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女人真可怕
“小姐,请让我带你回房间……”
“不用了!”
因为正在气头上,她不假思索地拒绝了门边侍从的好意,对方也许是被她脸上阴沉的表情吓到了,不敢跟上来。
这个世界的人烦死了,统统离她越远越好!
直到拐了不知第几个弯,愤恨的心情才被眼前的窘境取代,稍稍平息了些。范雪儿停步蹙起眉头,开始后悔起自己的意气用事。
什么嘛,叫他们别跟就真的不跟上来么,这些人也太没责任心了……为什么一个边境小城的市政厅都这么大呢,把人民的钱都花到哪去了?
心里不由涌上连串抱怨,因为自己很倒霉地真的迷路了。
回头再让那人给她带路么,又有些放不下架子。
犹豫了一下,她悻悻回身,却被突地横在眼前的手臂吓了一跳。
“嘿,逮到你了!”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黑发少年一脸得意的样子。
范雪儿倒退几步,皱了皱眉头,闷声不响地绕到一旁。对方却动作更快地挡在她面前。
她终于恼了,“你干吗,走开啦!”
莱伊低头看着鼻尖几乎要撞上他胸膛的女孩,面上露出有趣的笑,“不成,我好不容易背着那两个家伙逮到你,你要陪我说话才行。”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范雪儿不耐烦地道,看到这张脸就觉得讨厌。无非又是一个好奇心过重的家伙,想问她那里的人是不是长着四只眼睛两个头。
她以前,从来都只会腹诽而已,可今天恼人的事实在太多,又见到这张与害她坠河的罪魁祸首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忍不住抬了眼瞪他,一步也不愿意退。
他和痞子男一样有着高高瘦瘦的身形,害她脖子仰得有点累;也和痞子男一样无赖没绅士风度,竟真的把脸贴近和她大眼瞪小眼……谁怕谁呀!
忍着对方的鼻息拂在脸上的恶心感,范雪儿愣是没有退缩,睁大了一双因轻微近视而时常眯起的眼睛,摆出最凶狠的眼神。
近看之下才知道,这个叫做莱伊的家伙眼瞳竟然是纯然的黑色,瞳孔边缘似乎还有一圈隐隐的金线……她不会眼花了吧?
心头猛然一惊,范雪儿下意识地撇开眼,伸手一推少年,“我没心情陪你玩,走开!”
“好凶哦。”莱伊不以为意,笑嘻嘻地趁势退开,跟在她后面漫不经心地问:“如果拦住你的是洛斯塔或凯奇,你还会这么凶吗?”
“……”她侧头瞥了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心里微微一动,可是见到这人两手枕在脑后吊儿郎当的样子,又很快否决了。
这个无论在地球上还是在异世界都流里流气的家伙,心思才不会那么敏锐呢。
“……反正就是看你不顺眼。”贵公子般的银发青年和气质沉静的棕发少年,对她而言都是陌生人,可她对那两人印象并不坏,就只有眼前这个的家伙感觉和痞子男实在太像了,像到让她没法摆出好脸色!
只是含在嘴里不出声地咕哝了一句,没想到莱伊竟像是听到了,伸手扯扯她的发尾,“我看你倒挺顺眼的。”
范雪儿吓了一跳,反应过度地挣开他的手,恼叫:“我要回房间,你不要跟着我!”讨厌,连爱动手动脚的毛病也跟痞子男一模一样!
“你的房间不是在那边吗?”少年一挑眉角,手指朝相反方向摇了摇。
“……”她涨红了脸,恼羞成怒,“要、要你管?我当然知道了,如果不是你跑出来缠着我的话……”一扯轻飘飘的裙摆,她折回莱伊指的方向,不理他又像粘人的苍蝇一样跟了上来。
可在转角处传来的人声却让她不由停了脚步。
“……可是,不去接范妮小姐的话,似乎不太好吧……”
“洛琳,你怎么这么傻?那种人你对她好也不会领情的,没看到今天她瞧你的眼神吗,哼,好像自己真是什么贵族小姐一样!”
“就是,有那么多侍卫在,她不会走丢的啦!”
“可是收拾餐具的嬷嬷明明说范妮小姐半途就离席了呀,她对这里不熟,昨天还要靠我领路呢……”
“不要管她啦,那种不识抬举的家伙,若不是洛斯塔大人的吩咐,我们才不会放下手边的活陪她呢!”
“就是就是,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说不准她在原来的世界身份比咱们还要下贱!”
