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摧毁冰冷的心只需一丝裂痕
有时觉得世界很大。
有时又发觉世界很小。
和方乔治来往的事,不知怎么的,就被简芸知道了。
“你竟和那种人来往?!关佑琪!别说我没提醒你,别忘了他之前害惨我们!”
关佑琪答不出话,只好扣断电话。
她反驳不了简芸,也反驳不了任何一个大家。
因为方乔治,看起来就是那么无可推卸的——差。
撒谎,骗人,出卖朋友,还和女人要钱……简直就像电影和小说里那种无恶不作的恶棍。
可是,表面看来,他却又是一贯保持着冷冽格调的优雅。
就算他是坏人,她也没法装作很害怕。
关家在近海处,有一幢海滨小屋,她邀请他前往。闲人禁入的海滩上是一片白白细软的沙。
赤脚踩在上面,他好奇地用力。
“不知道下面有多深?”
“像海一样深呢。”她笑道。
“你常带朋友来吗?”
“我只和思敏一起来过。你是第二个。”
“哦。”
“还记得思敏吗?以前我常常和你提起。”
“不记得。”
“哦。”她失望暗指,“你的脑袋里装的事,是不是特别多?我就没法像你那样,轻易忘记许多。”
他眯眼一笑,“因为你的世界太小。”
她垂下头,黑黑的长发,被浪花沾湿,像湿湿的海藻,因撩拨砂子的蹲姿而覆盖在膝上。看起来样子也小小的一团。
“……那个很小很小的世界里。”她鼓起勇气,睁大眼睛,嘴唇像红色珊瑚,水润丰亮地小心开合,“一直都有你。”
他把头别过去,看着海岸线。
“我在想……乔治有没有喜欢的人呢?那个人一定很特别。与我完全不一样。”
他笑笑甩开头。
“没有。”
“答得那样快,那就是有喽。”
他回头看着她。虽然说谎很容易,但在这片仿佛暂时与世隔绝的海滩,面对着不懂说谎的关佑琪,他反而不想编织借口。
“我根本不懂投入感情是什么。”
因不同的任务,偶尔也和不同的女性交往过,但那只是角色扮演。一旦恢复到原本的自己,他就像拔回发条的人偶。
“骗人。”她直觉反驳,“因为人类,一定都会对别人产生感情的啊。被温柔地对待就会觉得一颗心渐渐涨满。得到温暖的爱护,就会有物质像羽毛在心底丰满充盈。会喜欢、会爱、是自然本能。不能用想不想,懂不懂来决定。”
“那是你的世界吧。”
他转过身,挺直鼻骨上明净的眼睛镇定望来。手插在口袋里,前发乱乱的,却反而分外性感。
“抱歉。我没得到过你说的那种温柔对待,温暖的爱护。所以涨满的心、或是羽毛般的感触……我也听不懂。”
她无惜地愣在那里,嘴巴一下子张得好大。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青年直直地含着一丝莫名怒意的视线里,她就是知道,这是他的真心话。
为什么这么残酷的语言,偏偏不是谎言呢?
大滴的眼泪在关佑琪的脸上倏然滑落。
他皱眉,“又哭什么?我欺负你了吗?”
“我是在为乔治而难过。”她用手指捂住脸,怎么会这样呢?那种谁都、谁都一定会在生命里多多少少感受过的事。乔治竟然说,从没得到过。而这个“以前”,也包括与从前的她相处的时间。这一点最令她难过。
回想一下,年少的自己幼稚任性。
就算和他在一起,也像浪费了在现在看来是那样好的一段时光。只会诉说自己根本算不上烦恼的小小烦恼。从没有关心过那个少年他本人的情况。
这样的自己,是令人羞愧的对象。
这样的自己,就算被欺骗。得不到他人真心以对,也是应该的吧。
好想有时空机啊。
好想能回到过去。
回到她参与他生命中的时光的那一小段。这一次努力的话,说不定就能改变什么。或者、或者回到更早以前,在乔治还是孩子的时候。
她想好好地抱他,爱他,亲吻他,让他也感受到温柔却无形温暖而澎涨的那样东西。
“……你叫我来,我也来了。但是看你哭,就算了。”他无聊地转过头,在砂子上印一行脚印。他很喜欢这样用力留下些什么的感觉。反正有海在,海会替他烟灭一切证据。就这样不负责任,不害怕,任性地跺脚,然后看着那些清晰的足印。在干净的蓝的海与天之间,会稍稍地感觉到类似快乐的东西呢。
“喂!”转头对还在流泪的女孩子喊,“不要哭了。我要回去了!”
