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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苍天一划

刚入夏,板荡国就发生巨变。

东南边陲与西北边陲发生骚乱,地方驻兵难挡其锋,纷纷向京畿告急,军务如片片雪花纷纷呈上,一时之间人心惶惶。朝堂上,楚冬卿竟主动请缨愿意出战。

“冬卿,你没有经验。”皇帝精神不济地摆手。

楚夏渊见楚冬卿意欲“邀功”,也站出群臣之列,“父皇,四弟没经验,儿臣却曾随定远侯督战,这次必能凯旋。”

谁都记得二皇子上次随着定远侯北伐,沿途酗酒行凶,挟妓闹官,引起很大风波,只是本人不当回事。

三皇子静静地瞅着他们,并没离京的意思,隐约觉得有些怪异,却又说不出哪里违和。

骠骑将军拱手道:“皇上,微臣年迈,但还不至于不能带兵打仗,请皇上准许微臣父子两路进发,镇压叛乱。”

不甘落于人后,定远侯为给二皇子抬声势,赶紧说:“将军年纪大了需要照顾,你父子一路,另一路自有本侯抵挡。”

皇帝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好啊,卿等通力协作,何愁叛乱不平?那骠骑大将军负责东南边陲,定远侯前赴西北,当地驻军任凭调遣,不得有误。”

“遵旨!”

被湮没在奏议中的楚冬卿也不在意,轻轻松松下朝,走到宫门口时遇到等候他的三皇子,楚秋霜似笑非笑道:“四弟如今如鱼得水,深受父皇的宠爱,有朝一日不要忘记三哥。”

“三哥哪里话?”他装傻,“小弟愚钝,一切都要靠哥哥们指点。”

“是吗?”楚秋霜一拂袖,“但愿四弟不要言不由衷才是。”

“三哥说的我听不太懂。”装傻可以屡试不爽。

“不懂就算了。”楚秋霜悻悻离去。

一到宫门外,守候许久的凤朝露迎上前,“王爷,怎么样?”

拉着她往龙蛇混杂的街道走,混入人群,他眼皮垂着,“还能怎样?当然是一切顺利。”

“那王爷看上去不太高兴?”就算再不擅长察言观色,那么明显的气色也不会看不到。

“我们去看戏吧。”楚冬卿顾左右而言他地进了高朋满座的戏园,选个偏僻的角落,瞪眼瞅着开幕不久的戏,浓妆艳抹的小旦甩着水袖,婀娜多姿地迈着碎步,拖着腔调,幽咽吟唱。

“王爷……”她担忧地又唤。

“你的手很凉。”楚冬卿拨开她贴在额前的发,“最近是不是易冷?”

说来也怪,端午后的天是一天比一天热,而她却毫无热感,反而时不时打冷战。

“有点。”她寻思着,“可能最近没睡好,茕娘说我的眼肿得像鱼泡。”

不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而是越来越接近国舅下药的最后期限,她渐渐有了不良反应。

楚冬卿一边低笑着说:“那也是漂亮的鱼泡眼。”一边默默算计着距离解药到手的日子。

赞人不是这么赞的吧?

受不了他时不时就冒出几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凤朝露窘迫道:“王爷,我们还是走吧。”

“每天跟着我上朝,下朝,去仙乐坊吃饭,再回府,周而复始,你不想看看戏吗?”他指了指台上,“这出《伤别离》据说很不错。”

“以后有的是机会。”她察觉到有人在跟踪他们。

“哈,是吗,我还挺怀念你看戏看得泪汪汪的样子。”

哪有这么坏心眼的人!

凤朝露无力地说:“偶尔一次,我也不是次次都那么没出息。”

他温柔地笑道:“情不自禁不是没出息。”

“王爷说的是。”她已抓住些与他相处的门道儿,只要不跟他硬碰硬,触到逆鳞,那个人相当很好哄。

“依你,咱们打道回府。”

看吧,一点不出所料,楚冬卿爽快地答应她。两人往戏园子外走,正低着头的凤朝露陡然出剑,手腕一转,三四枚方向各异的梅花镖应声落地,人多,又吵,几乎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受到暗算。

“快走。”凤朝露主动去拉他的手,在旁人不明所以的侧目下,一路赶回王府。

“呼……”斜倚在卧房的屏榻上,楚冬卿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就像有人在追债,讨厌啊讨厌。”

窥伺、下毒、行刺……对方是想让他们被没完没了地暗算,搅得整个心神俱疲,杀得了最好,杀不了也够折磨。

“是王爷你一手造成的。”凤朝露关好门窗,踱步到屋里,“为什么从早上我就没看到白丁?”