“听到了没有,洛琳?以后别对她太殷勤哦,就只有你傻傻的瞧不出人家把你的好心当驴肺。”
“……”范雪儿微微探出头去,瞧见洛琳低头站在房间门口,几个女孩围在她面前,谆谆教导。
身边有人轻轻吹了声口哨,是莱伊。
“女人呀。”他装模作样地摇摇头。
范雪儿不出声,只是双手抵在背部与柱子之间,低下了头。
“你也真够厉害的,来这里才几天就遭人怨了?以前你一定是个性格恶劣,交不到朋友的家伙。”
关你什么事呀!
她没有去看百无聊赖地在自己身边蹲下、用漫不经心的语气下着评语的少年。
她,她才不在乎呢,反正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与同性处不来,而且这里的女孩子又花痴又聒噪,她才不想和她们做朋友呢!
那个洛琳不过是好心一些,单纯一些,可还是改变不了她是乡下女孩的事实呀!自己根本没有什么错,顶多不小心反应过度而已,可是在原先的世界有些乡下人真的很脏嘛……
莱伊见她一动不动,似乎没有走出去的意思,干脆也倚着柱子盘膝大咧咧地坐了下来。他的耐性不好,可是又舍不得放弃接近这个异世界人类的机会。都怪洛斯塔管东管西,总担心他会对人家做什么,这几天让凯奇把自己盯得死死的,可恶呀!
正无聊间,突然见自己面前,女孩脚边的地上,莫名其妙多了一点湿迹,浅浅的色泽溅于白石铺就的廊道上,似乎便要渗入其中。
他不明所然地仰起脸。
厚重的长发在压下的颈边低垂,隔绝了外界的目光,范雪儿习惯地死咬着下唇,觉得自己好倒霉。
发现了最信奉的人丑恶的一面,在街上碰到坏人,又被最瞧不起的人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然后……然后是掉进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她明明什么坏事都没做,为什么大家都这样对她?那个叫做洛斯塔的银发青年起初客客气气的,可是刚才也变得有些可怕,现在这群女孩又在背后说她坏话……也许、也许自己的态度是不太好,忘了掩饰心里的想法,可他们至于这样吗?谁能明白掉入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是什么感受!
在心里拼命为自己辩解着,不想承认真正刺痛了她的理由,直到听到有人在身边轻轻问了一句——
“喂,你的眼睛怎么出水了?”
范雪儿再也忍不住,慢慢滑下身,把头埋在膝上无声哭了起来。
你以前一定是个性格恶劣,交不到朋友的家伙。
真的很不想承认被这家伙说中了呀。
可是,即使是在一个全新的世界,她还是没法不惹人讨厌。
突然之间是那么的悲哀。
冰冷寂静的廊道间,只剩下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女孩,她身边的少年歪头看了她半晌,有些伤脑筋地挠了挠头。
“莱伊?”
带了些许讶异的低唤从凯奇口中逸出,他微睁大了眼,望着女子寝宫二楼窗口上的身影。
单膝跪在窗棂上的黑发少年回过头来,怀中仍稳稳抱着不久之前哭累睡着的女孩。
“你在做什么?”即使早已习惯了同伴不按常理出牌的行径,年轻的卫官仍是结结实实吃了一惊,又不敢大声惊动寝宫里的人。
莱伊“嘘”了一声,同样小声地答道:“这小丫头睡着了,我抱她回房。”
“等等,女子寝宫不能擅入——”凯奇话还未说完,就已见他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消失在了窗边。
“……”他摸摸鼻子,决定当作没看到,省得回去不得不报告给洛斯塔,遭受池鱼之殃。
正是午后的休憩时分,少年猫一样轻巧的动作丝毫没有惊扰到外头打盹的当值侍女,他把范雪儿放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脸看了半晌,这才直起身。
身后像是被人紧紧扯住了。
他回头,见蜷缩在床沿的女孩合着双眼,一只手却无意识地抓着他的衣角。
“喂放手,我已经把你送回房了。”
一动不动。
“你再不放手,我可要欺负你咯。”
仍是没有反应。
“……难不成,你想要我留下来陪你?”
