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九九重楼·夺嫡风云(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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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眷恋

“王爷?”我惊讶地唤了一声连忙起身,“你回来了?”

他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心中猜测着,便要下床穿鞋。

“别起了。”他轻声说道,两步走到床前按住我,“天也晚了,睡吧!”

让我躺好,然后轻轻压了压被角,他却起身欲走。

我愣了愣,脑子还没想到,手已经从被子里探出来扯住了他的衣角,“王爷?”

被我拉住,他转过身来又坐在我的床畔,将我的手放回被子里,又细心地将被角重新掖好,然后道:“睡吧!”

“你……不睡吗?”我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

回来了,为什么不留下来,是要去谁那里,还是……

他温和地笑了笑,轻声道:“这几日住在宫里,有很多文案没有处理,我去书房,你先睡吧!”

“嗯。”我无言再留下他,虽然心中有些不舍,仍然点了点头,看着他起身离去。

辗转反侧,却再也睡不着了。

想着他体贴的话语,想着他信任的眼神,还有他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温柔,心里涨得满满的。好吧,我承认我是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可是,为什么呢?

我不是明明构筑好了心墙,我不是明明打算好只要那个位子,不是明明做好了一切的一切的准备,可是为什么一切都脱离了我的掌控之内呢?

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关心他过于外面的天空,又是从什么时候起,在乎他甚于在乎自己的自由,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占据了我的全副心神,我爱他,并且甘愿为他而付出。纵使会有犹疑,会有哀怨,他只要一个温暖的眼神,一句体贴的话语,我便把所有的忧伤和彷徨抛诸脑后,没有理由,没有原因,只因为,爱,就是爱了!

起身披了件衣服,去厨房热了碗参汤,往书房走去。

走到门口,瑞福守在门外,见到我刚要行礼,我伸手摆了摆拦住他,推开门,轻轻走了进去。

灯烛映照,一室的昏黄。

赫连昭端坐于桌案后埋首伏案,厚厚的一摞案卷堆得如同小山一般。他听到动静头也不抬地说:“瑞福,你先歇着吧,本王处理完这些就去睡了。”

端着参汤,我缓步向他走去,有些心疼地看着他长长睫毛下掩盖的黑色阴影。他,清瘦了许多。

没有听到回话,他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看到我时愣了愣,“不是让你睡了吗?怎么又跑过来了。”

我将参汤放到几案上,拿出汤勺道:“入秋了,喝点参汤暖暖身子,当心着凉!”

放下手中的笔,他笑了笑从我手中接过汤勺,“知道天凉了还不多穿点,不知道照顾自己,晚上就不用热什么参汤了,太麻烦!”

虽然这样说着,他还是喝了几口。

其实爱一个人也是很幸福的,就是这样看着他喝着我热的汤,已经觉得幸福的感觉充盈在胸口。

我柔声道:“不麻烦!王爷若喜欢,云兮天天弄给您喝。”

放下汤勺,他伸手拉过我,微微使力将我揽入怀中,抱坐在他的腿上,将我披着的袍子紧了紧,“真是不听话的孩子!”声音里饱含宠溺。

垂下头,我没有说话,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馨香,一种心安的味道。

“这几****不在,府里,还好吧!”他温柔地说着,很随意地问。

我心里却咯噔了一下,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说,还是不说?

心中矛盾不已,说了,无疑是增添了他的烦恼,可是不说,又会不会让他处于被动,落在下风?

咬着唇,不知道该怎么说。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他离开稍许,静静地看着我,眼眸澄清。

我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没有,一切都很好!”

终究没有说出来,我怕说出来也于事无益。

“哦,那就好!”他“嗯”了一声,下巴抵着我的头顶,轻轻摩挲着。

“王爷……”我轻轻唤了他一声,犹豫着开口,“听说明艳姐姐当年是名震一时的花魁……”

“嗯。”赫连昭应了一声,没有搭话。

我便接着说道:“那王爷当年是如何让这朵名花落入王府的?”

“你在吃醋?”他探问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

脸上一红,为了提醒他,我姑且认了吧,“嗯……王爷取笑妾身!”

他蹭着我的头发低低地笑,“当年明艳确实是名震一时啊!多少王公贵族富家子弟一掷千金想要见她一面。本王当年公差时路过,无意中在画舫与她有过一面之缘。后来她倾心于本王,共度春宵,本王便将她赎了回来。”

我沉默不语,他以为我在吃醋,又加了一句:“不过,都是过去的事了,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没什么,只是在想,能让当时心高气傲的明艳姐姐一见倾心,王爷的魅力果然不同凡人。”我掩唇笑了笑,“那么多的王公贵族,明艳姐姐却似早已备好了在画舫等待王爷一般,也当算是缘分了!”

“你想说明艳设计了本王?”他挑了挑眉,稍稍松开些环抱看着我。

我摇摇头,“妾身没有半分挑拨的意思,只是单纯觉得巧合!”