“他走了。”楚冬卿不太在意地说。

“走去哪里?”她愣了愣。

“他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难不成还要你花费精力保护他?”他幽黑的眼珠转了转,“朝露,你该不会以为他真的只是给你做饭吧?”

“他是那个给你下药的官派来监视你的?”反应过来的她捂住唇,翻来覆去思索着,“我……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他好笑地反望她,“我的那些计划,也没特意瞒着他,你怕什么?”

“我是怕他——”

“怕他对那官儿告状,说我有可能为你不娶他的女儿做皇后?”他接下她未出口的话。

凤朝露胸坎起伏着,“王爷心有大局,朝露不用多说。”

“朝露。”他勾勾手,“来。”

她看了看他,确定他没有别的意图才往前走了两步。

楚冬卿跷着二郎腿,抬头盯着她,“上次在狩猎场问你不做护卫,会做什么去,你不肯说……那后来我想,我不做皇帝,你们兄妹三人是不是现在就恢复自由?”

她一怔,以前完全没想过这种事,乍听到十分陌生,不过很快说:“王爷不能不做皇帝。”

“为什么?”他懒懒地挑眉,“你刚见我时,也觉得我是一酒肉公子,把板荡国未来交给我很危险吧。”

她以为他醉了,结果他把他们兄妹当日在客栈的话听得一字不差!

凤朝露嗫嚅道:“当时王爷是很像醉鬼。”

楚冬卿托腮浅笑,“那么我为什么不能不做皇帝?”

“不做皇帝就交换不来解药。”她理所当然地反问:“王爷不担心?”

“假如此刻,我把梧桐坠的来历对你说清楚,那么,我做不做皇帝对你也无关紧要吧?”他慢吞吞地说。

她并没有利用他的意思,更不会在得偿所愿后,就把他的死活看得一文不值。心一阵揪疼,她单手按着桌面,“我向你发过誓,会守护着你,不离不弃……如有违背必遭天谴。”

“你们三兄妹是发过誓,可只要有下一任皇帝,或者我不再是皇帝,你们的誓言也就不成立。”站起身,抖开袖底一张包裹布,挑了挑床内侧的书放进去,“没错吧?”

“王爷,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她觉得他今日下了朝有些怪。

“我在反省。”他耸肩,“做人要学会晨昏定省,整天看着你郁郁寡欢,我也不会开心的。”

“我不是郁郁寡欢,我是生就这种脸。”她有些懊恼地说,“王爷要朝露天天笑,很难。”

才不是,她儿时笑得不知多甜。

楚冬卿收起那段回忆,“总有一天会的,来,先帮我收拾下琐碎,咱们入夜后搬家。”

搬家?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京畿就这么大,他们能躲到哪里去?

看出她的疑窦,楚冬卿拍了拍厚厚的床铺,“这张床你也睡过,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吗?”

感觉?她的感觉就是被人搂住腰,动都无法动!

“王爷的意思是……”

在她的诧异中,他扣动床头的雕纹,床板一分为二,露出一条密道,萦绕的光泽不像是火把折子,有些类似于夜明珠的柔和,尚不知通向何地,探头看了看底下,隐约有他们说话的回响。

“很深。”

“没错。”他压低声音说,“等跳下去时,你一定要抱紧我,不然我可会被摔得很惨。”

“噢……”她万万没料到破旧不堪的韶王府还有这种机关。

“狡兔三窟。”他把床板放回原来的位置,拍拍手,“本来没打算用,但是如此折腾下去,你早晚也会吃不消,不如晚上找个地方好好歇息,白天才有精力对付他们。”

“王爷,这样的情况会持续多久?”

楚冬卿把随身换洗的衣物丢进包袱,仰头打量屋梁,“等二哥和三哥大势已去,他们自会放弃无用功,改变策略。”

这时,外面街道上的炮鼓齐鸣也传入他们的耳际。

“听到了吗?”楚冬卿挑眉笑道。

“听到。”她问道:“王爷在笑什么?”

