了一下,“卦上所示,月涯该是向北走了。”

向北吗……只知道向北,那人到底几时才回来?

那个约定,赶不赶得及?

月倾城握着女儿的手,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抽光了,有一股深深的无可奈何,“为什么偏选择北方呢?”中原之北,正是武林中最混乱的地方,从未走出过这西域的人,怎么叫她不担心……

像是看透了她的所忧,月汐微微笑着开口:“她闷得慌。”对,下山的理由只有一个——闷了。

“闷?所以就去全天下最乱的地方找乐子?!真是太任性了!”为什么她就不能在山上找乐子,为什么她就不能像月汐一样乖乖地留在她身边呢?

垂下眼,她掩饰掉眼里的些许愧疚,总不好告诉盛怒中的母亲是她告诉月涯中原的北方比较符合她的要求吧?够乱,鱼龙混杂,恩怨情仇的,还有她们想找的人,全在北方了。最重要的是……月汐淡淡地扯出一抹绝美的笑,酷似她当年颠倒众生的母亲。

“你是不是还帮她瞒着我什么?”

嗯……当然,“没有,母亲。只是,”无辜地眨眼,希望她的话不会把人气晕了才好,“月涯下山的时候,还顺道地把她养的那只灵狐也带走了。”这样,她不找别人,“别人”也会找她。

“来人!立刻下山把人给我带回来!”话刚落,就听到怒喝声。

意料之中啊……幸亏这她早就提醒了。

第一章 有眼不识恶人啊

刚迈进秋天,北方的气温仍是偏高,暖洋洋的阳光晒得人昏昏欲睡。

狐也昏昏欲睡,或者是昏昏欲醉?

他单手撑在桌上,懒懒地斜坐着,让怀里白狐盘蜷在腿上,另一手有一勺没一勺地给喂着酒,直到它喝不下了开始打酒嗝还是不放弃地接着喂。怀里的白色狐狸受不了这不怎么“狐道”的对待,开始扭动反抗。

“哎……”叹气,“小白,你的酒量变差了。”

白狐不服气地轻咬他的手。你才变差了,你自己灌两坛子试试!

低头睨了一眼发脾气的宠物,他伸出手安抚性地摸摸它的头,顿了顿,不客气朝头顶用力一弹——哼,还敢咬人了。

可怜的白狐发出呜呜的悲鸣,似在哭诉自己跟错了主人,一时忘记了自己的小命握在别人手里,而且这人还很阴险,当下乖乖地趴下,不敢再乱动地让人顺着皮毛。

呜……

“其实你也是很可怜的。”反省似的开口。

对嘛,对嘛,没什么比跟错主人更惨的事了。

“这一路来居然没人看出你作为灵狐的价值。”

咦,什么?

“害我一直以为带你出来会很刺激的。”继续叹气,“只要把你的血喝了,不管多重的内伤都能治好,就算没伤,也会大大增进武功修为,或是延年益寿。”他把怀里的白狐举到眼前,和它对视,不怀好意地盯着明显不安的狐眼,慢慢地道,“难不成我应该告知天下,百年一遇的灵狐其实就在这里?你说是吧?”还是很好商量的语气。

通人性的白狐听到这话抖得更厉害了。它真的是跟错人了!有眼不识恶人啊它!

“在骂我?”好温柔地问。微眯的眼发现那双狐眼可笑地瞪大,雪一般的全身拼命地摇晃,意思很明显,尽力地在为自己辩解。这样子惹人发笑,他深深地勾起嘴角,“乖。”

白狐彻底地无力了,被吓瘫地重新趴下。

“究竟该告诉谁我有灵狐呢?伤脑筋……”

呜!

“喂喂,知道吗?号称天下第一楼的贯天楼楼主中了剧毒。”

“去去!那可是据说天下第一的贯楼主!受伤?喝多了吧你!”

见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消息遭人讽刺,长得尖嘴猴腮的男人愤愤地叫道:“我说的是中毒了!没说受伤!”

“那也不可能!谁有那胆子给姓贯的下毒,又不是不想活了!”

