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生死留一线
送走了阮大夫父女,祭青山和睿多一起走下车,蒋英武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这个女婿他总算是要定了。
心里踏实了,蒋英武开始为这小两口以后的生活打算。他在省城繁华的大街上盘了家药房,重新挂上济世堂的牌匾,这就让祭青山坐堂去。
将这家济世堂送给他之前,蒋英武同他说了几句闲话:“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我知道你不想从政,也无心当兵。也罢,做个大夫吃碗平安饭也挺好。去吧,去当你的大夫吧!也不指望你挣大钱,赚几个钱日后够养活你媳妇、小子的,也就够了。”
这倒正如了祭青山的意,他一心只想守着济世堂当他的大夫。这下子他可算是如鱼得水,整日泡在堂上又是看病又是抓药的,忙得热火朝天,连饭都顾不上吃。
蒋睿多整日里守在家里也是无聊,顾妈做得了饭,正要派司机给姑爷送到堂上去吃,蒋睿多接了来嚷着要亲自给丈夫送饭去。
送就送吧!顾妈招呼管家给安排车送小姐去,蒋睿多还不干了,说是祭青山跟她说过的,以后要回老家守着祖业,回了老家哪有车接来送去的啊?她得从现在开始学着习惯以后的生活。
一家子的人从大帅起谁不依着她,她说不坐车就不坐呗!顾妈把饭菜给她装得了,拿保温桶装着,让她拎了去。
打蒋公馆到济世堂路也不算太远,悠悠哒哒约莫走个三刻钟也就到了。蒋睿多心里着急,生怕去晚了,饭菜凉了,吃坏了祭青山的肚子。她一路小跑,不到两刻钟的工夫就气喘吁吁地上了济世堂。
“吃……吃饭了。”
这工夫祭青山刚替人瞧完了病,正饿着呢!见了饭菜顿时狼吞虎咽起来,蒋睿多拿帕子给他擦着汗,赶不及地给他斟茶倒水,嘴里也没闲着:“今儿天好热,你瞧你都流汗了。”
她还说他呢?祭青山接过帕子替她抹着汗珠子,“你是怎么来的?怎么连衣裳都汗湿了?”
“我怕饭菜凉了,急赶着跑来的。”衣裳湿了吗?她低下头闻闻自个儿身上,一股子汗臭味,臭死了!臭死了!蒋睿多不时地往后退,离他越远越好,生怕他闻到自个儿身上的汗味。
跑来的?难怪这身上跟水洗似的,祭青山就奇怪了,“怎么没坐车呢?”
“你不是说了嘛!以后要回老家的济世堂,既没有车,也没有司机、管家、老妈子,现在我就开始学着怎么过以后的日子啊!”一块擦汗的帕子能拧出水来,她赶紧找了块干净的递到他手边。当大夫的,首先自己要干干净净的才是。
祭青山闷着头吃饭半天没出声,他想要劝她放弃的借口,她竟也当了真。一个一门心思想逃跑的丈夫,她却还心心念念想着要放下千金小姐的身段,跟他回老家过寻常日子。傻睿多!傻睿多!
待他吃完了饭,放下碗筷的当口却听她肚子咕噜噜一阵响。祭青山傻了,“你还没吃午饭?”
她还是那句:“我怕饭菜凉了,顾妈刚做得了,我就给你急赶着送来了。”他那是什么表情?好像她又做了什么蠢事似的。
祭青山二话不说,替她收了东西,这就撵她走,“赶快回去,多吃口饭,听见了吗?”
“记着了!记着了!”蒋睿多拎着保温桶冲他挥挥手,乐颠颠地去了。
出了济世堂,过了街角,她冷不丁地瞧见一人来,“茯苓姐姐?你不是走了吗?”
阮茯苓冷笑着站在原地,眼巴巴地看着蒋睿多走向她,走进她画好的牢,“好久不见,蒋小姐,还是……我该称呼你为‘祭太太’?”