“那是骠骑大将军和定远侯出征的响炮。”他在包袱上打了个结,“这两人一走,很快京畿就会落入我的掌控。”

老天保佑他!

凤朝露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无关过往,无关日月双城,无关京畿,她好像,真的,已把他放在了心头第一位。

接下来,她们又过了几个白天在统领衙门,晚上回到密道的日子,直到几天后,大典前一日,皇帝当朝宣布让位于四皇子楚冬卿,这一道旨,吓坏了金銮殿上的所有臣子。

二皇子楚夏渊和三皇子楚秋霜当然不满,他们的党羽也不满,一个个纷纷上奏,希望改变圣意,无奈的是在朝堂左右涌出的御林军兵器晃晃,摆明了就是软硬兼施。

这一刻,所有人才明白骠骑大将军和定远侯的离开架空了整座京畿!

于是板荡国最默默无闻的四皇子楚冬卿登基,从破烂的韶王府搬到皇宫大内居住,定年号为“嘉佑”,奉老皇帝为太上皇,如妃娘娘为皇太后,如国舅的女儿加封为延龄皇后,如国舅升格为如国丈,新皇大赦天下,大批被冤判的良臣们官复原职。

家在京畿,人在战区,骠骑将军和定远侯只分别收到新皇犒劳三军的彩礼酒水,前有敌营,后有眷属,根本无法任意返京。

是夜,值班太监和执扇宫娥被打发下去,空荡荡的暖心殿,只剩下仍在手持朱笔批奏折,整顿各部的楚冬卿。

连续坐了几个时辰,肩膀酸疼,刚要舒展一下筋骨,就听到身后有人低低地说:“皇上再不歇息,天快亮了。”

“天亮了我正好去上朝。”心情不错的楚冬卿回过头,“朝露,你也没有睡吗?”宫里戒备森严,有御林军巡哨,他已是帝王之身,老二、老三再有什么不满也不敢再嚣张下去,他俩总算安稳下来。

从宫殿阴影处走出的凤朝露,照旧穿着她的夜行衣,到他身后,捏了捏困扰其的肩颈。

这贴心的做法让他胸口发烫,禁不住回过头将她抱坐在怀里,贴着她冰冰的面颊,“为了你,我再累也值。”

“皇上要自称‘朕’。”她忍不住提醒他,“还有……”

“在你面前,那么累做什么?”他闭上眼懒懒地说。

“皇上大婚三日,怎么都没去皇后那里转转?”除了大婚当夜,根本没看他往那边走过。

“我大婚那夜你在做什么?”他忽然睁眼。

“给皇上守夜。”她的嗓音哑到几乎难以听清。

“你希望夜夜给我守夜吗?”他一次次扮正她的脸颊,强迫她不许低头。

“你是皇上。”她的眼底盛满了无奈,“这不是很正常?”

“我现在就封你为妃!”他侧身空手去扯案上的一卷提花锦缎,上面是空着的几缕祥云印记,还没写字,更没有盖玉玺。

“不要!”她按住他的手,面无血色,“皇上,我求你不要!”

“我为什么不能纳你为妃?”他不悦地一拍书案,“太上皇,皇太后,皇后,谁也不能阻止我。”

“皇上,你这是逼我离开你!”

“把话说清楚。”

“凤族的护卫严禁和皇上有染的。”她咬着牙说,“一旦被发现……”

“被发现如何?”他低沉地问。

“我会被调离。”还会被处刑,凤朝露瑟缩了一下,后半句没说出口。

“你是我的女人,谁能把你调离?”他密不透风地抱住她的腰。

“城主他可以。”她深吸一口气,“皇上,这江山也许已在你的掌控,但并不是天下都属于你,是人,总有鞭长莫及的地方,板荡国的皇帝与日月双城城主协定,日月双城在板荡国境内,却不在板荡国的疆域图上。”

换言之,城主是念在昔日的旧盟,次次派人保护皇帝,真要撕破脸,谁也不买谁的账。

他沉吟着,蓦然开口:“朝露,我新婚之夜,并没有跟皇后共寝。”

凤朝露错愕道:“啊?”