“乔、乔治!”她跌跌撞撞地追过来。
“乔治不是那样的、不是那样的!”
“什么不是那样?”他猛地收住脚,害她一头撞上,他皱起黑而娟秀的眉毛,“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这个世界不是那样的。”被那双那么漂亮的桃花眼一看,她的信心就会溜走,不过还是鼓起勇气,努力维持视线的平直,与他对看。
“是有好事的哦!吃到好吃的布丁觉得很感动,看到一部好电影也会觉得太幸运了!甚至什么都没有做,就只是在寒冷的天气里泡一个热水澡也会有幸福的感觉。更不要说,你还这样年轻……就算、就算……”她有点可怜无措地转目,“就算你没法喜欢我,将来也会遇到可以让你喜欢的女孩子。要是你对那个人说你不懂感情,她一定也会觉得很悲伤、很难过。所以我请你、我请你试一试好吗?”她揪着他的衣袖,结结巴巴地说:“我不用你负责。你看,我很有钱很有钱啊。所以我、我一定可以处理好一切的……所以、所以……”
他看着她,“你到底……”
“所以求求你,一个月也好。”那张清秀小脸写满哀怜痕迹,“请你和我恋爱好不好?请你试一试。不用配合我做什么、不用掩饰你的情绪。你高兴就笑,生气就骂我。请表现出你最自然的样子,与我试着在一起。”
“……你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目的?”他讪笑,晃了一下手,“你以为,难道你以为你这样我就会爱上你?你以为和你做一个月的恋人,我就会有所改变?关佑琪,呵,你实在是太天……”
“我没有目的!”她大声说。
“如果一定说有。”她不放开他的手,“我唯一的目的就是想让你感觉到、哪怕一秒钟的幸福!只要有过一次,有过一次那样的幸福,就不会再说那样的话!就不会把人类、把这个世界,当成随便随时都可以抛弃的东西!”
他被震住了。
不是因为她说的前半部。
而是她竟然看出了他把这个世界当作是随时可以抛弃的东西……
“为何……你会知道这种事……”不自然的尴尬慢慢浮上他的神情。
“因为一个人若是连自己都不爱惜,根本也不可能会爱这个世界啊。”她是懂的。虽然她一直都很笨拙。
她对功课不在行。
与人交涉很苦手。
因为看起来就一副迟钝的样子,不管在哪里,也气势输人,容易被人欺负。
可是她是懂的。
因为她一直都看着他啊。
被骂的时候、被指责的时候,甚至很久以前,被哥哥当场抓住的时候……他没有一次是紧张、生气、不安过!
那才不是有着正常情绪的人类应有的反应。
他总是就像现在那样、刚刚那样、淡淡扬眉。
他把加诸在他身上的那些不好听的斥责当成是别人的事来对待,才能够那般淡漠。
也许他的冷静、他的优雅,甚至他颇有些傲慢的美貌,都与此相关,但她却希望那些全不见了也好。
她希望、她想让他能够会哭会笑。
所以试着恋爱就可以了。
她没有痴心妄想,他可以爱上自己。
哪怕像以前那样,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也好,她只想让他给她机会靠近。然后,她想要,她渴望着,能努力给他哪怕片刻、哪怕瞬间幸福的感受。
在关佑琪的人生里,一直以来,都是被动的。
她被动地被父母看护,被哥哥爱护,被朋友保护。
她从没有一次是主动去爱他人。
但是她是明白爱的。
她从很多人那里得到过那样的事物。
虽然当时她没能够做出回应。
但是她现在终于知道那些能源,是要使用在什么地方了。
也许上天给予她那样多的温柔,就是为了让她可以现在把它们都倾倒在方乔治的身上。
在爱上了谁的瞬间,意识到了自己得到过的爱。
甚至想起了很久以前的冬夜,有连脸孔也记不得了的人,一脚深一脚浅背着她走在加州的雪地中。
所以……
“就算你以后连我的脸孔也忘掉了,连我长什么样子都全然不记得,就算是这样也可以。”她揪着他的衣袖,抬头,“我只希望你能记住一下下、我正试图让你感受到的事物。”
那样事物,它将没有形状。
很温柔。
很甜。
可以轻暖。
可以沁凉。
人人都曾从人人那里得到。
最后,也都会把它无偿赠出……
她看着这个还这样年轻、光彩冶丽的年轻人。心里有愤愤不平的声音在说:为什么他没有得到过?