祭太太?这称呼让蒋睿多“扑哧”一声笑开来。祭太太……祭太太……这称呼顿时让她眉开眼笑。
这刺眼的笑容让阮茯苓心头一紧,为她下了最后的决定。今日若是放了这蒋睿多,她便是对不起自己。
“方才我瞧着青山往湖那边找你去了,你没见着他吗?”
“没有啊!”蒋睿多踮着脚尖往湖边张望,“他去湖边寻我了吗?”
“是啊,你还不赶紧去会会他。”
阮茯苓一阵挑唆,蒋睿多想也不想直奔湖边而去——
“好,照着方子拿药去吧!最近要忌口啊!”祭青山送了眼前的病人,招呼后面的,“下一个!”
阴丹士林的旗袍,如枫丹白露出现在他眼前。顺着旗袍的角,他一路望上去,守着阮茯苓月白的脸庞,恍若隔世。
“你没走?”
“你希望我离开吗?”
阮茯苓上前一步,停在祭青山的面前,涂了蔻丹的纤纤十指攀上他的胸襟,十指微拢,他好似就在她手心里。
他的手心覆上她的手背,以为此生再难相见,到底还是见上了。
渡口临别,他知道自己没有权利请她再给他机会,让他给蒋睿多寻摸到一个好丈夫,再跟她远走高飞。不曾想,她竟不离不弃,再度回到了他的身边,“谢谢,茯苓,谢谢你回来。”
眼见着大事将成,阮茯苓的心口一阵蔓延起伏,汹涌澎湃,“快了,我们就快可以在一起了,快了……”
这话听着奇怪,她好似打街角而来,今日睿多没坐车,也是打街角而去,她们俩不会刚巧碰上了吧?
祭青山心下不舒坦,寻摸着问了声:“茯苓,你是不是……是不是做了什么?”
阮茯苓还真不怕告诉他了,“我方才碰到那个傻女了,我告诉她,说你在湖边等她,她还真就信了,乐颠颠地跑了去。”
“只是把她骗去湖边?”依茯苓的个性,怕是没这么简单吧!
阮茯苓紧着眉头松开了放在他胸前的双手,“你这是在担心她吗?”她还真不怕告诉他了,“没错,我不仅把她骗去了湖边,我还约了张功明那个色鬼——你对他应该不陌生吧!他同我说了,那个傻女生日当晚,若不是你,他早已成了现成的蒋家女婿。”
是那个色坯子!茯苓怎么会跟那小子凑到一处?
阮茯苓得意洋洋地揭晓谜底,“什么叫同仇敌忾,我这回算是有了切实的体会。张功明和蒋家有仇,我也恨不能让蒋睿多从这个世上永远地消失,现下好了,我们联手,何愁大事不成啊?”
祭青山猛地抓住阮茯苓的手臂,十指掐进了她的臂膀,“你对她做了什么?”
“你弄疼我了!”拨开他的手,阮茯苓真不怕直接告诉他,“我只负责把她弄去人烟稀少的湖边,至于她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就要问张功明能做到何种地步了。”
张功明那色魔会做些什么,祭青山几乎可以想象。他想也没想,拔腿往门外跑去,阮茯苓忙不迭地跟在他的身后,“你做什么去?”
“我不能把蒋睿多扔在狼口里。”
他快步朝湖边跑去,远远地便瞧见蒋睿多同张功明扭打成一团,没等他走上前,蒋睿多被张功明推搡着直直地掉进了湖水里。张功明慌了,跌跌撞撞地跑走了,徒留下蒋睿多在水里挣扎起伏。
“救……救命!救命——”
祭青山往湖边奔去,身后的手忽然紧紧地捆住了他的脚步,“不要去!”阮茯苓的双臂环抱住他的腰,死死地不肯松开。
掰着她的手臂,祭青山欲往湖里冲,“她不会游泳,她会死的!”
“她不死,我们……就完了。”将他困在自己的怀里,她滚烫的泪沁湿了他的背,“要是让蒋英武知道是我害得他女儿落水,我还能全身而退吗?她不过是个傻女,活着也是受罪。又不是我们把她推到湖里的,她自己掉下去,生死就由天吧!”