“反正我没有对不住你。”他垂着眼睫,有点像闹别扭的大男孩。

这口气好怪,他和仙乐坊的茕娘暧昧不清,就算跟国丈的女儿圆房也在情理之中,怎么说得在密谋什么。

凤朝露的心里一阵暖热,又想起一件事,“皇上,你大婚那夜,我才晓得皇后是如国丈的女儿,但如国丈是皇太后的兄长,跟你有血缘关系,何必,何必对你下毒?”

“你一夜在外面都想的这个?”难怪次日起身,没见她有异样,好像浑然不在乎他和别的女人巫山云雨,害得他抑郁多日,这个傻女人……

“是啊,我想不通。”

楚冬卿弹着她的额,“想不通就不要想,宫闱倾轧,三言两语说不清是非,反正我没有对不住你,你是不是该奖励我?”所谓礼尚往来投桃报李嘛。

“皇上,除了刚才说的,别的——”

“别的都可以?”他好笑地问,“真的不计名分,一辈子以护卫的身份也可以?”

“我本来就是皇上的护卫。”

“我是说以护卫的身份做我的女人。”他把头贴在她的脊背上,“而你刚才说‘可以’。”

这是在拐她!凤朝露倏然回身,“皇上真的喜欢我?”

“到现在还问我这种问题?”他起身在她的颈子上咬了一口,“我对你怎样,你不知道?”

她知道,她就是知道才不安。

“咱俩兜圈子兜了够久。”他一手托着她的腰,一手抚摸上她的脸蛋,“我都觉得辛苦,你呢?”

她的香肩垮了下来,“也很累。”

“那就不要这么辛苦。”他吻她的眉睫,“把事情都交给我。”

被男性的气息围拢,舒服得恨不得就此依偎在他的怀里,永远不去面对外面的纷扰,凤朝露撑着他的胸,极力保持着清醒,说道:“皇上,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不要和城主对立。”她缓缓道,“我知道皇上厉害,沉得住气,登上九五之尊是靠精打细算得来的,我看皇上越发重用楚夏渊就看出些门道,是怕楚夏渊和楚秋霜联合起来在暗中给朝廷作对,故意偏着楚夏渊,让楚秋霜对楚夏渊心生嫌隙,无法结党,是不是?骠骑将军和定远侯名义上都成了封疆大吏,实际上是皇上不准他们靠近京畿,反正那边有大哥、二哥他们带人时不时骚扰一下,两位大将始终不得清闲,是不是?板荡国看上去都在皇上的手里了,可京畿内外的隐患都是靠牵制住的,要他们彻底俯首称臣,还需要等很久吧……如果皇上和城主对立,我怕他们乘虚而入。”

“你所想的都是为我吗?”自己的努力被她一字一字说出,楚冬卿有着满足和欣喜。

“朝露资质有限,想了好久,才把皇上这些日子做的事串起。”她感慨万千道,“如今,就担心皇上跟城主会因为我的事……闹翻。”

“那是早晚的事。”楚冬卿冷冷地说。

不明白他为何冒出这句话,凤朝露干笑道:“皇上?”

“我有一笔债,要向日月双城的现任城主讨。”

凤朝露抱着双臂,不知为何,她越来越怕冷,已入夏伏天,人人摇扇她心寒,为什么?

“皇上……你……在韶王府时就对我说过,今生不会求城主,到底是什么原因?”

楚冬卿看出她畏寒,眉宇间的皱痕又深了些,“不是让你穿多些?”

“我要穿成个粽子,怎么跃上檐……”她困扰不已地说,“皇上,别又转移话题。”

“看出我不想说,又何必问?”他有些烦躁地说。

两人你看我看你之时,宫廷的长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那是白丁的呼喊声:“皇上、皇上、不好了——”

自从楚冬卿即位,就没再见过白丁,他已回国丈府复命,怎么会深更半夜跑到暖心殿来?

莫非国丈府出事?!

“让他进来!”想到这里,楚冬卿龙袍下的肌肉绷得紧紧,让外面的侍卫和太监放行。

凤朝露在他的身后,龙案下的手轻轻地握住他的。

白丁战战兢兢地进来就跪倒在地,“皇上,国丈爷——刚刚过身!”

国丈死了?

楚冬卿与凤朝露不约而同瞪大眼,怎么可能?早上国丈还来上朝,怎么好好的就死了?