那样原本应该是免费的……免费却珍贵的……礼物呢。
她那颗心,正在怦怦跳动。
原本无聊的生涯,变得连颜色都感觉不同。
她爱上了他。
是的。她能够感知到这件事正在发生、并且一直都在发生着。
所以她才能有勇气,说出这样的话。
当爱上某个人的时候,得到什么,已经不是第一浮于脑海的先决条件了。她想要送出去、用这样的情绪,送给他最温柔和最温暖的东西。
眼睛如水晶的男子,忽闪着长长的睫毛。
他不说话也不动。心里却漾起奇异的挣扎。
虽然他也曾经被很多人示爱过。但是那种爱,他的眼睛,看得出来,是带着贪婪与渴求的爱。而关佑琪……她的眼神那么明净纯澈甚至带着某种他极为陌生却并不是不知道那是什么的东西。
他曾经在街头公园的长椅上看报纸,看到有小孩子摔倒,年轻的母亲焦急地去抱。那时那母亲的眼中,就有着那样的东西。
他曾经做过某个任务是被某个女人委托偷走她对手的情侣。而故意在接吻时被苦主抓住的一瞬间,他在那个人的眼睛里,也看到了这样东西正在破碎地闪烁。
那是什么呢?
他极为害怕,极为好奇。
想要知道,又想要禁足。因为他一直也被囚禁在一个另外的世界里。他害怕要是迈出去,而回不来了,到底他会变成怎样呢?
可是。
他还是低着头。
看着那个拉扯他衣袖的女孩子那张似乎是在为他而焦灼的脸孔。慢慢地,不能自控地,奇怪地,点了点头。
然后这个世界。突然不一样了。
虽然他还是他。只不过是施舍给了某个傻瓜以机会,让她能随时出现在他身边罢了。心思变得很不安,很浮荡。不明白自己干吗要做这种蠢事。
他有时光着脚在地板上走路,半夜睡不着起来上网。一边喝咖啡,一边笑自己是个白痴。可是跳跃在键盘上的手指会陡然停顿。然后渐渐变幻屏保的屏幕,就任由斑点组合,虚幻地变化出她的脸孔。
哑然觉得不可思议。推开键盘,他往后靠去。
以往总是很长很长的夜,不知为何,那么快就到天亮。
天一亮。
那个女人就会来。
她带着大包小包的食品袋,拥挤不堪地站在他租住的公寓里。她埋怨这里的条件太差。他想反正只是暂时租住有什么关系。他根本不在乎睡在怎样的地方,反正他出生时就睡在更差的地方了。
那个穿着名牌裙子的女人于是也笑着说:“虽然这样,但是算了!你不在意,我也不会在意!”
然后她仰起脸,在阳光里甜丝丝地笑着。
她那么蠢,不知在高兴什么。他是要离开的啊,又不能一直陪她。还是说,反正她要的,不过也只是暂时的游戏?
他搞不懂了起来。
如果每个追求爱情的女人,都是食品达人,这世界会多完美。
他却要吃关佑琪自称是爱心便当但煮出来平凡不堪甚至有点难吃的菜。
“好吃吗?”她还要瞪大眼睛,在一旁双手交握,紧张兮兮地问。
“……还好吧。”他说。
却在她也吃了之后,被垂泪声讨:“我说过你不用说谎,不必配合我,不必骗人的啊。反正现在又没人拿钱雇你来骗我。你就说实话又会怎样?明明就是很难吃啊!”
“……我觉得还好。”为什么还要变成要他来解释呢?
但是他实在不喜欢看到别人哭啊。
对眼泪,很讨厌很讨厌啊。
这一点,连她也渐渐发觉了。
“你是不是对哭的人很没辙?”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明明脾气不好又不爱讲话,但是我哭的话,你就至少会回答啊。”她瞪大眼珠。
“……那倒也不是。”他皱眉放下叉子,“我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心软。只是在我面前哭,会让我觉得很烦……”
“呃?”
