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肚子好饿……
不知是否因为前一天夜里折腾得太晚的缘故，范雪儿这一天醒得特别迟。迷迷糊糊睁眼坐起，她第一个动作就是瞥了眼窗户。
纱帘低垂的窗外空空荡荡，露出一角明净的天空，令人疑心昨晚的一切皆是梦。
她赤着脚下地，迟疑地走近窗子，只看了一眼便失神喃喃：“原来……不是梦吗？”
白石砌就的窗台上，赫然印着两个泥脚印。
心情真是复杂，不知该庆幸还是失望好。
她发了一会呆，回过神时才察觉到外头有些热闹，不用看也能猜到铁定又有许多地方官来觐见洛斯塔了。唉，就连她这初来乍到的异乡人也觉得受不了，摄政官真不是普通人能当的。
不过，趁着往来人多，她可以找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待着，说不准能避开莱伊。
思及此，热气禁不住直涌上脸颊，有种想抱头呻吟的冲动。
她、她不是讨厌那个总爱出人意表的家伙啦，可总觉得怪怪的，暂时不想见到他。而且一想到莱伊用那种认真的眼神说等自己考虑清楚，头皮就一阵阵发麻。
总之，不能待在房间里，谁知道那家伙什么时候又会从窗口冒出来呢。
范雪儿手脚极快地梳洗换装完毕，正与自己松软的乱翘的头发纠结时，门上象征性地轻敲了两下，洛琳推门进来，“范妮小姐，你终于醒啦！”
“嗯。”她无暇应答，好不容易将自己的头发扎成一条松松的辫子。讨厌，来到这个世界以后连头发生长的速度都快了，照以前只到肩头的长度根本无需这么麻烦。
“洛斯塔大人刚刚才派人来请你呢，只是我瞧你睡得挺沉，让那人先回去了。”
范雪儿的动作顿住了，回头迟疑地问：“洛斯塔找我？”
“是啊，范妮小姐，你有没有觉得最近你很受欢迎哦？”原本只有莱伊大人时常跑过来，现在又加了一个洛斯塔大人，接下来会不会连凯奇大人也要过来走动了？
闻言，范雪儿有点小人之心地睨了小女仆一眼，却见对方神色单纯，似乎只为能频繁地接触几位偶像而高兴，弄得她反而有此讪讪。
“范妮小姐，你不先吃点东西吧？”
“不了，如果是你们那位摄政官找我的话，我还是早点过去比较好。”不知是否心理作用，胃真的隐隐抽痛起来，她和那个让人会不自觉紧张的银发青年真的没有什么话题，除了他突然变得感兴趣、关于她原先世界的情况，可不是已经问得差不多了吗？
找了个侍从引她到洛斯塔办公的房间，在外头见到排成长队、手上拿着各种文书的官员和侍卫长凯奇，后者一如既往微笑着朝她点了个头，范雪儿刚感觉好了些，就在通报声中越过官员们善意而好奇的目光，低垂着脸被领进了房间。
胃感觉更痛了。
房间里只有洛斯塔一人，见到她，他放下手边的事，示意她就座，然后就一直以若有所思的目光看着她。
怎、怎么最近大家都变得怪怪的？
范雪儿放在膝上的手握了又放，下意识低头避开对方过于犀利的视线。这是她头一回见到这个银发青年御下优雅却又冷淡的笑容，仿佛整个人都变得真实起来，可相应地那股气势也压得人更加抬不起头。
“范妮小姐，莱伊昨晚回来后去见你了吧？”
她愕然抬头，第一个反应是莱伊那个藏不住话的家告诉他的，可看到眼前这人洞悉一切的神情时便否决了这个念头。
什么嘛，这个地方难道一点隐私权都没有吗？
厌恶地蹙了蹙眉头，因生气而有些发白的脸色突又涨红起来。
这人不会连莱伊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都知道吧？
“你别误会，”洛斯塔漫不经心地一挥手，“我对你们私下的交往并没有意见，只是问一下罢了……请你过来只是想通知你，我们午后就要前往军队驻扎地，出于安全考虑，你和少数文官仍是留在这里。”
“莱伊呢？”她直觉问道，下一该便懊恼地几乎想把自己的舌头咬掉。这简直是告诉别人自己与那家伙真的有什么嘛！
“他当然也要去，”洛斯塔扯唇一笑，“离开了守卫者，我们简直什么事都做不成。”不知为何，那抹笑中似乎带了点讽刺的味道，“其实莱伊的性格并不适合担任守卫者。”
范雪儿更加讶异了，不知道他为什么莫名其妙冒出这一句，“可是……”莱伊不是他力排众议选出来的吗？