“可是她……她是一条活生生的命啊!”医者父母心,即便是不相识的人,到这等生死关头,他也没办法坐视不理,何况是她!再怎么说,她也是他的妻啊!
阮茯苓却死死地扣着他,说什么也不肯松手,“她活着一天,你就得留在蒋家一天,那我呢?我怎么办?一日日等着你吗?你有没有想过我?”
他承认,他是亏欠了茯苓,可是,他发誓:“我会离开她的,给我些时日,我会把她安排妥当,然后回到你身边的。我……不会负你的。”
“我不要等候,我不要!你原本就是属于我的,为什么要我去等?”阮茯苓咬着唇发了狠,“是她爹对不起我们在先,是蒋睿多妄想得到本不属于她的东西,这——就是她该付出的代价。”
睿多……睿多只是喜欢他而已,睿多只是希望他开心而已,睿多只是想陪在他身边而已,如果她如此渺小的愿望竟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是不是……是不是太残忍了些?
眼见着湖中的人儿不再挣扎,慢慢下沉,他慌了,拉扯着困住他的手,却不想此时此刻一直抱着他的手先行松开了。
他蓦然转过身,不知什么时候,阮茯苓的手中多了把匕首。刀口对着自己的颈项,她的嘴角扬起危险的笑,“去吧!去救你的祭太太吧!只要你走进湖里,我就死给你看——她和我,谁生谁死,你只能选一个。一旦你跑去救她,我就会死在你身后。反正她不死,你就要留在蒋家,对孤零零的我而言,跟死也没什么区别。”
“茯苓,你这又是何苦?”
“是你逼我的!是你们逼我的!”
水面上一派平静,已看不见睿多的身影,好像她从来不曾出现在他的生命里。转身望着阮茯苓横着刀的泪颜,他的耳边全是睿多的声音——
祭青山,你开心吗?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开心?
为什么总问我开不开心,你开心吗?
只要青山开心了,睿多就开心了。
心头豁然一派清朗,对阮茯苓说了一声“对不起”,他转身跳进了湖水。
睿多!睿多,你一定不能有事。等着我,我来救你,你一定不可以有事,听见了没有?我不许你先我而去,我不许!
因为,没有睿多,青山不会开心。
“小姐……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小姐……”
顾妈见到祭青山抱着浑身湿透的蒋睿多往里跑,吓得魂都没了,扯着嗓子只顾喊:“快来人啊!来人啊,快来人啊!”
祭青山一边往楼上去,一边嘱咐顾妈:“去取青蒿三钱、金银花两钱、栀子一钱、牛黄一钱和麝香一钱,赶紧煎了送来。派个人去济世堂取安宫牛黄丸,还有,拿我的医药包来,准备针灸。”
眼见着小姐脸都青了,顾妈唬得手脚都不听使唤,哪敢耽搁,这边吩咐人准备姑爷要求的东西,那边跟管家商量着赶紧把大帅找回来。这万一要是小姐真出了大事,他们谁担待得起啊?
祭青山也没闲着,在浴缸里放满了热水,他将睿多抱进去。手指搭她领口的扣子上,他没有犹豫,迅速地褪去了她身上湿透的衣衫。浑身冰冷的她气若游丝,他的大掌抚过她****的全身,不停地摩挲着摩挲着,他只盼她的身子能暖起来。
“睿多,睿多,你醒醒!醒醒啊!听见我的声音了吗?听见我在跟你说话吗?不准再睡了,听见没有?再睡我会生气的,快点醒醒。”
在热水的作用下,她的身子正在回温。他替她把了脉,气血正在逐渐恢复运行。他赶忙拿浴巾将她紧紧包裹,将她抱上了床。医药包就在手边,他正准备替她针灸,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了。
蒋英武疾步走进来,一看床上毫无生气的女儿,他想也不想挥手就给祭青山一拳。看着岳父的拳头冲向自己,祭青山不避不让,结结实实地捱下这一拳。
抬手擦去嘴角的血渍,祭青山抬起脸直视岳父塌天之怒,“要打,等我替她针灸完了,我……任你处置。”
“救她?救她?你是要救她吗?”蒋英武再也不会信任他了,再也不会。
好好的女儿交到他手里,却是这副模样回来了,试问天底下哪个父亲能承受这般的结局,何况这个女婿还是他硬逼着要来的。
他错了,他错了,他错在以为睿多的真心能换来祭青山的回眸。再一拳揍过去,蒋英武眼中都在冒火,“你想杀她是不是?你想借机制她于死地,对吗?”
