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踹定情(下)
自然是我家……
这五个字,震得她脑海里一片空白,竟然就那样放任着他把她带到了人前。
楼下,因为他们的双双出现霎时没了声音。
他,徐徐地放下了她,一边忍着咳嗽的欲望,一边看着因自己的出现而黑着脸从座位上站起来的姑苏益寿。
他不理,无视怒气匆匆跑上楼梯来的姑苏益寿,改牵了她的手,“好了,我们回家吧。”
“别、别开玩笑了,我怎么可能随你回去?”
她试图挣脱他的手,却又担心力度过猛伤了他。而且,被他牵着的地方,好热,好热,害她,浑身不对劲。
“紫烟姑娘,我说过,我会对你负责的。”
“大堂哥,你居然要把一名妓女带回家吗?”
姑苏益寿终于赶了上来,一把拉住了他的肩膀。
不过他不理,径自对她温柔而笑,“以后,那位就是你的寿二哥了。”
温柔的调子带着兄长对妹子的宠溺,她一愣,“什么寿二哥?”
“你既是我的妹子,自然他就是你的寿二哥了。”
“啊!大堂哥,你是要认她当干妹子?!”
姑苏益寿先是无法反应过来地震惊着,而后哄堂大笑,“大堂哥,你居然要认一名妓女当干妹子,我还以为她是你的姘头……”
“我耳鸣,你再说一次。”
他脸一热,赶紧整了脸色,终于看向了姑苏益寿。
“咳!大堂哥,我是说,你这个干妹子认了回去也好,韩老板以后娶了她,就是跟我们亲上加亲了。”
那个已经明媒正娶了六门妻房,有众多妻妾,年纪足以当她爷爷的韩老板居然要……
他的眼睛因为诧异而瞪大。
猛地,手被甩开,他差点不稳地扑下楼梯,却不忘赶紧拉住那始作俑者,“紫烟姑娘,你怎么……”
对上那双忽然冷漠起来的眸子,他心里暗叫不好,“这是误会,我根本不知道……”
“谁稀罕你的负责了?”
她忽然笑了,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眼见着他伸手又要拉着自己,她恼了,“洛轩,你再拉着我,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猛地,手被他拽住,他连脸色都变了,“你叫我什么?”
“干吗啊……”
意外于他那过分认真且专注的目光,她心里吓了一跳,想要挣开他,却诧异于他手劲之大,“喂,你拉着我做什么?”
“你刚刚叫我洛轩!你居然叫我洛轩!”
“那又怎样……”
叫名字是洛轩的人洛轩又怎么了?她懊恼地想要挣脱他的手,却发现他的手劲居然大得挣不开!
“所以说,我不是耳鸣咯?”
她一窒,却见他的眼里忽然多了抹惊心的欣喜,这人老说耳鸣耳鸣的,耳朵有毛病就该找大夫!
“你可知道,我寿二弟姓甚名谁?”
“不就是姑苏益寿嘛!是你的远方亲戚……”
“是远房亲戚,但也是堂兄弟!也就是说,我们同姓!”
她脸色微微一白。
“而且,连我寿二弟都不知道我曾经有个名字叫洛轩。”
“你不知道他叫洛轩!”
忽然被她一瞪,姑苏益寿莫名其妙地耸肩,这两个人吵架****什么事啊,不过,眼见着大堂哥的眉目要向自己的狠冽看齐,他赶紧提供标准答案:“苏陌城的百姓都知道,城主姓姑苏,名延年,字松柏。”
换言之,就是十分长寿的名字。
“也就是说,知道我叫洛轩的人,除了已故的爷爷,这世上只怕不超过五个了。”
一时的失神,被他差点拉进了怀里,她吓得脸色一白,尤其当她看到他唇上勾勒的温柔线条时,“你就是当年那个小女……”
没等他把话说完,她已经脚起,踹了过去——
“女人,你干吗?”
不想,力度一时失了准头。
只见他,竟然整个人被她踹得向后飞去……
下面可是楼梯!
脸色一白,当在场的人惊呼之际,她倒抽一口气,本欲点地跃出拉住他,孰料却被身边的姑苏益寿给紧紧拽住。
“女人,你不要命啊!”
该死!
她胆战心惊地看过去,却见忽然有抹娇小的影子腾空跃出,飞身上前紧紧地抱住他往下坠落的身子。
素丽的衣袂拂起,随着柔飞的青丝落下,而那徐徐抬起的脸,小家碧玉着,带着轻轻的喘息,看过来的目光,带着一闪而过的挑衅,又恢复到单纯无辜的明亮。
这女的……
她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才想着,却听到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她愣了愣,眼见着洛轩——不,姑苏延年忍着咳嗽,在那位年轻姑娘的搀扶下站起来,因自己的失误而揪紧的一颗心这才稍稍落下,不过,当姑苏延年蓦地抬起头来,对上那双连一丝责备都不见,却依然装满着欣喜的眼,她被狠狠地吓了一跳,直觉地,转身要逃。
可是,姑苏益寿却拉住了她。
众目睽睽的,如果使用武力只怕会曝露了她的身份,那样,她就无法在百花楼里潜伏下去,去找她要找的人,所以,一时的迟疑,便造成了另一个无法挽回的局面——
“请在座各位见证,我,苏陌城的城主,姑苏延年在此宣布,非紫烟姑娘不娶!”
全场哗然,就连向来彪炳着坏人角色的姑苏益寿,也露出了傻瓜似的表情,松掉了拉住她的手。
不过,看着他推掉那位年轻姑娘的搀扶,扶着楼梯走上来,她居然被他那柔亮的目光锁住,无法动弹。
“随我回去吧。”
这话真是说得轻松。
她咬唇,“我不会随你回去。”
“难道你不认为以我城主之名,能够更快地为你找到你想要找的人?”