“以前……”
他顿一顿,停住。
“说啊。”她乞求,“告诉我。”
“又不是什么秘密。”他讪笑,“只是也没想过会对谁说。以前我妈常在我面前哭……”
她第一次听到他提母亲的事。
“我爸身体不好,总是生病,赚不了钱,所以她觉得活得很痛苦。每天都要给别人熨衣服,从早到晚,忙个不停。累了就哭,诉苦。”家里只有他和两个弟弟,弟弟们还小,记不得事。于是那女子也只能向他唠叨。
又小又狭窄的生活空间。
永远是洗衣服的药水味道。
弟弟的手肘还被烫过一大块片。
那个女人,常是哭哭啼啼地干活,抱怨那个不敢在家里待着,要去街上闲逛的父亲。他一直觉得母亲是很可怜的。他小时候希望快点长大,出去上班,不要让这个女人再受苦。可是有一天,她忽然自己消失了。
“她去了哪里?”听得入神的佑琪问。
他把耳边的头发别了一别,微笑了,“……可能和别的什么人私奔了吧。或者离家出走了。”
“这样啊。”她唏嘘。
他瞧着她,微微笑。
……消失后的某天,她被管区的刑警发现从河里浮起。因为父亲照例不在家,由他去辨认尸体。
那天后,他就不喜欢看到有人在他面前哭了。
父亲的眼泪、弟弟的哭叫,都让他觉得已经受不了。
所以他才会把自己卖了。
这样他就终于做了点什么。
……
她的手骤然伸来,横晃眼前,迫使他困惑抬眼。
那张永远带一丝稚气的年轻女孩的脸,嘴角略嘟,眼睛还湿润着地盯着他看。
“不许想。不许想。”
“不许想什么?”
“你在想不开心的事吧。”她就是知道。每次,他那样静静笑起来时,她都会感到一阵不安。
“不是你说的吗?”他挑眉,“想不高兴,就不高兴。想要生气,就任我生气。”
“只有这个是禁止的。”小巧的手掌覆盖住他的嘴,“已经过去了的、痛苦的事,请不要再回想了。”因为那样只会更难过。
“说得你好像颇有经验似的。”他笑了。
“有呀。就算看起来有着怎么完美的生活,也还是有每个人自己的不如意。好像我每次想起哥哥的时候……心口就会很难过。”她又想哭了,“所以,我让自己不要一再地回想了。并且要自己相信,哥哥一定会回家。”
这下子,换他笑不出来了。
关佑琪的哥哥……
别扭的神色滑过眼底,他装作不在意地偏过头握拳咳了咳。
“感冒了吗?”她睁大眼睛,有点欲言又止,最后说,“那我……帮你买些润喉糖回来好了。”
说着一会就回来的女孩子笑笑地消失在门的那边。他把目光转向她还放在沙发上的包包。
他习惯性就伸手拿过来,打开检查一下。
虽然她并不是什么目标人物,但心理上总觉得这样更安全。
何况……要是她知道她尊敬的哥哥,就是因为自己的报复,才会被迫离家,不知道会怎么想……
手指突然停下。
他在她的包包里,看到了两张看话剧的票,时间就是今晚。
想起了她适才的欲言又止……
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暗流。
也许,她今天来的本意,就是要请他去看剧。但是她以为他感冒了,于是原本想要提出的邀约,就这样放弃了。
原本的关佑琪……记忆中的关佑琪,不是一个想说什么,就会说什么的直线少女吗?她应该没有这样考虑他人立场的柔软心思吧。
把零碎的东西照原样收好。
坐在原地的他,却开始有些心跳发烧。
难以平静的感觉如此陌生。
也许对任何人来讲,都是这样普通的一点小事,但方乔治却第一次从他人那里感受到。这种改变自己最初的愿望,体谅对方的心情,叫做什么呢?
忽然得到他人如此的感情,尽管或许是小小的人之常情,他却觉得惶惑了。
走到窗边,他向上拉起白色百叶窗。
黄昏街头,人影稠密,来来往往。关佑琪早化为其中小小一点,他自然看不到。但是就这样怔怔凝视那个街景,想到她就在这些人中央,不知为什么,他就靠在墙边,那样继续凝视了下去。
关佑琪走了一段路,问路人打听附近的药房。
却进了药店,她才发现随身的包包没有拿。
还好她一向知道自己迷糊,所以钱袋早已习惯放在口袋中,不然就要白跑了呢。暗中责怪自己,一边从小钱包里掏出零钱。
细心挑了好几种止咳药,有加糖和不加糖的,看乔治习惯吃哪一种好了。
步出药店的时候,天空下起软棉棉的毛毛雨。
略微犹豫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人影,闯入视野当中。
站在药店门口的停车位上,高瘦艳丽的黑发青年,穿着质料高极的手工西装。漂亮的面孔上略带不耐,一边调转过头。
两个人视线相撞,一阵错愕。
佑琪慌忙尴尬地转身,对方却一怔之后,笑着走了过来。
“佑琪?”