“用烈火灸关元穴,初灸病人觉痛,至七十壮遂昏睡不痛,灸之三鼓,病人开眼思饮食,令服姜附汤,至三日后,方得元气来复,大汗而解——我祖父的要纪上有治疗溺水昏厥的方子,若再不试,怕就迟了。”他的手一直握着睿多的,他可以感觉到她刚刚恢复的体温正在慢慢流逝,他只怕会抢不过阎王爷。
可这一次蒋英武说什么也不会再让他碰自己的女儿了,回过身他吩咐宋副官:“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个人给我拽出去。”
宋副官不敢悖逆,拿出军人的架势去拽祭青山,他却死死地握着睿多的手不肯松开。看到他这副模样,蒋英武更来气了,“现在知道抓着我们睿多这根活命稻草了?晚了!把他给我扔出去。”
宋副官拉扯着祭青山,祭青山抓着睿多的手,场面僵持不下。蒋英武火气更盛,手一招,管家、佣人全都上来,这个抓着他的胳膊,那个拖着他的脚,七手八脚把他往外拽。拽不动,这个踹他一脚,那个给他一拳,眼见着祭青山和睿多相连的手渐渐松开、松开,终于……他抓不住她了——
他的手松开的那一刻,她的手却抓住了他。
“不要走……祭青山不要走……不要走……”
女儿昏迷中的呓语一下子逼出了蒋英武的老泪,回过身一只手擦去眼角的泪水,另一只手挥了挥,“让他去治!治好了,我再跟他算账,治不好……就让他永远陪着我们睿多吧!”
蒋英武带着一行人去了,单留下顾妈在一旁搭把手。照着祖父留下的老方子,祭青山坐在床边揭开暖被,一个穴位一个穴位地施针,豆大的汗珠自他的额头流下,滑落在她的脸颊上,暖暖地润着她的眼。
好似感受到他的担心,床上的人眨了眨眼,那双黑漆漆的眼终于重新装入了祭青山的身影。
“祭青山……”
“你醒了?”你终于醒了!感谢上苍。
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浑身的力气在瞬间被抽光,他瘫软的身子倒在一旁,只是握着她的手都滴下汗来,他仍不愿意松开。从来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啊,她睁开眼相望的一刻竟会带给他如此许多的喜悦。
他就陪在她身边,蒋睿多什么也不怕,回忆着落水前的情形,她好似在谈论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我拼命地推张功明,拼命地推他,我告诉自己,蒋睿多,再坚持一会儿!再坚持一小会儿!马上祭青山就来救你了。”
傻睿多啊,我站在岸边眼睁睁地看着你在水里跟死神挣扎,我甚至没有打算去救你,你……不知道吧?
“要是我来不了呢?”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蒋睿多言辞凿凿,“水漫过我的头顶,我看不见你了,我想我就快要放弃了。我合上眼什么也看不见,只希望赶紧睡着,睡着就不痛了。那时候有个声音告诉我,一定会来……一定会来,祭青山一定会来。恍惚间我看到了一盏青灯,就像我房里放着的那盏青灯,悠悠的烛火照着我,我一点也不觉得冷,浑身暖暖的,有个声音将我包围,一遍遍地告诉我,我的丈夫,睿多的青山一定会来……一定会来……”
顺着她渐渐阖上的视线,祭青山看见了她床头一直摆放的那盏青灯。豆大的烛火隐隐跳跃,闪烁着栩栩如生的光芒。
一瞬的相望掩过九世之长。
用了药,蒋睿多沉沉地睡去了。
祭青山又嘱咐了顾妈几句,掩了房门,他深吸口气往楼上的大书房去,他知道蒋英武在等着他,等他的交代。
敲了敲房门,里面毫无动静。门虚掩着,他探身向前,蒋英武正坐在旁边的小桌边喝酒呢!见着他,蒋英武一扫方才的盛怒,心平气和地招呼他坐下:“坐,咱爷俩喝点小酒吧!”