他深深地凝视着我,似在思虑我的话中有几分是真。我毫不心虚地回视过去,只希望他能懂我话中的意思,稍稍提高些警惕。

片刻,他似乎相信了我的话,中止了这无声的对视道:“天很晚了,去睡吧!”

“我不困,想留下来陪你!”我少有地固执。

他叹息道:“你是存心不让我继续看下去吗?”

“王爷没有听说过红袖添香夜读书吗?”我微微一笑,“妾身愿为王爷添香研墨!”

笑着叹了口气,他合起桌上的案卷道:“罢了,一起睡吧!”

在他的书房里有一张不大的床榻,供他平时看书处理公务累了的时候小憩用。

平时一个人睡是绰绰有余的,但是此时,我们两个人挤在这一张小床上,就稍嫌拥挤了些。

我睡在里侧,使劲往里贴了贴,侧着身子试图能让他更舒服一些。他却长臂一伸,将我揽入怀中,“过来!”

低沉的声音温柔中透着不容拒绝,我只得偎入他怀中,呼吸着他身上独有的味道。

“母妃那日都和你说什么了?”他突然说道,大手轻轻抚着我的脊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

“没什么。”我含糊地说,“德妃娘娘就是让我好好伺候王爷,记住自己的本分。”

“哦。”他应了一声,又似自言自语地低喃了句,“本分吗?”

“王爷?”我仰起头,疑惑地看着他。

熄了烛火的书房里昏暗一片,白晃晃的月光从窗棂缝间倾洒进来,泄了一地的银霜。斑驳的影子落在他俊逸的侧脸,我竟瞧得有些恍惚了。

他垂眼看我,一时间竟然无话。

房里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却没有人忍心开口去打破这份宁静。一双深黑的眸子与这暗夜融在一起,却又灿亮有若星辰,我只觉得自己几乎要溺毙在这份水漾的温柔中,沉醉不醒!

他缓缓地,缓缓地低下头,在我额际印上一吻。

“王爷……”我忍不住轻叹。

“叫我昭!”他在我耳边轻声地说,暖暖的气息喷洒在我的耳后、颈边,有如春风拂过般惬意。

我似被蛊惑了一般,呢喃着:“昭……”

未了的余音顿时消失在他的唇舌间,卷起一波狂风骤雨!

当轻快的鸟鸣声吵醒我的时候,睁开眼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赫连昭已然起床,正端坐于书桌前认真地埋头看着案卷。

深刻而清晰的轮廓勾出一个完美的弧度,挺直的鼻,微抿的薄唇,还有长如蒲扇的睫毛,他认真的样子真的很吸引人。

我只手撑着下巴,安静地看着他,不想打破这份和谐。

似乎感到了有人在看他,不经意地抬头朝我看过来,见我半撑着身子看他,微微一笑走过来

“醒了?”他温柔地说着,俯身吻了吻我。

没想到白天他也会如此温存,羞红了脸,我点点头稍稍推开他,“王爷,天已经亮了!”

“天亮了又如何?”他浅浅地勾起唇角,含笑看我。

“妾身去给王爷备些早膳。”我推开被子便要起身。

他往旁边让了让,笑道:“不用了,已经备好了在门外候着呢。你准备准备,用完早膳,我带你出去。”

“出去?”我起床的动作顿了顿,奇怪地问道,“去哪?”

“去了你就知道了!”他神秘地笑了笑,“快起来吧!”

满腹疑惑地起床,满腹疑惑地用了早膳,他却只是但笑不语,看得我心里上下一阵忐忑,却不知到底要去哪里。

一直等马车从人声鼎沸的闹市到了安静空旷的郊外,他依旧不言,兀自骑着马走在前面,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晃动的马车终于停了下来,我刚想挑起帘子看一看,车帘却已经被掀开了。

“来!”赫连昭充满暖意的笑容霎时明亮了我的眼睛。

我伸出手去,探入他温暖的掌心,被他牢牢牵住,似乎牵住的不只是我的手,还有我的心。

出了马车,我立刻惊呆了,面前是一望无际的空旷草原,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辽阔的草原,也没有见过那么广阔的天空。

书里种种的描述都不及此刻所看到的万千分之一。

虽然已入秋,草原上草却依然摇曳着最生机勃勃的绿,不知名的小野花开得到处都是,簇拥着不规则的美丽。

放眼所及,最远处绿色的草原和蓝天的天空交接在一起,却又浑然一体,结合得那么完美,那么自然。

风中荡漾着最清新的味道,深深地吸一口气,便觉得全身上下无一毛孔不舒畅,无一感观不通透。

这……便是草原吗?

“喜欢吗?”他从身后轻轻地拥住我,温暖的声音流淌在耳侧。

“嗯。”我重重地点点头,说不出一句赞美的话来。此刻,所有赞美的言词都形容不出它的美,所有喜悦的话语都表达不出我无上的快乐。

原来这才是天高任鸟飞,原来这才是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他松开环抱住我的手,反手拉住我往前走去,回头冲我淡淡地笑,“来!”

