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寻城
6664700000016

第16章 武安堂

再让安和比较注意的就是各地地方志上记载的某些历史事件了,从早期的开拓到后期的劫掠与吞并,不论在什么地方,人类的历史总是有惊人的相似性。那种时不时来一场的冷兵器大混战直至近几百年才因为各种奇奇怪怪的机缘巧合才有所收敛。虽然书上没有明说,但是通过对各时期发生的大事件的类比分析,安和发现这一切背后似乎都有着那个忘川城的影子。而对于这个世界,似乎也有一双手在把控着它的发展进程,不然无法解释拥有如此高起点的文明为什么数千年只发展到现在这样的程度。相对无害的精神文明发展欣欣向荣,相应的物质文明发展却似乎在沉睡。这从这个世界已经有了类似于报刊之类的存在,却从未发现过爆竹之类的记载就可以看出来。

所有书册行文所用的文法很不固定,最古旧的和最新近的书本中都有类似于文言文和白话文的存在,只是最初的文言文更朴拙,白话文更直白。发展到近些年,文言文倒是更繁复了一些,被统称为“雅文”,而白话文虽较起初雅致,但因使用更为广泛而被称之为“常文”。

“忘川城倒是值得去一去,这地方挺有意思。不过先要确定自己能平安抵达,唉……为什么没有武功秘籍之类的书呢!”安和捧着书册浮想联翩,不知不觉间呢喃出声。

“武功秘籍?那是什么书?”乔治先生耳朵不是一般的灵,注意到安和似乎是说到了一种没听说过的书籍,这个图书收藏成癖的中年人立刻追问。

听到这样的问话,安和不得不对武功秘籍死心了,满是沧桑的叹口气,说道:“就是一种教人锤炼体魄,强身健体,除暴安良,杀人流血的书,至于想要做到什么,完全靠自己选择……”

“就这样,这不就是武修指导类的书吗,我怎么没听说过‘武功秘籍’之类的说法……”

没等乔治先生嘟囔完,安和急急打断道:“你是说,有这样的书!”

“当然有!但是学园这种教小孩子的地方怎么可能有这些技击类的书,你十年后去武安堂找还差不多。”见到一向表现得老神在在的聪明孩子也有如此不淡定地犯糊涂的时候,乔治先生揶揄道。

虬川城武安堂,听过这名字的人都会知道这六个字的厚度与重量。《虬川城志·新元2275年》,惜墨如金的史官在这一册史卷中浓墨重彩地描述了那一场旷日持久的开拓之战,此战之后,虬川城得以建立,而后岿然屹立于西北千年。虬川城武安堂就是由当时那位传奇的城主大人创建,创建初时,学堂师生由战场上活下来的将军战士及经历了那场战争有志于以武安民的少年组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没有虬川城武安堂,就没有虬川城!

这座已有千年历史的学堂多年来声名不显,固然有其教学之地隐秘而不被外界所知的缘故,但根本上来说,还是因为其招生条件极为严苛,以至于历史上曾出现连续十年世间没有新生入武安堂学习的情况。尤其是近百年来,承平已久,唯一一次大规模流血事件还远在东南。武安堂越发地淡出人们的视野了。根据中都忘川城由来已久的约定俗成,人们称六至十二岁的孩子就学的地方为学园,十二岁至十八岁学习的地方为学堂,十八周岁以上的人学习的地方则称之为学院。根据好事者的记录,武安堂往年招生时有不少入门时是十六七八的少年,而且根据毕业名录上的记载,学堂内应该有许多未能从中毕业的超龄学生,从这一点来说称之为“武安学院”可能更为恰当一些,但是,武安堂两千年来一直都是“武安堂”。

安和脑海里过了一遍所读过的关于武安堂的资料,却悲哀的发现,年龄是硬伤,虬川城从未破格招收过十二岁以下的孩子,更别说自己这种三四岁的幼齿儿童了。

当安和从那种若有所失的惘然情绪中回过神来时,乔治先生正对着安和那张风云变幻的脸看得津津有味。安和对此有些无奈,他早就发现了自己这张脸表情十分丰富,对于小说里描写的那种“喜怒不形于色”,“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等说法,他只能自欺欺人地归咎于那些人是面瘫。看着面前这个形貌专门用来安慰生活失意之人的中年人,安和不知是哪里灵光一闪,立刻上前抓住他的衣袖摇尾乞怜道:“乔治先生,你一定有这种书对不对,借我看看可好,我保证很快就还给您。”

“我自然是有这类书籍,但是这种书不是小孩子可以看的,你还是乖乖先完成学园的学业吧……”语气很是一本正经,但那表情怎么看都像是在说:“求我呀,求我呀,求我我也不一定答应你……”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安和对于这个老混蛋偶尔冒出的恶劣因子十分熟悉,而他自己现在脸皮厚若城墙,抱大腿也抱得十分熟练了。只见他一闪身就来到了乔治背后,然后对着面前的后颈、肩胛、腰背就是一顿卖力的捶打,直捶得乔治咳嗽连连表示同意才罢休。然后他就堆出一脸的无辜讨好地望着乔治。虽然乔治总觉得自己被这小子摆了一道,但每次看到那张极具欺骗性的脸,他就只能安慰自己,小孩子嘛,下手没轻没重是正常的。

与这边一大一小笑闹不休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坐在窗边不言不语的少年。他手中拿着卷书,但心思却不知飞到哪儿去了,从安和这边看过去,就只能看到一张茫然的脸,一双失神的眼,那具年轻的皮囊里的灵魂似乎已经苍老到随时可以离去了。乔治显然也注意到了陆鸣的异常,或者说寻常,因为安和见到的陆鸣经常是处于这种状态。

乔治叹息一声,走了过去,想要伸手拍拍陆鸣的头,抬起的手却被少年那双漠然的眼眸阻在了半空,最终颓然落下。安和见状,掏出背包里的苹果走到陆鸣面前递了过去,也不知是因为安和年纪幼小看起来绝对不会对他形成威胁,还是递来的苹果让他想起了第一次见这个小孩子时他说的那句“你叫陆鸣?你喜欢吃苹果吗?”很简单的一句话,但至少是在询问他的喜好,征求他的意见,这让被家破人亡,被放逐他乡,被收留照顾而愤怒、悲伤、绝望、麻木的他稍稍感到了一丝暖意。他接过眼前的的苹果,勉强对安和笑了笑,或者他以为自己是笑了笑。

安和看着那张看着实在不能让人舒心的难看笑脸,心里不知为何想到了一句不相干的话:“玻璃开口说话,句句都是遗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