“当然，他这些年来的成长有目共睹，甚至在某些方面可说是历代守卫者中极有天赋的，可是……”银发青年自顾自说道，侧对着她望向窗外的面上有种难以言喻的神情，“比起天赋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我宁愿相信从性格上做的判断，所以你相信吗，如果守卫者的人选是由我来决定的话，我会选一个更加成熟冷静的人，莱伊甚至不会出现在我的名单上。”
范雪儿怔怔地看着青年，不知是被对方突如其来的坦诚吓住了，还是惊讶于他话中不近人情的冷静。可是有个感觉却无比清晰——莱伊如果听到这些话，一定会很不好受……
因为那家伙虽然总嚷着“我才不怕洛斯塔呢”，可连她这个外人都看得出来，其实他相当在乎眼前这个青年。
“……如果她是一个普通士兵，一个千夫长、百夫长，哪怕只是略有些本事的武官也好，都会比现在更适合吧。”洛斯塔沉吟着，下了一个断语似的结论，突然站起来，“好了，范妮小姐，我让人送你回房间。”
呃？
范雪儿不由眨了眨眼。
这就没了？让一群官员等在外面，独独先见她的原因，只是为了说这几句突如其来的话？
然而容不得她慢慢疑惑，已有侍从推门进来行了个礼，她只能站起来，脑子还是雾煞煞的。
“范妮，”在离去之际，洛斯塔突又叫住了他，“如果所有人都背弃了莱伊，你会站在他那边吗？”
她回头，正怔忡着不知该如何消化这个问题，对方却已先笑了笑，“算了，我只是随口问一下。”下一位官员随着通报声被引进，房门合上，隔绝了她的视线中那位青年的身影，范雪儿呆站了半晌，直到被人提醒才回神移步。
他说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所有人都背弃莱伊……怎么可能？大家宠他宠得要死，几乎要把那家伙当神来看待了。
再说，即使这种不可能的情况发生了，她一个异世界的人又能帮上莱伊什么呢，根本就毫无用处嘛，还不如指望洛斯塔和凯奇，他们两人总不会背弃他吧？
脑中胡思乱想了一会，直到走开了一段距离，她才猛地想起：呀，忘了问洛斯塔是否找到让自己回原来世界的方法了。
思及那一扎等待觐见的官员，范雪儿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折返。
如果真的有消息的话，洛斯塔至少都会让书记官告知她一声。没消息，就表示还没查到让自己回去的方法……
心里并没有先前的失望，也许是因为这段日子等待下来都已经麻木了吧。有时一觉醒来，恍恍惚惚会错觉自己真的是“范妮小姐”，一个偶然住在市政厅的卡西人。
原来的世界啊……
心神恍惚间，远远就瞧见庭院水池的雕像上端坐着一个人，雕像是肩负水瓶的女神造型，那人就像犬类动物一样高高蹲坐在水瓶上，抬头望着范雪儿房间的窗户。偶有女官经过惊异地投上一眼，他便一个鬼脸还回去，逗得人家格格笑着跑开了。
“……”
她不由停下脚，思绪开始摇摆。
趁这家伙还没看见自己，绕道避开还来得及。
可洛斯塔的话似乎还响在耳边，今天之内，他们就要前往军队驻扎地了……
犹豫了一下，她向身边的侍从打了个招呼，硬着头皮往水池走去。
少年的反应是显而易见的，那双平素就已极灵动的眼几乎是一望见她便亮了起来。范雪儿之前就觉得这家伙的表情特别鲜明，现在因为知道了那张脸上欣喜的神采全然是为她而生，更加觉得刺眼。
令她几乎不敢直视。
就这样看着自己的脚尖走到一跃而下的少年面前。视线中对方的手腕微抬，像是又要习惯地来扯她的头发，可不知为何又放下了。
莱伊“哼”了一声，口气很不好地说：“洛斯塔又找你了？”
原本很担心他会问“你考虑得怎么样”的范雪儿闻言，嘴角不由抽了一下，莫名地想笑。
“……他找你做什么哦？”本来想表现得大度一些的少年忍了忍，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追问。
范雪儿那一点尴尬都给他孩子气的态度冲走了，抬起头来瞟了他一眼，“你们晚些就要走了？”
“咦，你已经知道了吗？”莱伊抓抓头，露出有些懊恼的神色，“我过来时凯奇才通知我，还说边境太危险了，会安排你和少数几人留在这里。”唉，虽然知道这样的考虑有道理，即使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他也不敢担保能随时保护范雪儿的安全。可明白是一回事，一想到会有一段时间见不到这丫头，心里就蛮不是滋味。
“你要是长得小一点就好了！”不由出声抱怨。
什么意思？
“你如果能变小一点，我就可以把你装在口袋里随身携带啦！”