便只这一个字,我似受了蛊惑一般痴痴地跟着他往前走去。

不远处,一个人早已牵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立在那里等着。见到我们走过去,躬身行礼道:“参见王爷,侧王妃!”

“你下去吧!”赫连昭挥了挥手,那个人将缰绳交给赫连昭便退了下去。

我惊讶地看着他的举动,张口结舌道:“骑……骑马?”

“不喜欢吗?”他稳了稳马鞍,抬头看我。

“可是……我不会骑马!”我小声地说,声若蚊吟。

虽然我很向往,虽然我也很喜欢,可是,从小便守在那重重院落之中,根本没有机会走出那重重院落,更不要说策马扬鞭了。

曾经,我对书中描述的驾马飞驰,纵情驰骋羡慕不已,可是现如今真的让我骑,看着那比我高出一个头还多的大马,我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

“我教你!”他淡淡地笑,突然将我拦腰抱起放在马背上。

我惊呼一声,还没从平地拔起的感觉中反应过来,他已经一个利落地翻身上了马,坐于我的身后。

马背上狭窄的空间让我们紧紧贴在一起,他暖暖的气息将我严严实实地包围起来。

我努力略过那拘谨的感觉,抬眼往前方看去。马背上看草原竟然又是另一番景象。那种高高在上睥睨一切的感觉,真的是让人心旷神怡。想来,坐于龙椅看天下,多少也似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吧。

他手执缰绳,将我牢牢圈在他的怀抱范围内,腿往马腹上轻轻一踢,马便慢慢地溜达起来。徐徐的风拂过耳畔,凉爽得惬意。

身下的颠簸刚开始硌得我有些生疼,不久,便习惯了这种感觉,甚至喜欢上那起伏上下的滋味。

马儿开始轻轻地小跑起来,我微微仰起头,闭上眼享受那种轻风拂面的清爽。

赫连昭低下头,轻轻吻着我的耳朵道:“怕吗?”

我微笑着摇摇头,没有张开眼睛,在他的怀抱里,我竟如此的安心。

“抓紧我!”他突然低声道,带着微微的笑意。

还没反应过来,便感到他重重地在马腹一夹,大声喝道:“驾!”马儿嘶鸣一声,立刻如撒了欢儿般扬蹄狂奔。

“啊!”我轻轻地惊叫一声,立刻紧紧地抓住他执缰绳的手臂,却又忍不住好奇地张开眼。

这是与刚才完全不同的一种感觉,前面的路在马蹄下飞速后退,就连天空中懒散涌动的白云似乎都欢快了起来,飞快地往后移动。

凌厉的风不若刚才一般温柔,却劲猛得让人窒息,散乱的发丝飞扬起来,我忍不住想要尖叫,想要欢呼。身下的马背已然沾不到我身,我竟似凌空而坐,只有不断的撞击让我不得不倚靠在他的怀中,似乎能感觉到他平稳深沉的心跳。

不知道什么时候,马儿终于停了下来。

我喘着气,轻轻靠在他怀中,竟似全身上下已没一点力气。

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了多远、随侍的人已经看不见,天高地阔,这世间似乎只有我们二人,再无其他。

“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我轻轻地问,问他,也是在问自己。

“因为你喜欢。”他淡淡地说。

我突然喉头一哽,“因为你想”、“因为你喜欢”,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说,为什么要说这些话?这样只会让我越陷越深,只会让我无法逃离。

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他的手臂上,他吃了一惊,手忙脚乱地给我擦着泪,“怎么了?不开心吗?”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怕……我怕……”我抽泣着说,此刻越是幸福,心里深处却越是恐怕,怕这样的幸福只是一瞬,怕幸福来得太快走得太急。

原来我也不过是最平凡的一个小女人,和天底下所有的女子一样有着最普通的渴求。我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超脱,也做不到真的什么都不在乎,感情的事,原来不是可以掌控可以算计的。

“有我在,永远都不要怕!”他轻声地说着,一手扳过我的脸庞,低下头,温热的吻印在唇瓣上,熟悉的气息带着安心的味道。

如果这便是幸福,起码我现在已经得到了。

如果这便是沉沦,那就彻底沉沦吧!

我闭上眼睛,任泪水从眼角滑落,此刻,我只眷恋这一刻的温暖,眷恋这一刻的甜蜜。

这是这么多年来我过得最快乐的一天,直到日头有些西沉了,我们才往回走去。

骑了一天的马,浑身都散了架一般,我靠在宽大的马车里昏昏欲睡,就要睡着的时候,马车突然“吱呀”一声停了下来,只听赫连昭的声音响起:“叩见太子殿下!”

太子?我有些惊讶,微微挑开帘子往车外望去。

赫连铭身着一袭便服,身后跟着几个侍卫。他笑着站在马车前面,赫连昭正在躬身给他请安。

“四弟不用客气。出门在外,免了这许多的规矩。”他笑盈盈地扶起赫连昭,嘴上说着客套话。

赫连昭起身道:“太子这是回府?真是巧,臣弟就不打扰太子了,请!”

太子却笑着摆摆手道:“不巧不巧,一点都不巧。我是专程来找你们的!”