“谁说没有?明枪易挡暗箭难防,我说啊……”他状似高深地要发表意见,却急急地低下声音:“说不定就是那和贯天楼楼主抢女人的倾城山庄搞的鬼。”

“喝!别乱说话,我可当作什么都没听到。”说的人一脸慌张,听的人一脸惊吓。

“喝!你那么大声干什么,我也只是这么说说。”不自觉地提高声音掩饰胆怯。

同样的,另一人也跟着提高声音:“这是可以随便说说的事吗?”

“什么……”

剑拔,弩张。

好奇——“什么事不能随便说?”

“就贯天楼楼主中毒的事!”

哦,知道了,“还有吗?”

“下毒的是倾城山庄!”

“还有吗?”

被问烦了的男人转过身,火大地吼:“哪来那么多的还有!你这人是不是吃饱了撑的?不就是说倾城山庄给贯天楼下毒了嘛,听清楚了没!”

然后,一片死寂。

突然被吼醒的白狐龇牙咧嘴地竖起所有毛发,一边发出低低的威胁声。

“知道了。”大概全天下都要知道了。他,月涯,慢条斯理地收回戳人后背的食指,好心情地安抚怀里的宠物,转身踱出客栈,暗忖着,有趣的来了,真及时不是,就在他大感无聊的时候。

啧啧,贯天楼,他得去会会。

剩下的两人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渐远的背影还以为自己看到了古书里传说的天人。等到从“以为”里回过神,才意识到已经犯了多大的错,发生多么不可弥补的事情,几乎全客栈里的人都向这里抛来“找死”的眼神。

“妈呀!”两人同时逃窜出客栈,打算第一时间收拾好包袱并在有生之年都不回中原了。呜……这是招谁惹谁了?

贯天楼,号称中原的第一楼,与之齐名的还有倾城山庄、敛月宫。只是敛月宫向来行踪不定,于是,中原武林便慢慢演变成了贯天楼与倾城山庄争夺的天下。所谓天下,自古不变的道理便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而近年来,明里暗里的争斗就是两家即将争出高下的征兆。

就在这敏感时刻,贯天楼楼主中毒,怎不叫天下人把最大嫌疑一致指向倾城山庄呢?太明显了,并且动机、理由、能力皆具备。甚至所有人都在猜,倾城山庄会不会把握住机会,趁机大举攻打贯天楼?眼下无主的贯天楼,恰似一盘散沙,此时不打更待何时。人心惶惶,终于到了良禽择木而栖,两者之中选其一的当口了吗?

“可恶!把开药的庸医给我杀了。”房间里发出怒吼声,接着是瓷碗木盘等物品砸到地上的声音,响声之大,可想而知砸下的力道有多大,那人气力十足的,怎么会是身中剧毒的贯无敌呢?

“是、是,楼主息怒。属下这就下去叫人重新煎一碗。”说完连滚带爬地离开。

“滚!”

“是、是……”

随着门被关上,房间里重回到安静,只有轻轻的瓷器触碰到的清脆的响声。坐在一旁雕刻精细的梨花椅上的邪美男子,贯天楼的二楼主贯无忌优哉游哉地啜饮着茶,姿态阴魅地轻轻吹凉,“何必动气呢大哥?”

贯无敌狠狠地瞪了眼,“何必动气?!你倒是会说风凉话!”

“反正,气了也没用。”连眼都懒得抬一下,“对吧?”

话里的幸灾乐祸和讽刺让贯无敌差点气岔了,脸色因充血而通红。要不是他现在下不了床,他发誓一定把他杀了,即使他是他的亲弟弟。怒极攻心,他反而笑了,“我得不到的人,你也别想得到。你以为她连我这楼主都不爱,还会看上你这二楼主吗?”哼!笑话。

“谁知道呢,起码云儿不曾像拒绝你这样地来拒绝我不是?可见两人相比,我的希望还是大很多的。”贯无忌丝毫不受挑衅,依旧凉凉地说道,现在他堂堂的贯大楼主卧病在床,而他却好端端地能走能跑,谁输谁赢可见一般。

“你!咳咳……”贯无敌气急,险险跌下床榻,“你不用在这里幸灾乐祸。我就不相信云儿会选你这个奸险小人!”

“我奸险小人?哈哈……没想到大哥你会这么说,哎!”狭长的眼看向房间另一头的亲手足,“可是,你又何尝不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呢!自家兄弟,何必说得如此明白。”

“你!”