范雪儿一愣，脸颊莫名烧了起来，可不好意思的情绪在见到少年一脸当真、丝毫不像在甜言蜜语的神情后，犹如一桶冰水当头泼下，只剩下了“这家伙果然很危险”的想法。
丝毫不知自己在求爱道路上又多栽下了一丛荆棘的少年甩甩头，大叹一声：“不想了！反正只是忍耐一段时间而已……喂，我们出去玩吧？”
“出去玩？”
“是呀，只要在他们动身前回来就行了。我记得你在上一个城镇也没出过市政厅吧，不无聊吗？”
这么说来好像真的是哦……
这段日子以来她从没有想过上街走动，一方面是因为她本来就比较宅，另一方面也以为很快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了，用不着了解这个地方……可现在瞧来，一切都是未知数。
范雪儿犹豫地点点头，有些弄不明白这么容易被说动是因为想到以后也许不得不留在这个地方，还是因为被莱伊“有一阵子不能见面了呢”这句话影响了。
管、管他的，反正只和这家伙出去一会儿，又不能代表什么，她照样可以嫌弃他，拒绝那莫名其妙的“以后和我在一起吧”的要求。
可是，如果拒绝的话，会不会被杀掉？
杞人忧天的想法才探出个头，就被莱伊欢呼着拉起她的手的举动给驱散了。
“等、等等……”
对方充耳不闻，拖着她一路跑出了市政广场，途中引来惊异的目光无数，范雪儿都不知剩下那只手该用来提起过长的裙摆，还是该捂住脸好。
真丢脸……
“等等，我快被你弄摔了啦！”终于受不了地豁出去大叫。
少年这才停下来，神情有些紧张地回头上下扫视她一遍，见没有大碍，放下心的同时嘴巴又开始无所顾忌起来：“我说，你们女孩子真麻烦耶，为什么要穿这样又长又轻飘飘的裙子呢？”
“这话该是我问你才对！”范雪儿气喘吁吁地道，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她也觉得这个世界的女子装束很麻烦呀！“况且谁知道你说走就走，我哪来得及回去换轻便一点的衣服？”真是的，她为什么要和这种一点都不体贴的家伙出门呢？
“不行，”莱伊一口否决，“回去就要和你那个小女仆啰嗦半天，被洛斯塔知道就不好玩了。”
听那口气，偷溜出来的经验还挺丰富……难怪洛斯塔会断言这家伙不适合担任守卫者。
少年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正被人腹诽，“就这样吧，我走慢点就是了。”说着拉起她的手就走。
范雪儿愣了一下，盯着两人以极其自然的方式相握的十指，喉间动了动，最后还是没有出声。
跟这家伙在一起，暧昧的情绪总在刚冒头时就被破坏了，可又在下一刻无声无息地冒出来。因为是那样淡淡的，所以叫人没法理直气壮地拒绝，好生烦恼呢。
只是……也不讨厌就是了……
“我们……要去哪？”
“不知道，随便逛逛呗。”少年头也不回。
“……”
这个世界的城镇其实比她家乡的大都会看起来舒服多了，虽然建筑物都是比较单一的颜色，可大块青石铺就的路面宽敞整洁，连马车都很少见，更别说扰人的小汽车了。虽然一度觉得这个世界的建筑有浓浓的拜占庭风格，可现在看来反而比较像中东的小国，尤其不时能看见的像清真寺一样的圆顶，简朴克敛的气息扑面而来。
街上的人行色悠闲，大多是带着衣篮或取水罐的女人，这种时候，男人们大概都在店铺里忙碌吧。
与别人的目光接触多了，范雪儿渐渐察到了异样，不由低垂脸停下了脚。
“怎么了？”莱伊奇怪地问。
她咬了咬唇，“我们……回去吧。”
“为什么？”
“……你没感觉到吗？大家都在看我，因为我的肤色跟你们的不一样。”同小到大，她最害怕的就是过分引人关注了，那种感觉既讨厌又让人无措。
莱伊现出恍然的神色，四面张望了一圈，突然把她拉到旁边的小巷子里，吩咐：“你等等。”
一下子失去他手心的温度，范雪儿有些发慌，想叫住二话不说就跑开了的少年，又怕喊声引来更多人的目光，只好强忍着不安惴惴地等待。
幸好莱伊很快就回来了，手上还拿着一块长长的布巾，麻利地往她头上一披，在脸的下半部绕了几圈。
“这不就行了？”他得意洋洋地说道，叉腰打量着只留下一双眼露在外头的范雪儿，很是满意。
她摸摸带着阳光的好闻气息的布巾，问：“这是从哪来的？”
“跟人家买的。”
“……”不知为什么就是信不过眼前一脸坦然的家伙，范雪儿望望他身后一排安静的民宅，心念一动，“你从人家的晾衣竽上偷衣服？！”