“找……我们?”赫连昭有些疑惑,其实我也很奇怪,找我们?找我们做什么?他又如何知道去哪里找我们?

“是啊!”太子笑得一脸真诚,“本宫刚去过四弟你府上,管家说你带了弟妹去近郊天上草原了。哇!”他突然重重地拍了赫连昭肩头一巴掌吓了我一跳,“这么好的事,怎么不叫上我一起呢?有好玩的居然不带我,四弟真是没兄弟义气!”

我眨了眨眼,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个太子,到底是真疯还是装傻?若说真疯,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明明很有主见很明事理的样子,可是之后的种种却让人几乎要疑惑,我那时候见到的根本和现在的是两个人。

“臣弟只是出去走走,太子日理万机,怕惊扰了太子,所以未敢相邀!”赫连昭淡淡地应道,客气地推脱了过去。

太子却不满地说:“哪有什么万机,每天对着那些乱七八糟的奏折烦都烦死了,这么好出去玩都不叫上本宫。老四你得赔罪,你得请本宫喝酒。”

“皇兄说的是,那就改日请酒谢罪!”赫连昭小心地应付着。

可是赫连治却不依不饶,“不行,不行!相请不如偶遇,选日不如撞日,就今儿个吧!这不远有个醉月楼,那里有上等的竹叶青,就去那里好了!”

“这……”赫连昭迟疑着,“皇兄身为太子,去那等鱼龙混杂的地方,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这叫与民同乐!”他一边说着一边去拉赫连昭,“走吧,不管怎么说,你今儿一定得请我这顿酒。”

实在推脱不得,赫连昭只得转身对家丁们道:“你们先把侧王妃送回府去。”

“是!”下人们齐声应道,便要驱动马车。

赫连治去拦了下来,“何必这么麻烦,让弟妹一起去便是。”

“皇兄,历朝有制……”赫连昭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太子不耐烦地说:“老四啊,你什么都好,就是太死心眼了点!整天的把那些个规矩啊,礼法啊,挂在嘴上,你不嫌烦吗?今日本太子下令,一起去!”

话说到这个分上,赫连昭也不好多说什么。再说,就是驳太子的面子了。

说不上喜忧,不过,能去一次书里描述过多次的酒楼,对我倒是个极大的诱惑。

马车停在一栋三层高的楼前,下了马车我抬眼一看,称得上是气势恢弘。

因为身份的特殊,进了酒楼直奔三楼雅间,掌柜的亲自带路,并不多话。看来这太子也不是一次两次来这里了。

推开房门,太子对掌柜的点点头,挥了挥手道:“一切照旧,你且退下吧!”

“是!”掌柜的恭敬地退了出去,屋子里便只剩我们三人,敛眉坐于赫连昭的身侧,我有些不自在,并不是我想象中的喧闹人群,小二吆喝着穿梭往来。这样的气氛,竟沉闷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了。

“老四啊,今儿带弟妹去天上草原,是不是为了月中的狩猎大赛做准备呢?所以才不带我玩,怕我偷了你的战术?”赫连治一边径自倒上一杯茶,一边半戏谑半调侃地说道。

赫连昭也倒上一杯茶,顺便给我倒了一杯,我有些受宠若惊,双手扶住杯子,听他回道:“皇兄说笑了。若是比骑射,有谁是皇兄您的对手,还需要偷计不成?更何况,云兮并不会骑马,今日只是带她出来走走。”

“弟妹不会骑马?”赫连治似乎对我不会骑马感到很惊讶。

我愣了愣,不明白他何以这么惊讶。我不会骑马很奇怪吗?有哪条女则规定女子一定要会骑马吗?

对上我诧异的眼神,赫连治笑了笑道:“哦,也是!看本宫这记性,忘了弟妹是书香世家出身,不会骑马也很平常。”

“皇兄如此关注这次的狩猎大赛,想来一定是志在必得了吧!”赫连昭轻笑着问。

赫连治正要开口,门突然开了。

那个掌柜的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拖着盘子的伙计。

掌柜的一盘盘将菜式端放在桌子上,菜式很精致也很香。当他端着一盘鸭掌放到我面前时,我不经意地打量他一下,却发现他左手背上有一道类似刀砍的疤痕,不免多看了两眼。

他见我盯着那个疤痕,便不自在地用衣袖遮了遮,“小人以前是厨子,这是刚学厨时留下的疤痕,让侧王妃见笑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失礼了!”

“爷,这是今年最上等的竹叶青!”他又端了一壶酒放到赫连治的面前。

“嗯,知道了,你下去吧,没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许进来!”赫连治挥了挥手,掌柜的便领着人又退了下去。

赫连治拿起筷子道:“现在就咱兄弟,不必拘礼。这里的菜味道很不错的,尝尝!”

说是这么说,终究还是有些不自在的。

“这次的狩猎大赛六弟可是雄心勃勃啊,听说早就请了塞外最好的猎手来教他。”赫连昭夹了一筷子菜,状似闲聊地在说。

赫连治去似乎很不在意,“六弟那个人总是心血来潮。去年的时候他还不是嚷嚷着要得第一,结果还不是输给了你!”