罔顾对方其实已经睡着了的事实,单细胞又胆大妄为的黑发少年想了想,当真轻轻巧巧翻身躺到了大床里侧。他当然不困,只是曲肘支起上半身,近距离观察起身边的异世界生物。
女孩睡着的样子比醒时要顺眼些,因为刚哭了一场,总是眯着的眼和小巧的鼻尖都红红的,在苍白的肤色映衬下更加明显。薄薄的粉色唇瓣上几个齿印,是她用力压抑不发出哭声时留下的。
莱伊看了半晌,这才知道原先为什么觉得她很阴沉了。因为这小丫头平时总是低垂着眼,又密又厚的长发遮了半张脸,即使偶尔正眼看人时,细淡的眉头也是微蹙着,人人都欠她债似的。
像一只在角落里发霉的大蘑菇,这就是范雪儿给他的最初印象。
原先是觉得这小丫头很丑啦,不过眼下她眉目安静,长发散开露出光洁的额头,怎么着都顺眼多了。
他忍不住伸手戳戳她有些婴儿肥的脸颊,低喃:“好软……”再戳戳,异世界的人都有这种苍白的肤色吗?
耳垂也是小小圆圆的,不像他们的有些尖。
不知是否玩弄得太过分,女孩突然翻了个身,脸窝在他胸前迷迷糊糊叫了声:“妈妈……”
莱伊的眉不觉挑高了。
女孩的气息逐渐清浅下来,他却了无睡意,估摸着再不走就真的要被洛斯塔发现了,于是从她不知不觉松开的五指间抽出自己的衣角,仍旧由窗口跃下。
“赫!”
矮身落地时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靴子吓了一跳,莱伊抬起眼,“你还守在这儿呀?”
凯奇不答,只是看着他,安静的神情叫人捉摸不透。
“别这样看我,本少爷可没做什么坏事,不就是送一个小丫头回房吗?”他故作轻松地伸个懒腰,眼睛却不由瞟了过去,“……喂,你没告诉洛斯塔吧?”
棕眼的侍卫长叹了口气,“我守在这里,就是怕有人过来。”
“凯奇,我就知道你人最好啦!”
凯奇不置可否,“那女孩睡着了吗?”
“嗯,”将双手枕在脑后,莱伊边走边说,“很糟糕的个性呢,没来多久就把人得罪光了。”
“看得出来。”他是负责安全的侍卫长,与内务人员接触较多,当然知道女官们对范雪儿颇有微词,“她好像很怕你。”
“嘿,你直接说她讨厌我好啦!那丫头就没给过我好脸色。”少年面上是没心没肺的笑容,伸手搔着鼻尖道:“不过,我倒不讨厌她。”
“哦?”
“怎么说呢,她很像我以前认识的某个人……真让人怀念呢。”
凯奇闻言不由停下脚步,日光从廊道外的花园里投射进来,给一向大大咧咧的张扬少年侧脸蒙上了一层金边,叫人看不出那漫不经心的眉眼下是否还有别的情绪。
似乎人人都有一些过往,就连瞧起来最粗线条的同伴也不例外。
不自觉地,这个想法闪现在他脑中。
范雪儿醒来时,房间里的摆设已经模糊得只剩下轮廓了,紫色的光从窗边薄纱般披撒下来,奇异而凄凉的美感。
她揉揉眼睛下地走到窗边,比家乡的月亮大上许多的影日静静悬浮于天际,仿佛巨人的眼珠,不管见了几次这幅景象,还是止不住背脊掠过一丝战栗。这些日子里每当在夜里迷迷糊糊醒来,半是期待半是恐惧地辨认自己身处何处时,总是这副与地球全然不同的夜空景象提醒着她自己仍是置身于一个陌生的世界。
渐渐地,失望越来越淡,人都变得麻木了,占据心头的反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她是怎么回到房间的?
记得自己很丢脸地在那个讨厌的人面前崩溃,然后……
然后就不记得了。
“范妮小姐。”一声轻唤从门边传来,打断了范雪儿的皱眉思索。她回头,看见洛琳小心翼翼地站在她身后,面上带着怯怯的笑,“晚餐时间刚过,我见你睡得很沉,不敢叫你,不过倒是留了一份餐点……你想现在吃吗?”
看到这张脸,先前听到的那些话便从脑中掠过,“……不用了,我现在还不饿。”顿了顿,才别别扭扭地加上一句:“谢、谢谢。”
一丝讶色从小女仆面上掠过,她像是很高兴地笑了,“您客气啦,那么我先把餐点收起,晚些你想吃的时候请吩咐我。”
看着对方踩着轻快的步伐走开,范雪儿这才把有些发烫的面颊慢慢埋入手臂中,她……她才不是刻意示好呢,这个女孩笨笨的,轻易就会被别人的话影响。
可是、可是她毕竟没有真是听从那些女孩的话,不再搭理自己,不是吗?