楚冬卿两三步下阶,狠狠抓住白丁的前襟,“你胡说什么!”

“奴才不敢——仵作就在国丈府。”白丁不住磕头。

“为什么仵作会来?”楚冬卿的脑子嗡嗡响,混乱得难以理清思路。

“国丈爷晚饭前还嘱咐奴才们明日采办太后寿礼,等夜里丫鬟去书房准备去伺候他安置,发现国丈爷气绝在榻边,七窍出血!”

“皇上——”

混乱之时,外面又有人边哭边往暖心殿走,两个女人正是母凭子贵的如氏皇太后与延龄皇后,四只眼都哭得红肿,鬓发来不及盘,也顾不得让太监一一通传,就带着宫娥风风火火赶来。

“摆驾国丈府!”

什么都不用说,他一定要亲眼看看,不然他不会信!

那个男人死了?他怎么能死?

凤朝露跟随在他身畔,同登皇辇,无视于皇后的尴尬,她的眼里只有那个此刻六神无主的男人。当初,不管面对何等刁难与嘲笑,他都可以做到处变不惊,应对起来游刃有余,即使面临一波又一波的行刺,他也可以谈笑风生,而现在的他,就像一下子苍老,什么神奇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沉寂得可怕。

国丈爷死不死,对他们无所谓,但国丈死,却意味解药没了!

楚冬卿机关算尽,做了那么多,就是为等一包解药,国丈爷占尽便宜,不可能自寻短见,那是谁害死国丈爷?是谁要掐断楚冬卿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会死吗……

皇后和皇太后乘坐一辆车辇,皇帝的辇上只有他们两人,凤朝露不由自主地伸出双臂抱住他,“冷静……冷静些……”

楚冬卿的眼动了动,眸光放在第一次主动抱住他的女人身上,“他还不能死,不,他一定不能死。”

“皇上,也许会有别的法子。”她试着不让他钻牛角尖。

“别的法子啊……”他挑起皇辇的窗帘,望向入夜后的京畿城道,别有意味地说:“朝露,你猜猜看,我如果死了,天下会不会再乱?”

“皇上——”凤朝露鼻酸地说,“你怎么可能死呢?天下得来不易,国丈爷的死全然是意外,那不代表没有其他法子,距离药性发作还有多久?我一定会想出办法救你。”

她不是对他无情啊……就算她并不知晓他就是当年的萧家哥哥。他有了一丝笑意,不再言语,眸子里闪耀着决绝的色泽。

这种神情让凤朝露心头一沉,身上的寒气愈发浓重,逼得她不得不运气抵抗那刺骨的冷冽。

车到了国丈府,掌管京畿安全的官员已在外守候多时,下了车辇,楚冬卿也不发话,任他们跪着,已迫不及待跨入门槛,国丈府他来过多次,可以说是轻车熟路,而跟在他后面的一大堆人,有凤朝露,有一队贴身的御林军,有皇后和皇太后以及太监跟宫娥。

所有的人在到了书房后,透过蹲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楚冬卿,见到躺在地上用白布盖着的国丈,尸身的头没被遮掩,狰狞恐怖,半截布在他的手里,拧成乱麻,隐隐抖着。

皇后又惊又怕,一下子昏厥过去,皇太后哭喊着“兄长”,扑倒在国丈冰冷的尸身上,现场乱成一团。守在楚冬卿左右的凤朝露也倒吸一口冷气,仔细打量那个毫无存活可能的男人,总觉得在整间屋里弥漫着一股特殊的香味,走到仵作跟前,问道:“国丈爷身上可有伤?”

自从楚冬卿登基,她就以皇帝护卫的身份,挂着腰牌,光明正大出入皇宫内外,那时众人才知,太上皇早已选中四皇子,并暗中让日月双城城主派出护卫以策储君周全,所以见她跟在皇上身边,又持剑在手,仵作很快就明了她的身份。

“回护卫,没有任何伤口。”仵作拱手道。

没有任何伤口?

“那是中毒吗?”她猜测。

“像是毒,但目前还不清楚是什么毒,国丈呕出的东西里没有毒素,下官还须进一步验证。”

楚冬卿面无表情,一句话都没说,掉头离开国丈府。

夜晚的苍穹,黑得看不到一颗星子,整座京畿都被笼罩在阴影之下,让人无法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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