“我去年纯属侥幸!”赫连昭很平静地说,“今年不一样啊。今年父皇说要用九龙杯做奖品,那可是父皇的心爱之物,老六早就跃跃欲试了!”

赫连治嘿嘿一笑,“去年是本宫粗心大意,今年哪里还会这么便宜他!”

“看来今年,势必会很精彩!”赫连昭淡笑着说。

我静静地听着他们闲聊,吃着东西嘴里却一点味道都没有。他们这看似最平常的兄弟闲聊,其实却话里暗藏玄机。

赫连昭话中不经意间就把赫连铭摆在了受攻击的位置,提醒赫连治他的对手是赫连铭而不是自己。可是赫连治却不知道是故意没听懂,还是根本不把赫连铭放在心上,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只不过我很好奇,那个狩猎大赛到底是什么样,又有什么重要意义?真的只是玩那么简单吗?

“弟妹喜欢狩猎吗?”赫连治不知道是不是看我良久沉默,突然出声问我。

我一愣,“啊?”

我连马都不会骑,更不要提狩猎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见都没见过狩猎是什么样的,何来喜欢不喜欢。

赫连昭也明显地一怔,不知道他何来此问。

见我们这个反应,赫连治哈哈大笑,“瞧我这记性,忘了弟妹是不会骑马的,我的错,我的错!我自罚一杯!”

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喝完这一杯,不知道他是来了酒兴还是什么,居然扬起眉道:“这么喝酒当真无趣,不如我们来行酒令吧!谁接不上来就罚谁喝!”

“皇兄,就你我二人,终归还是乏趣了些。不如改日叫上六弟他们一起来。”赫连昭皱眉推诿。

可是赫连治却嘻嘻笑着看我道:“怎么会只有你我二人呢,不是还有弟妹吗?”

“云兮不会喝酒!”赫连昭忙道,“皇兄有些醉了,今日便到此吧,账就记在我头上。天色也不早了,还是早些回府吧!”

“这么着急做什么?怕我喝得多了,你心疼自己的荷包是不是?”赫连治嘻嘻笑着,似乎真的有了几分醉意,“你放心,这顿——我请!你们都不许走,要陪我喝个尽兴!”

这太子当真是喝醉了?我有些疑惑地打量着他,却对上他满含兴味的眼,心里一惊,连忙低下头去。

“皇兄……”赫连昭还要说什么,却有人在外敲门道。

“爷,昭王府有人来找昭王爷,似乎有要事。”是那个掌柜的。

赫连昭如获大赦,连忙起身告辞,“皇兄,你看,府里确实有事,臣弟就不作陪了,先行告退。”

谁知,赫连治却不依不饶道:“人都来找你了,想来也不是什么太要紧的事,不如让他进来问问,再决定走不走。”

这太子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死活那么固执地不让赫连昭走,我百思不得其解。

“这……”赫连昭脸色似有为难之意。

想想也是,毕竟不知道是什么事,如果在这里说,难免会牵扯到隐私,有些顾忌。

赫连治大概也想到了,看他为难的样子,怔了一下,然后呵呵笑道:“哦,看我果然是喝多了!你就先去问问看,我在这里等你。快去快回!”

赫连昭有些犹豫地看了我一眼,他出去,留我一个人在这里,面对着这个难以捉摸的太子?

见赫连昭没有走,看到他的眼神,赫连治嘻嘻笑着说:“怎么,还不放心你的媳妇儿?怕被本宫吃了不成?放心,本宫一定好好照看她,保证你待会儿回来的时候,她一根汗毛都不会掉!”

话已至此,赫连昭也不好多做逗留,只得拱拱手道:“皇兄,失陪了!”

雅间门开了又关,我的心也提了起来。

若说第一次见这太子时,他给我的印象是温和慵懒,第二次是玩心颇重,不务正业,那么今天,我只觉得他太喜怒无常,难以相处。

赫连昭,赫连铭,甚至赫连治,他们三人果然不愧是兄弟,都是那么让人难以琢磨,实在太可怕了!

想到这里,我头埋得低低的,试图让他忽略我的存在,赫连昭能够赶紧回来。

可是,这世界上的事就是这样,你越是躲什么,偏就越躲不开。

赫连治突然端着一杯酒坐了过来道:“弟妹似乎很寡言啊,是天性如此,还是对本宫没什么话?”

他状似随意的一问,却让我汗毛都立起来了,这是什么意思,我对他没什么话,这不是摆明了无视太子,对太子有意见嘛!

我连忙应道:“云兮生性较为沉闷,若有怠慢了太子之处还请太子恕罪!”

“哦?”他轻轻地应了一声,“可是本宫寿宴的时候,见你很有操略啊,本宫很满意呢!”

“太子的寿宴,妾身已经说过确实都是王爷的意思,妾身不过是依王爷的意思去办。太子能够喜欢,是昭王府的荣幸!”我小心地应对着,着急赫连昭怎么还不回来。

“是吗?”他突然凑近我道,“为什么都不抬起头来,本宫长得有这么可怕吗?”

