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遗失的大陆
“拜托你，拜托你，椿！”
校园的某一角落，短发披肩的少女双手合十，用力向着以戴起眼镜来遮掩为难表情的过往友人。
“你是无所不能的法师，一定可以帮明月恢复正常对不对？”
被少女用小狗狗的星星眼凝视，倍感压力的“法师”，不由得向头顶吹了口气，希望能把镶嵌着“无所不能”金光闪闪的四个大字，就此吹开。
“如果我真的无所不能，首先就不会让空黎死掉。”以最不情愿的方式提醒少女，他们就是因为战败，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
“可是……”
动摇的目光投向果树的那一边，像武士般毅然站立的明月，就算外表没有改变，内里不同的话……也让人难以接受啊。
“这种鬼附身一样的状态，难道真的不能解开了吗？还是椿春也……”
总觉得有种被看扁的感觉啊，椿春略带恼怒地推了推时尚感很强的细框眼镜，“也不是不可以，问题是知道方法也没有用，没有那个环境……”
“我不懂。”面前的少女一脸呆蠢地摇头。
真是的——人之所以不能背负沉重的记忆生存，就是因为会有这种被以前的感情牵绊，无法冷酷潇洒的时候吧。
椿后悔地想着。
“前世之果的效力本身并不可怕，但下术的人是雪之萤的话，就有些头痛，以前和王军打仗的时候就有听说过他，不管怎么说手段也太粗暴了！这种利用前世之果与魂引草中合的效果强占他人身体为器皿的方法十有八九是他独创的！唯一值得庆幸的或许该是他终于厌倦了与你为敌吧，哈哈哈。”
回应以最乐观的方式拍肩安慰的友人，里香尖叫道：“我想听的可不是这样的答案呀！”
“对抗的方法也有，但在这个世界里找不到材料啊。”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那凤秀为什么可以拿到呢？”
“这个嘛……”端住秀气的下颌，摆出这种姿态后看起来年纪更大了的椿春歪头沉思，“大概他有什么办法吧，我来想一想。”
身后有老师路过，“哎，那边两位同学，去帮我拿一下考券。”
“是。”二人一并应声。
“啊？”老师一怔，有些拿不准地看了看椿，“对不起……你是学生吗？还是家长？”
“是转来的学生啦！”他哪有那么老喔！
里香：这就是气质啊……
“好可疑！”
面颊鼓鼓的少女，双手环肩，脚尖点点，目光梭巡轮番徘徊在里香、椿春与明月之间。
“为什么你们三人感情变得这么好？竟然让小慧我有种插不进去的感觉，抗议哟抗议哟！”披着卷发，特意俏皮地挑起一绺梳着，并系以可爱的草莓发夹，小慧嘟起嘴角，双手呈八字手枪形指住明月和里香。
“我们是在研究干体力活的事。”椿笑眯眯地代为回答。
“小慧也可以帮忙哦。”小慧以手比出心型，习惯性地歪向明月，而与往常不同，没有回嘴也没有看她的明月，让小慧不禁愣住。
“怎么了？明月好怪哦。”伸手想碰明月的额头，却被少女冷淡地拂开。
“不要碰我。”
眼泪“哗”的一下子在眼眶里打转，鸡蛋花眼摇摇欲坠，椿和里香连忙一手拉一边地拖走慧姗。
“明月她不是在你的生气啦。”
“对啊，她不舒服！现在先不要理她，马上就会恢复正常！”
好累哦。
里香心里发出疲惫满点的怨由，不管是家里还是学校，简直没有片刻可以休憩的地方嘛。
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那个擅做主张又奸诈狡猾的彻底利己主义者——程凤秀啊啊，一想到以前还暗恋过这种人，里香好后悔。
“我已经调查过了。”大概昨晚彻夜未眠在查这件事，椿春的眼袋都浮了起来，“他之所以能取得前世之果，是因为他是雪之萤吧。”
还以为要说什么高见，里香的脸像气球那般胀满，猛然吸气向后弯腰双手放大眼看就要狂拍桌面。
“冷静。”竖起食指推着镜架，一解开衬衫纽扣就漂溢出牛郎气质的据说是前世的好友，及时阻拦住里香的发火，“让我说完，‘雪之萤’并非简单的姓名，而是大陆上生物种族的名称，介于植物和动物之间，类似这个世界的冬虫夏草，也有着大雁北飞啊，或是蒲公英一类的习性，这么说你懂吧。”
“谁能懂啊！”
“……”
“干吗用那种‘空黎变笨了的’的眼神看我啊！”
“不，那是‘你还是一样笨啊’的意思耶。”
“你再不正经我就把你踢出去！”