“我不喜欢欠别人的情。等等,你先别说话。我有一件事情必须要告诉你,我之所以知道你是洛轩,并不是因为我是你所想的那个人。”
“你不是?”
“我的脸跟你所知道的人不同吧!”
他微微一愣,然后笑了,“我对江湖之事也略有研究,而且,我知道江湖中有一种技法叫易容。”
堂堂一名书生,干吗对江湖那么有研究啊!
“既然你知道,我也不妨直说了,那位让你挡刀的姑娘不是我,是我的好姐妹,所以,我不是当年答应嫁你的人。你也瞧见了吧,我的手上可没有你当年逼着那姑娘戴上的定情手绳,现在,你可以把你的话收回,回去了吧?”
他只知道她当中露出一节手臂是很不庄重的一件事!
赶紧帮她把袖子拉好,“我并非因为这样才说要娶你的。”
“你怎么就是说不通啊,你……”
“给你一个名分,是要杜绝我家寿弟的念头,是吧,寿弟?”
被点名,某位在旁边一直窃听的奸角耸了耸肩膀。
“寿弟?”
“当然啦,如果这位紫烟姑娘是大堂哥你的妻子,就是我的嫂子了,即使是韩老板,也别想打她的主意,这样的承诺,可以了吧?”
“寿弟可记着自己今日说的话了。”说罢,他转向愣住的她,“持着城主未过门妻子的名义,如何也比一名妓女方便行事吧?”
“我就说了我并非当年让你挡刀的那个姑娘……”
“即使你是,我也不会娶你为妻的。”
这人是不是脑筋有问题啊?
一会儿说要认她为义妹,一会儿又因为她可能是他的故人而露出了欣喜的表情,甚至还当众扬言要娶她为妻,现在却又誓言旦旦地急着跟她撇清关系……
他口口声声都是为她着想,可为什么她深感被他戏耍得晕头转向?
“还是把话挑明了吧,你为什么要帮我?是要我为你做些什么吗?”
“姑娘实在不必为我做什么。”
“你是要我替你引见我的姐妹?”
“呵……姑娘真是执着。我就向姑娘坦白了吧,我是个随时会掉命的人,又怎么会想要娶妻生子呢?既然有幸遇到姑娘,就是一种缘分,正巧姑娘又为了寻人之事烦恼,既然我有能力帮忙,姑娘实在不用再客气推托了。而且,待事情完结了以后,姑娘大可对外宣称你我婚事只是权宜之计,若要感谢我的帮忙,便与我以兄妹名分相称,可好?”
她哑口无言了。
不是无法反驳他的话,而是觉得反驳他实在是一件很不智的举动。
因为,似乎无论她说什么,他都可以马上寻到许多话去游说她……
是呢!她还记得,遇见他的那年,自己年不过十三,初涉江湖,没有经验也没有遇事不惊的智慧,奉命从一位武林高手身上偷取剑谱,一路尾随对方来到苏陌城偷取剑谱,靠着一点小聪明,遇事呈祥,却不料竟遇到了名老气横生的少年。
那名少年,自然就是眼前的他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整个客栈的人都中了她的琴音昏迷不醒,却唯独他,明明是个不会一点武功的弱书生,居然目睹了她偷窃的全过程。
不过,当时的他,纵使是名书生,却是健康的,对她说着一成不变的大道理,引经据典,一整天追在她的身后锲而不舍,只为了教化她向善,要她明白窃取他人之物实属不义之举。
终于,让向来自以为很有耐性的自己,明白到发狂是如何的一种滋味。
呵……
他的相貌的确比以前改变了许多,稚嫩的皮囊换上了成熟男子的沉稳,眉深如刀削,双眼沉着一种豁达的气息,却偏偏爱管闲事,所以,如非看到了他胸前的那道为她落下的刀疤,她真的无法把眼前的他和过去那位爱说教的小夫子联想到一块。但其实,从他说话的语调,和遇事的执着,她应该早把他认出来的。
也该在认出来后马上记起,跟他争论,是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因为,他当年正是靠着这种该死的坚持,逼得她不得不戴上他送的定亲手绳。
“当真只是权宜之计?”
“即使我有心冒犯姑娘,你说,我能得逞吗?”
的确,他这样一名没有缚鸡之力的书生,能对她做什么?只怕她一个巴掌扇过去,他就会当场吐血身亡!
而且,被他刚刚那样一闹,只怕不到明天,整个苏陌城的百姓都会知道,这城主好不容易来青楼一趟,还来不及播种就教妓女踹下楼梯,还当众扬言非卿不娶——也就是说,她会被贴上“城主的女人”的标签。
虽然来了苏陌不是很久,但短短几天,她已经明白到在这苏陌城里,大家都很喜欢这个病猫城主,且看那些来找她的嫖客,三句不离他就知道了……所以,她真的很有可能会面临空有美色,却无嫖客的悲惨境况。
自然啦,她的魔音是可以使得在场的人对于他那句非卿不娶记忆全无,可是,随意操纵别人的记忆,实在并非她所愿。
那还不如随他所说的去好了!
只是,在心底,却为着他的这种撇清关系感到越发的,纳闷着。
总觉得他这人太鸡婆了,爱管闲事,今日即使不是她要寻人,他也会热心地来帮助,甚至不惜编造“非卿不娶”的谎言来。
“紫烟姑娘,可考虑好了?”
抬眼,望着那真诚的眼睛,她别开脸去,“好吧,我这就随你回去,大娘那边,你找人去说吧。”
好奇怪,一想到自己只是他心里一视同仁中的其中一个人,就莫名地,泄气了。
她到底是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