“哪有！”少年被冤枉似的叫了起来，“我明明留了钱的好不好？”
她就知道……
有些无力地抚上额头，范雪儿决定不管了，不问自取的又不是她，再说连洛斯塔都没办法了，这家伙的教育问题凭什么要她来头痛？
“本少爷够聪明吧？”莱伊毫无自觉地仍在旁边自吹自擂，被她没好气地打断了。
“时间不多吧，我们难道就这样毫无目的地乱走吗？你平时出门都上哪？”
他抓抓头，“我还真没留心……啊，要不我们上那地方坐一坐？”
范雪儿循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见街道转角有一家店铺，门外挂着的木板上鬼画符似的文字她虽然不认得，可底下画的图案感觉却很熟悉……
直到被莱伊拉到店门前，她才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
这家伙果然是个不良少年……
酒馆里的桌椅已被占据了一半，却没有多喧哗，人们以闲散的语气交换着话语，不时从某个角落响起一阵笑声。也许是见里头的人大多着农夫和小市民整洁的装束，而且近一半是女性的缘故，范雪儿止住了扭头就走的冲动，有些好奇地打量起异世界的酒馆来。
莱伊熟门熟路地拉着她在吧台前坐下，放下一块银币，“劳驾，一杯苦艾。”又朝她这个方向努努嘴，“再给这位小姐适合她的饮料。”
蓄着大胡子、看起来很酷的酒保懒洋洋地将两个杯子推过来，对这两个装束不一般的生人丝毫没有表露出兴趣。
范雪儿盯着自己面前颜色是诡异绿色的饮料，在“喝下去会不会死掉”、“好像只有不良少年才会在成年之前喝酒吧”、“可是好想知道是什么味道”诸如此类的念头间挣扎，最后决定——“管他的，为什么我到了异世界还要顾忌这么多呀！”
在这里，连妈妈都管不了她，说不准死了反而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她拉低面巾浅浅尝了一口，形容不出那种柔和的味道，只是不难喝，于是胆子更大了，一边啜饮一边小心不引人注意地打量店里的人。
在这个总让自己觉得比家乡落后许多的世界，女性独自进酒馆似乎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在一个角落里甚至还有像她这样蒙了头脸风尘仆仆的外地人。
范雪儿有点明白这个世界两性地位的关系了。
与其说是全然的“男权社会”，还不如说男性对女性抱着“拿她们没办法”的无奈态度，虽然自觉把女性归入需要庇护的一方，可这个社会并没有禁止女性行使与男人们一样的权利。简单来说，造成男性占据社会大多数重要角色的原因是：这个世界的女孩子们太容易满足了。
“天大的事有男人们顶着就好啦！”
“做人何必那么累？”
不用X光都能透视出这儿的女孩子们的想法，简单得让人羡慕。
想必男人们从当初的“怒其不争”转变到“算了，随便她们吧”也是经过了一段曲折又无奈的心路历程吧？
正胡思乱想着，却被一个突地拔高了的嗓门唤回了神——
“还要不要人活了呀！”
酒馆里的人们的目光都引了过去，只见一个男人貌似很沮丧地卧在桌面上，面前七倒八歪地扔了几个杯子，显然已喝了一阵子。他的同伴有些不安地朝周围歉意地笑笑，一边低声劝慰着朋友。
“政府一天到晚发布禁飞令，可到现在连怪物的影子都见不着一个！飞行船不能上天，我的货物只能扔在仓库里，一天下来要损失多少钱呀！”那人嘟嘟囔囔道，用力一拍桌子，“他们是不是见我们赚得多，眼红了？可我们都是按时交税金，一个子儿也不欠他的！现在那个摄政官……叫什么洛斯塔的小家伙，他到底会不会做事？没能力的话趁早滚回家喝奶去！”
酒馆里响起哄笑声，投向那醉汉的目光有同情也有不以为然。
“砰！”
身边一个酒杯重重落在柜台上，范雪儿吓了一跳，抬眼看见莱伊挑高了眉，眼睛亮得惊人。
“大叔，话能这么说吗？瞧你的年纪也是有孩子的吧，如果政府不小心一点，让你的孩子落到怪物手中，到时你是不是又要责怪政府无能了？钱会比人命紧要吗？”他提高了嗓门说道，回头喃喃骂了一句：“利欲熏心的臭商人！”
“你说什么？”这下连醉汉的朋友们也不高兴了，醉汉本人更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没有方向地挥舞着拳头，“你敢再说一遍！”