关佑琪本来就怕他,被居高临下地一望,更向后退了小步。
“景岚哥……”
自从以前那件事后,她就不懂怎么面对这个人。总是按着他自己的心情做着别人不欢迎的好事,她觉得他未免也太任性。
特别哥哥失踪之后,她曾向景岚打电话求助。
结果那个人开口就是不尽人情却犀利到无法回驳的批判,堵得她哑口无言。
直到现在,她也怀疑,哥哥的下落,作为他死党的景岚,一定知道。但对方不说的话,她也没办法逼问。
“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他眯眼瞧她。
“什么叫这种地方啊?”她低着头,捏紧药袋,还是小声驳斥:“难道这里是我不可以来的地方吗?”
他眯细眼笑,“我是觉得这里地段并不高级,你这种大小姐,应该没有住在这里的朋友才是。”
本来应该不说的,但是她受不了他总是嘲讽别人的态度,有点小小挑衅意味地抬头,“我是来找一棠的!”
“一棠?”他皱眉。
“你大概忘了吧。”轮到她微笑,“就是你曾经赶走的绍一棠啊。”就算他在这个城市里是说一不二顶了不起的人,但他没有资格限制她与谁来往。
他挑挑眉,“竟然还敢回来。”
她不说话,只是倔强地抿起嘴角。
“你啊。”他瞧她一眼,“真是不知所谓的姑娘。算啦,我又不是你那傻哥哥。你一定要和那种人在一起的话,就随便你好了,反正他也不会待在你身边。”
“胡说什么。”阴云笼罩上她的脸孔,她生气道:“你知道些什么?”
他笑起来,俏皮地眨眨眼,“我知道他不喜欢你。像那种人,是不懂喜欢别人的。”
她讨厌他神色里的轻蔑,因而愤愤转身,“就算他不喜欢我,但我努力的话,总会改变些什么。”
他夸张地摊开手,“你竟然相信这种事。努力什么的,是骗人的。”
她不自觉回头。
那曾经总和哥哥在一起,因此感觉上也像是哥哥一样的人,正微微笑着。
“要是爱你的人,你的缺点也会怜惜、也会喜爱、也会拼命为你找理由。”
他说得这么笃定,令佑琪忍不住愤然回击:“那么景岚哥你有那样的恋人吗?”
“你想要刺伤我吗?”青年俏皮地笑着,“我曾经有过啊。只是这样就已经比你强了。”他弯下腰,双手插在口袋里,贴近她耳边,恶劣道:“因为你连现在都还没有。以后也不会得到。”
好像诅咒一样的话。
佑琪的心好痛苦。
总是装成说这些话是为了她好。
但这,根本就是诅咒吧。
受不了这样的景岚,关佑琪几乎哽咽着落荒而逃。
就算自己和父母,都是他眼中伤害了哥哥的人。但又何必对她说这些难听的话。她小时候,他不是经常来她家里玩,也抱过她,对她笑过吗?
为什么只是因为哥哥的事……现在就变成这样?
这种总是轻易就碎裂的关系,太像那么容易就从眼中滑落的泪水。佑琪觉得,她可以了解了,了解乔治不喜欢看到别人哭泣的理由。
因为会让人感觉太过无力。
可是她才不会向大魔王们认输!
她才不要那种不需要努力,就会拼命为她寻找可爱点而轻易爱恋她的情人。脆弱的羁绊一定比较易被毁坏。那种事她已受够了。一定是,只有努力得到的东西,才不会轻易失去。
她想像那个漫画故事里身中魔法的公主一样,就算受到诅咒,也永远相信她看见的东西!
毛毛雨不知何时变大了。
打开门。
湿淋淋的关佑琪,小心地从怀中捧出全身上下唯一还保持干燥的药包,检查了一下,欣喜地抬起头。
她以那种近似狂喜的笑容说:“我藏在衣服里。竟然真的没有湿呢。”
竟只为了这样的小事,露出如此叫人难以置信的欢喜笑容。
方乔治怔怔地看着她,忽然觉得,他已经不能再了解人类这回事。
根本就没有感冒的他,那天试吃了好几种止咳糖。
他觉得每种也甜甜的。
每种都……很好吃。
完蛋了。
这一次……他没办法随便清洗关于“关佑琪”的一切了。
因为从今以后、所有沁凉甘甜的事物,如金菊花,薄荷糖的滋味,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