“算了,我也不跟你多说。趁现在,我应多找云儿单独相处相处才是,你说是吗大哥?哈哈……”贯无忌起身,意有所指地看了贯无敌一眼,嘲讽至极地大笑。

“走吧,膺战。”

自始至终站在一旁的高大身影点头,默默地跟在后方走出主楼。垂下的眼睑遮住了一闪而逝的精芒,表情始终没变,满脸的络腮胡子完美地盖住了所有的情绪。

刚步出主楼,就见总管气喘吁吁地跑来,“二爷!二爷!”

微皱眉,贯无忌问道:“有什么事?”

年近五十的总管好不容易在他面前停下,不至于整个人撞上去,不禁为自己捏了把冷汗。好险,好险,这二爷最讨厌有人,特别是下人碰到他了,“呃,是这样子的爷,云姑娘在外头带回了一个年轻的公子,说是来给大爷治病的。”

治病?“人呢?”

“就在厅中等候着,云姑娘正好生侍候着他。”浑然不知道自己一时情急说错了话。

“好生侍候着?”

“嗯,说是神医,不可怠慢。”

神医?不可怠慢?“那可得去会会,走吧。”

他倒要看看是什么神医会让他不可一世的云大美人不可怠慢了,那个高傲的冰美人连贯天楼的两大楼主都不放在眼里,还把贯无敌踢伤了,是什么样子的人能让她如此在意,这怎能不让人起疑呢?

贯无忌阴险地微眯了眼,嘴角却深深地勾起足以让少女失了魂的笑。

大厅中,女子被逗笑的声音不时传出,角落不知为何挤满了丫鬟,倒茶的倒茶,端点心的端点心,抹地的抹地,擦桌椅的擦桌椅,至于找不到理由留在厅里的则一律趴在窗口或是帘后。

这场景,叫一个众星拱月。

“月公子好风趣,云儿失礼了。”优雅地掩住了嘴边的笑,一心绽露自己最完美的一面。

所谓的月公子,没错,就是月涯。本来他正在街上走着走着,思索怎么混进敌营,不知怎么就有这姑娘刚好撞上他,还撞在了怀里,不想被鸦占鹊巢的白狐咬伤人惹事,连忙扶起她。刚好这一扶,她就说为了谢他,硬是邀他到府里一叙。连带地,一看到贯天楼的招牌,他怎么好拒绝她呢?正中下怀。

于是也就很“不经意”地顺便瞎扯道自己是游历四方的神医,治愈任何罕见的疑难杂症对他来说也就是小菜一碟,暗示可以为“任何人”治病。

那么多的刚好和顺便,是他运气好呢,还是他娘给的相貌好呢?好笑地玩味云可人的殷勤劲。

总之他进来了,轻而易举地进来了,太顺利了,简直是完全没有挑战性。让人不仅怀疑这真的是“传说”中的贯天楼吗?管他的。反正已经来了,他是不会那么快走的,就算不用他治病,事实上——那更好。

请神容易送神难——贯天楼,请多指教了。

“贵府真不愧是天下第一楼,实在热闹。”他对她迷人地笑。

云可人也回以温婉的笑颜,垂下眼冷冷环视了四周,就见没胆的人立刻离开,当然,为看美男子还是有些人冒死留下的。云可人虽不悦,却也没有当面表现出来,再怎么样,她都不会在异性面前,尤其是她深有好感的异性面前失了矜持,有损她中原第一美人的气度,“让公子见笑了。”

“怎么会呢?有幸来到贯天楼,并且认识到云姑娘,是在下的荣幸。”这就是他在山上所没有的乐趣了,眼下真是乱得紧。他偷偷地朝一丫鬟抛了记微笑,有趣地发现她脸红兴奋得像是要晕过去。旁边看到的丫鬟则挤成一堆。

真是很有趣呐。他好心情地摸着白狐的脑袋,它舒服地发出咕噜声。

“真是漂亮的小东西,月公子,可否让可人抱抱呢?”