“天威不敢直目!”我恭敬地回答道。

他朗声大笑,“好,好一个天威不敢直目!那本宫现在命令你抬起头来!”

迫不得已,我不能再躲避,只得咬咬牙,抬起头看着他,看着他深邃难测的眸子。

“嗯!生得好一双聪慧精灵的眼,怪不得让老四这么爱不释手!”那口气,仿佛我是一件物品,一件可以衡量价值的物品。

突然,他一口干了杯中的酒,然后又倒上一杯,凑到我唇边道:“本宫这么夸你,还不谢本宫的赞赏?”

看着他端着的杯子,我轻微地皱了下眉,然后端起自己的杯子道:“多谢太子美誉!”说罢,便要仰头一饮而尽。

他却大掌一伸,盖住了我手上的杯子道:“喝本宫这杯!”

“太子,这恐怕不太合适!”我敛下眼眸,心里强压着怒气,“请太子自重!”

赫连铭这样,他也这样,难道在他们眼里我是这样水性杨花的女子吗?还是他们本性都如此放荡不羁?不断地挑逗,不断地试探,若说赫连铭是为了让我帮着对付赫连昭,可是他呢,他又为了什么?不会也是为了对付赫连昭吧!

我一个小小弱女子,他们未免太高看了我,我哪里有那么大的本领。更何况,他是太子,是储君,是未来的继承人,何至于要借助一个小小的女子对付一个皇子。

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哈哈,你真不愧是老四的女人,口气都和他一个调调!”他大笑道,却不再坚持,然后坐直身子击了击掌道:“进来!”

那个掌柜的似乎一直守在门外等待召唤一般,立刻走了进来。

“去,本宫有些胃寒,去煮些梅子酒来!”他随意地挥挥手吩咐道。

“是!”掌柜的刚要退出去,赫连治却又开口道:“算了,还是连火炉一起端来,边煮边喝,这样才不会冷了。”

“爷说的是!”掌柜的应着去了。

这会子,他倒是安静了许多,只是静静地喝酒,没有任何的动作。可是赫连昭却还没有回来,我只能努力镇定地坐在一旁,也不开口,生怕再生出什么事端。

到底身份不同,很快,掌柜的就端着一个燃着小簇火苗的火炉走了进来。古铜色的火炉上放着一壶已经开始冒热气的酒,咕嘟咕嘟地散发着淡淡的梅子清香。

见到酒,赫连治似乎很高兴,站起身道:“弟妹,这里的青梅酒味道绝对不输竹叶青,你一定要尝尝……”

话还没落,却不知他脚底下绊了什么,一个趔趄向那壶酒扑来。

我瞪大眼睛,看着这急速的转变。霎时,那壶酒连整个火炉便在他的撞击下整个向我倾洒下来。

完了!我心里想着,刚想站起身子往边上躲一下,便感到一阵滚烫的湿意,火烧火燎的!

几乎同时,一阵风拂过,赫连昭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刚好看到这一幕,随手扯了桌上的桌布挡了大部分的酒水还有那个火炉。

火沾了酒立刻熊熊燃烧。

赫连昭一把抱起我,眸子里有着深刻的担忧和痛楚。

虽然桌布可以挡住火炉和酒壶,可仍是有不少滚烫的酒透过桌布撒了下来,落在我的腿上。滚烫而又湿润地布贴在腿上,痛得钻心噬肺。

我咬牙忍着痛,挤出全身的力气冲他微微一笑,“没……关系,不……痛!”

“哎呀,你看这是!”赫连治在一边直跺脚,“本宫今日真是喝多了,弟妹要不要紧,快请御医!”

“不必了!”赫连昭抱着我退了一步,离开赫连治要探上来的手,“一个意外而已,不能怪皇兄!只不过云兮受了伤,臣弟就先行告辞了!”

“那是自然!”赫连治不再阻拦,连连点头,“来人,快备轿!”

赫连昭不再说话,铁青着脸抱着我大步离开。

回到王府,赫连昭铁青的脸色显然吓坏了众人。他坚持抱着我往东暖阁走去,一边走一边道:“派人去请风先生!”

王府里顿时乱作一团,有打水的,有收拾床铺的,只是每个人都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成为赫连昭炮轰的对象。

将我轻柔地放在床上,他转头道:“风先生怎么还没来?”声音里有着掩饰不住的怒意。

回话的人汗都滴了下来,颤声回答道:“回、回王爷,风先生住的别苑即便是最快的速度也要半炷香时间。应……应该快到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个熟悉的清朗声音道:“谁这么想我?”

