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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不速之客

虬川城,四方馆。

“文师兄,你怎么来了,快请坐!”埋头处理文案的方维在听到门扉轻叩的声音后,一抬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文烈,赶忙放下笔墨,起身招呼道。

文烈却摆手道:“你不用忙,公事要紧。我今天先要去拜访一下你们四方馆小厨房的大厨,晚些时候,你下职了,咱们再把酒言欢。”

方维没有多想,只当是名门世家的公子吃腻了酒楼饭食,想要体验一下工作餐的味道。于是顺手指派了一个小吏给文烈带路,然后又埋头工作了。可怜伍大厨的星级手艺在工作狂方领事这儿也只是落得个普通工作餐的印象。

文公子似乎心情不错,他摇着折扇不紧不慢地跟在小吏后面走着,偶尔还问上一两句话。

“我刚刚似乎看见这儿有小孩子,怎么,四方馆还有这么小的孩子吗?”

小吏也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虽然没有看到小孩儿的身影,但他仍是热心回答道:“那估计就是浮梁城来的两个孩子了,只是现在这个时间,安宁小姐应该还在学园,您看到的应该是安和小公子,不过他似乎还不太会走路,您是在哪儿看见他的,我得让人去找找他。”小吏对于乖巧可爱的安和也很是喜欢,听说行动不便的他有可能去了院外就不免有些着急。

“不用担心,有个年轻姑娘抱着他,他并不是一个人。”文烈笑笑接着道:“怎么,就只是两个孩子千里迢迢从浮梁城过来了,他们家人呢?”

“唉……我们也是奇怪,这么小的两个孩子没有家人陪伴,怎么就舍得送这么远。不过,听说他们来的时候还是有很多随从的,但是在路上遇到马贼劫道,全都被杀死了,只剩这两个孩子逃了出来。”

“哦……真可怜……”

待转到四方馆后院小厨房跟前时,小吏指示道:“这里就是小厨房了,平日里供应馆内工作人员的饭食,伍大厨的手艺确实是没话说,平日里也有不少人像您一样慕名而来呢。”

文烈微笑点头致谢道:“谢过小哥了,这个小玩意儿留给你作纪念吧。”说着递过一枚印花金属片。小吏没去过中都,所以不认识这种中都贵族间流行的纪念硬币,更不知道这一枚币能值五十文钱,相当于他三天的工钱。他只觉得这小圆铁片做得实在精致,亮晶晶的不说,上面的牡丹花雕得细致圆润,漂亮极了,回头让西街张铁匠给钻个小孔,拿绳儿穿了送给小妹,她一定喜欢。

当安和又一次就着窗外投射进来的晨光躺在床上努力伸胳膊踢腿的时候,一个削瘦的身影摇着柄折扇从门外走了进来。安和发现,这人不是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四方馆内的人。他定睛瞧了瞧那人,既不鬼鬼祟祟也不凶神恶煞,脸上挂着笑,一副故人来访的模样。只是那一身白衣折扇的造型让安和心里忍不住吐槽了一番:“丫的,瘦成这样还要‘白衣胜雪风度翩翩’,这夏天都过完了还摇扇子,来见个小孩儿还要装逼装成这样,此人多半装逼到了习惯成自然的境界了……”

如果是一个成年人或者是个大一点的孩子,遇到这种情况不上前招呼或许会被指责没有礼貌,但是安和目前的形象只是一个三岁稚儿,所以他充分利用了这个有利条件,坚决把“不和陌生人说话”贯彻到底,以不变应万变。

文烈被人晾在了床边,原本他是等着这孩子开口询问他,然后与之展开对话,但这孩子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就自顾自玩着自己的手脚,不再理会他了。他有些意外地收起了折扇,仔细看了看孩子的眉眼,然后轻声道:“你长得一点都不像你父亲,似乎也不太像你母亲。”然而床上的孩子对于他的话没有丝毫反应。“真是个奇怪的孩子,难道是个哑巴?或者真的是个白痴儿?”他倾身抱起兀自在床上玩闹的孩子,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嘴里喃喃道。

不知是处于什么原因,安和对于眼前这家伙十分不感冒,虽然他到目前为止并没有说过什么招人憎的话,也没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事,但安和就是对他没有好感。因此,在听到这人的话后,他很想对上那句经典的“你才是……你全家都是……”句式,但想想这话从一个三岁孩子嘴里说出来似乎不太合适,所以还是算了。但他也没客气,瞅准了那人头上簪发用的青玉簪,一把抽出,于是“白衣胜雪,风度翩翩”立马就披头散发了。安和如愿以偿地被最快速地放回了或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扔回了”床上。

文烈看着紧紧攥着自己的发簪一脸得意的安和有些莫名惊骇,虽然相对于文部,他的武部成绩并没有那么出众,但是在中都第一学院的历次大考中,他也是能排的上名号的。可是今天,他居然躲不过一个三岁孩子的‘袭击’,他甚至无法用一时疏忽来给自己找借口,因为,从进门起,他的注意力一直就在这孩子身上,最终,他只能感慨:“不愧是那个人的孩子……”

安和可不知道自己这一抽给对方造成的巨大冲击,他只是觉得:“哎呀妈呀,不是女扮男装的人,突然披散下一头长发果然看起来很不和谐啊!”但他绝对没有主动把簪子还回去的自觉。“无钱寸步难行”的感觉他还是体验过的,再说,安宁老早就感慨过缺钱花,这簪子看起来就是价值不菲的样子,东西既然到手了自然要努力昧下来,谁让我看你不爽呢!

一阵大眼瞪小眼的沉默之后,依旧是文烈先有动作。他看了看安和那一脸明显“到我手里了就是我的了”的表情,又看了看他被松松垮垮束于脑后的微微发黄的头发,迟疑了一会儿,说道:“你要是喜欢,那就交换吧。”然后上前拆下了安和束发用的缎带,绑到了自己脑后。整个过程顺利无比,因为安和压根儿没想到,一条破布带子就能换回一根青玉簪,如果真的能因此避免一场激烈对抗,自己就从了吧……

只是,安和披散下不算短的头发后,获得了一句让他无比郁闷的话——“你真的是男孩子吗?”他此时还不知道,这句话将会悲惨地贯穿了他整个年少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