“就算仔细说明，毕竟环境不同，还是很难理解吧。”椿思索着怎样让里香也能听懂，“怎么讲呢，虽然有人的形体，却是生物的拟态，比起普通的人，更像是精灵一族呢，而凤秀好像又是混血的血种，所以又有所不同，他之所以能够拿到这个世界里没有的植物，是因为他的种族会飞翔的缘故，就像是有着……”想起了人类的童话，椿春的嘴角浮起一丝揶揄的笑容，“仙女的羽衣那样。那个种族的人生来就有，如胎衣般的存在呢，因为就像代替了羽毛的翅膀，因此才会随着他的气息而转生吧，天生的法宝呢，真不错，我也好想要……”
“最后那句是多余的！”无视椿春拉着长音的慨叹，里香皱起眉，“就是说，凤秀可以凭靠羽衣自由在不同的世界中出入吗？”
“那是不行的，再怎么说，他现在也是人类之身，时空之门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打开，否则银十字也不需要和你纠缠了，但是利用他的种族独有的特性，哪怕是一只手的缝隙也好，大概利用‘羽衣’为媒介，可以拿到想要的种子吧。”
说完之后，椿春抬起镜架，露出踌躇志满的笑容。
“只要偷到他的羽衣，凭我也能找到化解魂引的药草哦。”
“好聪明！不愧是魔法师！那么，谁去偷呢？”
“你。”
“……”
“喂喂。”托着眼镜的椿一副大伤脑筋的样子，“这也是没办法吧，别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在流落至此之前，我好歹是皇朝最后一位的星见的继承者，曾经率领百万起义军的副将呢。太过出名的下场就是，敌人也会一直记得我的脸吧。”很有自信地分开五指在脸前上下划动，“我去接近他的话，他马上就会跑开的。”
“说得也是……”里香叨咕着，忽然间，一个模糊的意念闪过大脑，不过，那是什么，里香也没有捕捉到。
怪怪的感觉。
好像哪里有违和感似的。
“怎么样？”椿继续问着。
“嗯。”里香收回注意力，不管怎么说，程凤秀骗了她那么多次，让她骗一次也算是报仇！只不过……偷走别人羽衣的故事，总觉得听起来有种诡异的耳熟呢。
“找我有事？”只要在课间都蜷缩在学生会室内的学生会长，在看到访客是短发披肩的包子脸少女之后，有些惊讶地扬一扬眉，“还真是稀客哦。”
“怎么那么说？”
“毕竟你一看到我就想要逃走的样子，最近……”
“那、那是误会。”眼神飘移，拳头在身后攥紧，里香对说谎骗人这种事本来就很棘手，何况对手还是在她眼里老奸巨猾的凤秀。
“咳咳，我已经想过了，我要认真和墨玉战斗！”有点结巴地背着椿帮忙写好的台词，里香以低头掩饰羞红的脸，“所以，同盟，那个我是说……”
稍远的地方，拿着水晶球观看里香此时表现的椿，“是——我已经过深思熟虑，在利益法则敌人的敌人就是同伴的基准之下决心与你结成同盟……”托腮垂眼，一脸放空表情的帅哥呆滞地问着水晶：“为什么我完美的台词，要被她表现得这么毫无水准？”
“所以……嗯嗯。”里香结结巴巴。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以手搭唇，另一手揽过里香的肩，凤秀把她带离学生会室，“明敏一会就要过来，罗素也有可能随时出现，我们去温室那边谈好了。”
忍耐着放在肩膀的手，里香有些微微缩肩。
“那个……温室？不是已经烧了吗？”
美好的眼型微微眯起，少年露出略带自得的表情，“作为本校的重要景点，当然早就进入了修复日程。”
“啊哈哈……”里香干笑数声，心言那是对你而言重要的景点吧，毕竟里香从以前温室还在的时候，就从没有一次在那里观赏过。
想到唯一一次想摘一朵小黄花而身处其中的那次经历，里香的表情就变得分外怪异。
两个人走在较为僻静的走廊，里香筹措着开口的措辞，“嗯……凤秀你，不能加入我们这边，一起对抗墨玉吗？”
“无论怎样的忙我都会帮，但遗憾的是我不能成为直接的战力呀。”少年像真心遗憾似的叹了口气。
“为什么呢？以前你也这样说过。”
“建立过契约的从属无法攻击主人，比如银十字，就算他想杀掉墨玉，也一定不可能，你身边的那一位，也绝对无法违逆你。”
是指慎吗？里香双眉蹙成逆八字。阿慎哪有半点耳提面命的样子啊，根本一直都在违逆她。
“不是吗？”看着里香的表情，凤秀诧异地挑挑眉。
“是……啊。”里香从牙缝里挤道。
露出面具般的笑容，凤秀貌似亲切地建议：“与用语言建立的契约不同，你们的契约是更为密切的血契，如果他不听话，只要你大声命令，他的灵魂就会感到痛苦哦。自己的武器要懂得调教之道，只要你能更好地掌握你的力量，控制对方也会变得很轻松哪。”
里香可一点也不想听这些。
什么教训、调教、控制的。
她才不要用这些手段对待阿慎呢。