“谁怕谁呀？”莱伊踢开凳子站起来，正要迎上去，却被人扯住了。
他回头，“干吗，你没听见他怎么说洛斯塔的吗？”
范雪儿紧张地说不出话来，只是瞪着他。
少年看着她发白的脸色半晌，这才撇撇嘴，转身拉起她，“……喝个酒都不痛快，算了，不喝了！”
“小子，有种别跑！”
莱伊回头做个鬼脸，“我就跑，怎么样？”
正闹得不可开交间，大胡子酒保蓦地大喝一声：“都******给老子闭嘴！我已经叫巡警来了！”
巡警？莱伊与范雪儿对望一眼，她小声地问：“他们认不认得你？”
“不知道，”他抓抓头，“不过如果是市政厅里的人的话，多半认得……”
“所以？”
“跑呗，不然一会洛斯塔的脸色可就好看了。”
“等等……死小子！”
回头一看，喝醉了的男人竟把整张桌子顶在头上，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好、好强！
范雪儿还没来得及叫出声，腰上就被人一带，箭般射出了酒馆。
“我的东西！”在街口似乎撞到了人，水果一样圆溜溜的东西撒了一地，莱伊却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
“回头上市政厅，找洛斯塔赔！”
范雪儿被他夹着，只感觉后头一片鸡飞狗跳，眼见莱伊飞快地转过一个路口后立即翻过道旁的矮墙，抱着她倒卧在地，一连串动作流畅无比。
几人的声音吵吵嚷嚷地从矮墙外跑过去了。
她趴在少年身上一动也不敢动，直到四周一片寂静，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正迎上莱伊低头看向她的目光。
“好不好玩？”他咧嘴一笑，笑容里是说不出的神采飞扬。
阳光从青石板的路面反射过来，将他的轮廓勾勒得一片闪亮，叫人不敢逼视。
范雪儿突然之间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应该是自己的眼神透露了什么，少年的神情也渐渐变得有些古怪，头朝这边动了动，一瞬间她几乎以为他要亲她，下意识又将脸埋了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像是只有几秒钟，又似乎会安静至没有尽头，他才扯扯她的发梢，“喂，你饿了没？再给你这么压下去，我真的要饿死啦！”
范雪儿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虽然想骂这欠扁的家伙几句，头却不敢抬起看他。
“咱们去找点吃的？”莱伊眨眨眼。
她胡乱点点头，抑制不住地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他刚刚……到底是不是想亲她？
好想跑去撞墙，为什么这种可怕的疑问会出现在自己脑中呢？
都是这家伙害的！
市政厅的方向传来清凛的号角，那是人员集合的信号。莱伊闻声叹了口气：“洛斯塔的动作真快……”
回去的路上没有什么意外，只是在进市政厅大门前，他突然停下来，望着她抓抓头，“我说，以后我每天都飞回来看你好不好？”
咦？范雪儿惊讶地抬起脸。
“我飞得很快的，等一天的事情办完后应该可以抽出那么点时间，不会被人发现的啦！”莱伊强调着，不知是要说服她还是自己。
“……”她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不可否认在听到他这么问时心口又怦动了一下。
广场正中有个熟悉的人影在等待，是侍卫长凯奇。见到两人，他面上露出了然神色，只说了一句：“快回去收拾东西，这就要走了。”
“知道啦，不过你能不能先给我找点吃的，我肚子——”少年按着腹部，突地停了抱怨。
“……好像又不饿了。”他疑惑地看看范雪儿，又回过头来问凯奇：“怎么回事？我刚刚被这丫头压着，明明觉得很饿的说？”
轰！
红晕在范雪儿脸上哗地炸开了，她不假思索地扬掌，“变态！”
莱伊呆若木鸡。
好半晌，他才颤抖着手指着怒气冲冲离去的女孩背影，惊愕地扭头望向同伴，说不出话来。
凯奇默默地别开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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