风清月微微笑着走了进来,语调轻松。

“我没工夫和你开玩笑,快点来看看云兮的伤势!”赫连昭焦急地说着。

说实话,我心里真的很感动他这么紧张我,只是这伤……实在不宜让外人看到,显然,他太过焦急,忘了这一点。

“王爷……”我轻唤了一声。

他立刻紧张道:“怎么了?是不是很痛?”然后转头看向一旁的风清月道:“你还愣着做什么?快点看看伤得重……不重。”

突然,他的话顿了一下,显然,他也想起来这伤的地方实在不宜让风清月这样一个男子来察看,虽然他是大夫。

我的脸也红了起来,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种尴尬。

见我们如此,风清月反而见怪不怪,笑道:“是不是受伤的地方我不宜看?怎么个伤到的,先说给我听听。”

“热酒烫伤。”赫连昭很简洁的四个字就把我的伤势概括了。

“嗯,那不是太大的问题。”风清月点点头,“先把被热酒烫湿的地方的布料剪下来,注意别伤到皮肤,然后用这药膏,每日擦患处三次,三日便可痊愈。”

递了一盒药膏给赫连昭,然后调侃道:“放心,这药膏绝对不会产生毒副作用哦!”

我忍不住笑,其实经过上次中毒的事,看到药膏难免还有些心有余悸,只不过他这么一说,反而让人不好意思多想了。

“行了,你可以走了!”赫连昭收过药膏开始轰人。

风清月撇了撇嘴,“我大老远地巴巴赶过来,说了两句话你就开始赶人,真是伤人心!”

赫连昭清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冷得能杀死人。

摸了摸鼻子,风清月很识趣地说:“那好吧,如果药膏不够用再管我要好了。不过这点药膏应该够一个月的量了,还有就是烫伤的地方一定不要沾水了,等过了这几天好了才行。再有就是烫伤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可以收了那张要吃人的脸……”

剩下的话已经吞回了肚子里,赫连昭一甩手,一枚飞镖就那么险险地擦过他钉在门板上。他摇了摇头,叹息着:“果然色字头上一把刀!”悻悻离去。

“风大夫这人,还真是有趣!”经过他们这一闹,反倒让我忘了腿上的痛,笑道。

他不说话,用力一撕,我的中裤便应声而裂,露出里面已经红得起泡的皮肉,眉头轻轻皱了一下,我“嘶”了一声。

抬头看了我一眼,他什么也没说,手下的动作却轻了许多。

说是药膏,倒不如说是药粉来得确切。扒开瓶塞,赫连昭手微微倾斜,白色的药粉便轻轻地撒在我的腿上,先是有些凉凉的,接着就感觉疼痛感轻了很多。

不经意地抬头看到他紧锁的眉头和紧绷着的脸,心里突然就好温暖。我伸手拂上他的脸庞,把他的唇角轻轻往上提起,“没什么大不了的,风大夫不是也说了嘛,不要生气了!”

“你不生气?”他淡淡地问。

我笑了笑,“我为什么要生气?”

“太子明明是故意将那壶酒和火炉泼在你身上的,你难道不生气?”他的眼睛里有戾气一闪而过。

“虽然我也很好奇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不过,生气能对我的伤势有什么帮助吗?”我偷笑道,“不过,能看到王爷你这么紧张妾身的样子,也算值了!”

“说什么傻话!”他捏了捏我的脸蛋,宠溺地将我揽入怀中,“都怪我不好,不该让你一个人和太子呆在一起。”

“王爷也是有要事在身嘛!”我摇摇头,想起来晚上吃饭的时候,赫连昭出去的事,“对了,谁来找你?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赫连昭随口道:“没事。我让楚谋士查了点事,他来回复我,只是没想到那么巧!”

“哦。”我轻轻应了一声,他若不想说的事,我也没必要追问下去,更何况,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看着腿上的药粉,突然想起来刚才风清月的话,忍不住又想笑,“那个风大夫似乎不怕你呢,好有趣的一个人!”

“你喜欢他?”话音里居然有着浓浓的醋味。

我浅笑道:“我可以理解为王爷在吃醋吗?”

他哼了一声,还是回道:“风清月原本是个游走四方的大夫,有一年本王外出的时候受了伤,是他救治了本王。本来我想把他带回来做御医的,谁知道他生性散漫惯了死活硬是不肯。直到后来本王松口说让他可以住在府里,不限制他的自由,并且有很高的月钱,他才肯同意的!”

“倒真是个有个性的人!”我点点头,越发的觉得这人有趣。

“不许再谈他!”赫连昭难得地表现出浓重的醋意,“你要好好休息了!除了本王,谁都不许想!”

霸道的唇印了上来,我笑着迎接他的吻,却喜欢极了他的这种霸道。

不得不说,风清月算得上是神医。他说三日,果然三日便好了。不但完全恢复了,连一点疤痕都没留下。

第二天,太子曾派人来探望我,却让赫连昭打发了回去说我身子不爽需要静养,不宜见客。我知道,这一次赫连治的故意真的惹火了赫连昭。

他这个人,忍耐性极强,但若是挑到了他的极限,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不过这两日,赫连铭倒是安静了许多没有再出现过,不知道是听说我受伤了,还是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不过,他不来打扰我,倒是免去了很多烦心的事。

我偷偷地跑到池塘边的小亭,这两天赫连昭不准我下床,就恨不得给我下禁足令了,憋得我闷死。今天他出府办事去了,我难得有空闲偷偷跑出来,本来在这院子里就够闷了,若是再憋在屋子里,我非得闷死了不可!