这话叫蒋英武自己先笑出声来,“睿多弗出世的时候我好失望,想着,我太太怎么给我添了这么个丫头片子。我就希望太太给我生个小子,以后父子俩推杯换盏好不畅快。那会子总想着我还年轻,先来个丫头,再生个小子,正好凑个‘好’字。哪知道后来南征北战的,太太一直不在身边,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她竟……她竟落得那么个下场。我太太是因我而死的,我不懂得那些民主啊自由恋爱啊什么的,我只知道,我这辈子心里头都没放下我太太,所以我也一直没再续弦,守着睿多这么个老姑娘,也就一辈子了。
“她十二三岁的时候我就开始想象,日后招个贤婿上门,但凡到这月圆之日,我也和女婿喝喝小酒,叙叙家常,也算是有了半子。睿多看中你的时候,我很高兴。你正直、厚道,有担当,作为一个大夫也算有能力,就算没了我这个靠山,你也有本事养活一家子。睿多单纯地把‘人好’当成选男人的唯一要求,她凭着自己的感觉找到你。她是伤了心志,比平常女孩子笨一些,可看男人的眼光却高过许多聪明人。把睿多嫁给你,我放心,真的放心。”
只是再不曾料到,会落得今天这般的局面。
“我错了吗?”向来高高在上的蒋英武塌下了肩膀,颓然地望着手边自己酿的苦酒,他真的想知道,“找你做我的女婿,我错了吗?”
“为什么是我?”走到这一步,连祭青山也不知道和睿多的相遇是对是错了,“你有那么多忠诚的部下,只要你一声令下,我相信愿意娶睿多的人可以塞满整座蒋公馆。还有那些公子少爷,哪一个不是挤破头想做你蒋大帅的女婿。为什么是我?你为什么偏偏要逼我?”
酒搁在桌上,蒋英武抬手为他斟满此杯,推到他手边,这到底是杯苦酒,还是醉人的陈酿,还要他自己来品,“到现在你还觉得是我非逼着你做我蒋英武的女婿吗?”
难道不是吗?
蒋英武手中的酒杯是上好的青花玲珑釉,握在手里看似普通,对着灯却能透光,隐隐见着水墨丹青——好似他的睿多,看似粗陋,却有颗寻常人见不着的玲珑心啊!
“我是个行武之人,可经历这许多年的磨难,我多少也明白些事理,我知道一旦有朝一日我不再是大帅,他们会弃睿多如破鞋,看她像傻子。可你不会,只要你愿意交出你的心,你会像我一样无条件为睿多付出。看看睿多的真心吧!她是傻了点,可她的心比谁都来得都真。我相信在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像她这般爱你,包括你师父的女儿。”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祭青山想逃走的心,想和阮茯苓私奔的心,想抛弃睿多的心,他都知道。
他忍了,因为相信睿多的真心足以拴住祭青山离去的脚步,因为相信他宝贝女儿的美好就该由祭青山这样的好男人看到,因为相信祭青山是一个肯负责的真汉子。
可他不知道,这段等待的时光长得足以要了女儿的命。
最后一杯酒,他们爷俩各饮半杯。前半生,他是睿多的依靠;后半生,睿多只能依靠他祭青山了。
“带睿多走吧!去南边,回你老家,守着家药铺过些平平常常的小日子,比什么都强。”
走?放他走?祭青山茫然,以为这不过又是一次蒋英武对他的试探罢了,“您舍得睿多?”
舍不得也要舍啊!可叹他到底还年轻,不懂得为人父母的心。蒋英武也不妨告诉他,“如今直系、奉系军阀联合发动了直皖战争,在京汉线的涿州、高碑店、琉璃河等地打败了我们这些皖系军队,直系与奉系一起控制了北京政府。皖系军阀的势力在日渐削弱,虽然还没有严重到那一步,但我还是得早做打算,你们小两口……还是离开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