所以,如果一句“谢谢”就能让对方这么高兴的话,她不介意动动嘴皮子啦……这可不是示好!
不知道是不是酣睡了一场的缘故,先前沮丧得要死的心情只剩下淡淡的一层影子,不想在有些闷的房间里待下去,她爬下窗棂出门。
外头静悄悄一片,范雪儿运气很好地没遇见任何人就走到了花园。这里的人入夜了之后似乎都喜欢待在房间里,据书记官说,这是因为远古时代大多数地区仍是暴露在怪物的侵袭下,许多攻击性的种类都爱在夜晚活动,因而人们便养成了夜里不出门的习惯。即使是已找到把怪物隔绝在边境外方法的今天,根深蒂固的习惯仍是支配着他们的生活。
她起初听到这种解释时,头一个想法就是“什么嘛,又不是在拍科幻电影”,后来想想,这种情形其实与她的家乡差不多,史前人类不就是穴居的吗?至于怪物什么的,她自动理解为这里的人对野兽的称呼,毕竟落入这个世界好几天了,她只看到一个和平闲散的小城镇,丝毫察觉不到怪物这个词给人带来的威胁感。
她怕迷路不敢走远,只绕着女子寝宫周围的花坛心不在焉地踱着,无意间抬眼,最近的哨岗已经到了交接时间,在数名着武官服饰的侍卫中,有一个她认识的身影。
范雪儿犹豫了一下,正打算快步走开,对方已经瞧见了她,径直来到她面前微微一笑。
“你……你好。”努力回想着从女官口中听来的关于这个人的情况,好像是侍卫长凯奇吧?然而怎么看都只是个与她差不多大的棕发少年,不高的身量配上一张娃娃脸,全然没有武官的压迫感。
她对这个人较有好感,也许是因为那双干净的眼眸和笼罩于周身的沉静气质,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有些寂寞,笑起来却很温柔,与活蹦乱跳吵死人的莱伊正好是相反类型。
与自己似乎是同类人呢。
这就是对方给范雪儿的感觉。
凯奇回了一个礼,并没有像别人那样拖长了腔调叫她“范妮小姐”,只是自然地问:“散步?”
“嗯……”对瞧不起或讨厌的人,她可以摆高姿势口出恶言,在长辈面前扮乖巧也不是什么难事,然而对那些瞧起来“很有气质”叫人心生敬慕的人物,她一向不知该如何与之打交道。
这个人为什么会主动与她搭话呢?瞧起来并不是莱伊那样没事找事的性子……
想起白天时自己在餐桌上糟糕的表现,胸口不由瑟缩了一下。
总觉得人人都像那些女官一样,私下把她看成性格恶劣的女孩子了。客气有礼的面具下,不知正以什么眼光看着她。
有些难受地想着,一面笨拙地找话说:“你……是侍卫长吧?也需要值岗吗?”
“不需要,不过我的职责是保护摄政官与内侍人员的安全,所以经常走动了解警备情况。”
“……”听起来真是离她很远的世界呢,她只会念书、解题而已,来到这里之后,除了与侍女们百无聊赖地枯坐,就只有书记官不时来“上一下课”,介绍这个世界的常识。虽然也是念书,可因为内容是与她的世界全然无关的东西,范雪儿一点兴趣都没有。
真担心再这样下去,回到的世界时自己已经忘了怎么解三角函数、怎样配平方程了。
能不能回去还不知道呢。
灰暗的念头涌了上来,她瞬间情绪低落,边走边垂眼踢着脚边的小石子,棕发的侍卫长不知是出于安全考虑,还是有话要对她说,也不紧不慢地跟在身边。
“等等,莱伊大人,您这样让我们很为难呀——”前方不知何处的黑暗中突然传来气急败坏中带着哀求的叫声,听到“莱伊”这个名字,范雪儿下意识停住脚,转身说:“咱们往回走吧。”
凯奇面上露出了然的神情,“你不喜欢莱伊?为什么?”
“……”讨厌就是讨厌,完全是一种直觉反应,有时很难说得清原因,“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因为他给我的感觉就像乌鸦吧。”
“乌鸦?”