小东西?谁见过快一百岁的小东西?暗忖着,他无所谓地把怀里的白狐让出。可惜云可人的手还没碰到,那“小”东西就张口想咬人。她急急地缩手。

月涯很快地掩饰掉坏笑,“没咬到吧,云儿?”迅速地握住她的手,眼神流露出焦急的情绪完全不像是假装,更像是对心爱之人的怜惜。

被这突然的一声云儿叫得晕乎乎的,她愣愣地看着眼前溢满关心的眉眼,从没觉得自己的名字这么好听过,一时忘了察看细心保养的手是否受了伤。

失神了,好,再接再厉。他恰到好处地叹气道:“应是小白对你的美也动心了,它只是想亲近你。”诚心十足地道歉,他关怀地看着她的手。

“也?”也动心了?他的话会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这就是所谓的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了。何况说者绝对不会是无心,而是居心叵测。

“嗯?”漂亮的眸子眨啊眨,看似听不懂,又让人觉得是不好意思。

白狐懒懒地抬了眼,不屑地发出哼声。

“它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皮在痒了。

手不着痕迹地抚过毛茸茸的脖子,这温存的动作让怀里的白狐立即乖乖地假寐。正想把握时间再卖弄一句“色不迷人人自迷,酒不醉人人自醉”之类的,门外适时传来脚步声。

也好,这句恶心也违心了点,省了。

已变得有些旖旎的气氛随来人的进入悄悄散去。云可人稍稍收敛了自己勾魂的眼。

贯无忌从来都不曾觉得贯天楼竟是这么拥挤,似乎整个府里的丫鬟全挤到了屋里,像咋咋呼呼的一大群麻雀争食。

如果说他看到这种情况的反应算是微愕的话,那他瞧见他的一瞬间就是彻彻底底地失魂了。贯无忌此刻和其他所有人一样,怔愣着盯住月涯。眼看他朝自己有礼地笑笑,却半晌做不出回答。

难以想象,世间竟有如此好相貌的人!

“想必您就是贯天楼的二楼主了,在下姓月名涯,是个行走江湖的大夫。”月涯状似对他这位二楼主景仰已久地假笑着,对别人惊艳的目光早不在意。心里则想道:来得这么快,原以为还得等上一会。

可惜啊,他是个男子。贯无忌暗忖:不过,又何妨!

回过神,贯无忌扬起一贯阴魅的笑,“月贤弟初来乍到,可惜我大哥病体微恙,没办法亲自出来见客。只能由我代劳了。”

“哪里的话,是我打扰了。”这绝对不是客气,是实话,“至于贯楼主的病,刚才我已经听云姑娘说了。”他向贯无忌讲述了一遍和云可人“偶遇”的经过。

“可以的话,在下想为贯楼主看看。”

再怎么样,云可人也绝不是会和人偶遇的人,她向来顶这中原第一美人的头衔,端着高高在上的态度,简直是鼻孔朝天了,这样的冰美人会和他“偶遇”?贯无忌嘲讽地想,睐了眼一旁的云可人,也不打算深思这所谓“偶遇”的真相。

他重新转向月涯,“那样自是甚好,只是我大哥因病近来脾气不佳,不想委屈了月贤弟。”最好是,贯无敌从来没认识有月涯这么个人。

又是月贤弟?他和他有那么熟吗?啧。

“没关系,作为医者我了解病人的痛苦,会耐心诊治。”语毕,他扯开一抹温暖无私的笑。就不知道他的美人母亲听到这话,见到他的举动会不会从她的宫主宝座上跌下来。

贯无忌再次被他的笑眼迷了魂。

稍稍清醒过来的云可人自觉芳心更乱了。天,好蛊惑人心的男人。

“快是晚膳的时候,为大哥治病的事明日再说。月贤弟,何妨先和我喝几杯?”

“也是。那就多有叨扰了。”吃饱了好办事。

“哪里的话,贤弟不用客气。”他一定是他贯无忌的人,这辈子都别想离开了。

几个人一走出门,满屋子里的丫鬟也迅速离开,赶着去新地点霸占位置。

月涯不着痕迹地避开云可人趁机倚上他的娇躯,一心三用地边应付阴险的贯无忌,边默默打量跟在后头一直默不作声的高大男人。

他比在场所有人都魁梧高大,络腮胡子爬满了半张脸,乱糟糟的头发披散而不梳起。就外表而言,就是打手一个了没错。

不过,他可不这么认为。这贯天楼真是有趣极了,他这一趟没走错。

混入贯天楼——很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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