已经秋天了,池塘里的荷叶都开始微微泛黄,一片枯败的景象。

好在池塘两边种了很多的菊花,却是开得正艳。而不远处又种了一排排的梅树,想来到了冬天的时候,坐在小亭里煮酒赏雪吟梅,倒是另一番美景了。当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不知道谁这么独具匠心,倒让这里一年四季各具特色。

看到一只漂亮的蝴蝶落在一株黄灿灿的菊花上,顿时顽皮心起。有多久没有抓过蝴蝶了,似乎还在很小的时候。

从小到大,爹很少陪我,每天似乎都有忙不完的事。小时候我还会趁着读书的空闲工夫抓抓蝴蝶,渐渐大了,便失了这种兴致。我是个失了自由的人,也不想让蝴蝶和我一般失了自由。

可是此刻的心境却不一样,不是为了抓,只是单纯地觉得好玩,难得有这种心境了。

提起裙摆,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往那株菊花靠近,生怕打扰了那微微颤翅的精灵,却没想到这家伙实在太精了。就在我离它还有两步的时候,忽地一下飞了起来,晃悠悠落到另一株上面。

“呀!”我轻呼一声,自己格格地笑了起来。即便抓不到,也是很开心的。

这时候,突然有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转头往四周看去,却见左前方不远处,楚裕双手抱怀斜靠在柱子上,唇角勾起一抹笑,静静地看着我。

刚才我干的傻事都被他看到了?脸上一下就热了。想到他不出声地站在那里看我犯傻又有些可气,沉了脸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看画!”他挑了挑眉,随口说道。

“看画?”我重复了一下。

他点点头,“看美人扑蝶图!”

意识到他在笑我,瞪了他一眼。要回房势必得从他身边经过,可我偏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尽管那条路是通往沁香园。

“你的伤好了?”他冲着我喊道。

我径直往前走着,不想理他。

“如果你不想再添什么新伤的话,我劝你还是不要再往前走了!”他闲闲地在我身后开口。

停下步子,我转过身道:“什么意思?”

“有一群可怕的魔鬼,在等着和你算账。”他走了过来,站到我面前。

我仰起头,半眯着眼睛看他,“魔鬼?什么魔鬼?”

“女人是魔鬼,难道你没听说过吗?”他双手比划了一下,装模作样地说道。

我轻笑了一声,“那我也是个魔鬼喽,怕什么!”

他摇摇头道:“你不一样,你是个善良的魔鬼!”

“魔鬼还有善良的?”我嗤笑,“不要用吓唬小孩子的那一套来吓唬我啦,就算是魔鬼,在这王府里还能吃了我不成?”

“这王府吃掉的人还少吗?”他的语调不再如刚才的轻松,反而有一丝严肃。

他这一说,我也失了调侃的心思,心情顿时沉重起来。

“更何况,她们现在都在气头上,你去了,无疑是火上浇油。”他又接着淡淡地开口道。

“气头上?什么气头上?”我奇怪地问道,最近好像没人去招惹她们吧?难道是因为我受伤赫连昭照顾我,她们生气?

楚裕轻轻一笑,“王爷带你出府骑马,去天上草原的事府里早都传开了。她们还不恨得牙根痒痒?再说了,你受伤以后,王爷整日陪着你,以前起码还有个晚膳的碗筷让她们惦念,现在根本一丝希望都没有了。她们怎么会不气你,不恨你?”

我愣了愣,确实没想到这一层上面。

这些日子,我只顾沉浸在自己的幸福和快乐中,早把这些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你……快乐吗?”楚裕看着我失色的样子突然这样低声问道。

这一问,问得我没反应过来,怔怔地抬头看他,何出此问?

迎着他探究的目光,我点了点头,“是的,我很快乐!”

这话,不但是说给他听,也是说给我自己听。我努力让自己相信,我,真的很快乐!

“你不是曾经想去一个自由的地方吗?不是想无拘无束地过自在的日子吗?现在这样你就满足了?幸福了?快乐了?”他迭声地问,问得我连连后退。

我定了定神道:“是,我是曾经那么想过。可那都是曾经了!我也曾经让你带我离开,可是你做到了吗?现在这样我很满足,因为他宠我疼我怜我惜我,我觉得我很快乐!我确实很快乐!”

最后一句话,其实是说给我自己听的。

在这重重计算的叵测人心之后,我,真的快乐吗?

他直直地看着我,良久,叹了口气道:“你以为,他,真的爱你吗?你确定吗?不用急着否认,问问你自己的心,你确定吗?不要把每个人都看得太美好了。人心,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太单纯了!”

又长长叹口气,他和我错身而过,和我比肩时,顿了顿脚步道:“当然,我希望你真的快乐!”

说完,他便离开了,留下我一个人怔怔地站在原地发呆。

我真的确定,他爱我吗?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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