“我的家乡一种黑色的大鸟,叫声难听,很吵人。”不管莱伊还是痞子男,和乌鸦都有一个共同点:她一见他们就会萌生“怎么那么倒霉”的念头。尤其痞子男正处变声期,嘶嘶哑哑的嗓音更让人联想到乌鸦了。
即使是听她这样毫不掩饰地表露对同伴的反感,棕眼的侍卫长却没有丝毫不快的神情,“莱伊他……有时候确实挺让人伤脑筋的,不过却是相当出色的守卫者。”
范雪儿闻言抬眼,“守卫者到底是什么?”这个词被提及好几次了,书记官先前似乎介绍过,她却没有心情听进去。
“守卫者么……”凯奇低声喃喃,似在斟酌怎么说,“也可以说是一个称号或者官职吧。只是与政府任命的官职不同,守卫者的人选与其说是由当权者决定,倒不如说是由上天安排的。”
“咦?”有这么了不起吗?这样的描述实在与那个聒噪的黑发少年联系不起来。
“很久以前,卡西大陆上的怪物与人类是混居的,人们经常被怪物攻击,安全完全没有保障。后来学者们发现了晶石的力量,这才将怪物隔绝在结界之外。不过因为覆盖的区域广阔,不时有结界破裂的现象发生,光靠军队边抵挡怪物入侵边修补结界是相当吃力的事情,不知从何时起便有了守卫者。守卫者究竟是如何出现的我们也不知道,只是每个时期总有这么一个体质特殊的人,能够将曜晶石的力量发挥到极致而拥有许多常人没有的能力。正因为如此,政府军才能在伤亡最小的情况下将怪物挡在结界外,境内的平民也可以休养生息。”
“……听起来,是个相当不得了的称号。”怎么会让那种人当上了呢?真是不可思议。
“也许吧,”凯奇微微一笑,“其实大陆上的异能者并不少,政府的武官几乎都是由体质出众者担任的,可是与守卫者比起来差距实在太大了。普通人也许连一只中等强度的怪物都对付不了,武官徒手可以同时应对几只,可是守卫者一人的破坏力就相当于一支军队。”
难怪说是由上天决定的称号。范雪儿想着,小声说道:“所以他才那样嚣张。”要不然,凭莱伊那副德性,怎么可能与政府高层平起平坐?
“……其实这一任守卫者的就位颇费了一番波折。”
“哦?”
“我也是听说的,以往的守卫者大多在刚出生后就被发现了,可是从上一任守卫者过世到洛斯塔当选摄政官的几年间一直没有发现能力超常者的报告,这段期间每到怪物频繁活动的时节政府军就相当吃力,民众的不安情绪也越来越深,之后,还是洛斯塔在一个偏远小村里发现了莱伊,这才结束了动荡的局面。莱伊当时仍是个小孩子,操纵晶石的能力并不稳定,洛斯塔也才当上摄政官不久,长老会中的反对派趁机刁难他们,我想那时他们两人的处境都不好过吧。”
如果不是洛斯塔的强势支持,莱伊不可能成长为如此出色的守卫者,也因为找到了莱伊,洛斯塔才在政府中心站稳了脚跟,因此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不是旁人能体会的,就连他这个与他们最亲近的侍卫长,有时也会产生无法介入的感觉。
范雪儿微蹙起眉,“好像很复杂呢,这些事情应该是政府不愿让公众得知的内幕吧,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没有这么严重。”凯奇淡笑,“我只是想说,有些人和事情并不像表面看来那样,也许你该给它们机会展露全貌。”
“……”颇意味深长的话,他指的是什么?
没等她反应过来,对方就已行了个礼,“我该回去了,虽然市政厅是全城最安全的地方,也请你不要在外头逗留太晚。”
咦?就这么走了?这个人陪自己走这么一段路难道只是为了说这些话?细想起来,两人一直说的都是莱伊和洛斯塔,中心思想则是“其实莱伊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讨厌啦”,而对于他自己,这个侍卫长几乎没有涉及半句。
就连范雪儿这样没什么朋友的人,突然也觉得眼前的少年“很够朋友”。
“凯、凯奇,你真是个好人。”不由得脱口而出,下一秒却止不住地两颊发烫。好奇怪,自己怎么会说出这么直白的赞谥?
凯奇回过头来,脸上却没有多余的表情。
“好人吗?”若有所思地喃道,年轻的武官在这一刻的眼神有些幽远。半晌,像是回过神来,他又行了个礼,转身,孤单的身影溶进了远处的黑暗中。
范雪儿站在原地,想着对方说的那些话,再抬头望望似乎伸手便能触及,巨大的紫色影日,头一次觉得自己也许能够试着接受这个陌生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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