“那个，如果绝对不能反抗，你又怎么能脱离墨玉，来帮我呢？”里香巧妙地调转矛头。
“我要服从的人……”表情停了一拍，少年把眼眸眯得弯弯地笑了，“是与我定立契约的黑之皇，墨玉只是她的转生，语言的束缚不会像你们那样强烈，不过……”不过万一墨玉拿回到十成的力量，恢复成过往的黑皇，那时他就无法选择要再次对她俯首帖耳。
这些事没必要告诉里香。
凤秀只是看了眼她，加深了眼中的笑意。
“可是啊。”少女微偏着头，白皙的肤色荡漾着质疑的色彩，“想了想，凤秀除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种子，也没有什么能帮到我的地方吧，不能直接参战的话，嗯……”投来的视线带着纯粹的疑思，“我要怎么相信你具备能帮到我的力量呢？”
意外于里香会这么讲。
“即使不说我本人，我在人间的这个家庭拥有的背景，就足以起到强大的助力了呢，金钱可以控制情报的流动，不管墨玉他们身在何地，我都可以通知你呢，相反的，你也要听从我的建议，将那两个人彻底封印之后交给我才行。”
“我还是无法相信凤秀。”停下脚步，少女依靠着紫色的灌木丛，投来质疑的目光，“毕竟你以前是黑皇的下属，如果我们合作抓住那二人，却交由你处理，谁知道你会不会真的封印他们。”
凤秀蹙眉，“真是的，那是因为担心你身为人类，根本找不到处理的方式才会这样提议，银十字是个很狡猾的家伙，不亲手处理掉他，我很难安心。”
站在对面的少女适时抬眼，唇角上翘，露出一点点微笑，“那，我和你，也来建立一个语言的契约，就可以相互信任了哟。”
“哎？”这一点真是出乎少年的预料。
明明是在人间长大的小女生，竟然会谨慎小心地提出契约的概念。
“不可以吗？”马上，露出了担心失望的样子。
“也不是……不行。”
对手只是从以前就认得的弱小女生，凤秀并不觉得有何忧心。
“那么，就在此订下契约。”
抬手说出这番话的同时，却被里香激烈地打断：“不行，不行！这样的话，你说不定又会骗我。”
“真是的……”大概被骗了很多次，少女也变得多疑了呢。
“那要怎么才可以？”
“你要以真实的身份与我订立契约！”
“真实的身份？”
会连这点事也考虑在内，面前的女孩也算是有所成长了吗？
看了眼周边，并没有学生路过，在教学楼阴影遮蔽下的长廊，透出黄昏般的色彩。
垂眸，闭眼，睁开。
一秒钟不到的时间，少年从短发幼齿的面貌，变成了藻绿色长发的葛衣丽人，有些不耐地抬起弯长的黑眉。正要说话，少女却忽然伸手一把揪过他披在肩上细细叠叠由无数碎细白色花纹拧成的白纱，接着，转身就逃，以跑五十米的速度，飞快地奔往长廊的另一端！
凤秀目瞪口呆。
里香的心脏都要跳出胸口了。
成功了！
第一次说谎！但是骗到手了！
只要把羽衣拿去给椿，就可以救回明月！
“站、站住！”
怔了一秒之后，才反应过来的凤秀，转身追来。
所有运动都不擅长的里香，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拼命地向前跑，希望长廊再短一点，再短一点。
呼——
呼——
周边的声音都变得听不到了。
唯一放大在耳边的只有里香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旋转的碎片般浮于眼前的画面，是高中开学典礼第一日，明月来打招呼的笑脸，还有明月拿着篮球用手指滴溜溜转动潇洒的姿态，甚至是趴在课桌上有气无力问她们要作业抄的样子！
属于朋友的灵魂。
明月真实的意志。
一定非得夺回不可！
那是，那是，身为里香的我，重要的东西！
视野变得宽阔起来，眼前变亮，长廊的出口已经到了，里香一边扬起羽衣几乎就要喊出：“椿——”
“回来！”凤秀恼怒至极的声线在背后响起。
羽衣忽然向后拂动，如有生命意志地扯向凤秀所在的地方。里香死命地拽住羽衣的一角，就像那就是明月本人一样，绝对绝对不会放开。
扬在头顶的羽衣，虽然是类似细纱般的质料，却像镶绣着数不清的螺旋花纹，仔细看，那些花纹似乎随时可以游走，电光火石。就在里香抬头上望的一瞬，花纹内伸出了柔软的藤蔓触手，缠绕在里香腰部的感觉如冰寒冷，但是里香依旧不肯放松，双手紧攥住纱羽一端，像为了与凤秀对峙般地喊出：“不要！不要！”
里香释放出的力量在白纱下变作无数拍打着羽翼的蝴蝶，连里香自己都瞪目看着眼前的异相。
以前总是召唤飞鸟，忘了蝴蝶也是拥有翅膀的生物，也或许是凤秀的羽衣是由植物构造，总之，莫名地召唤出的蝴蝶像要保护里香似的，以美丽的翅膀覆盖住了羽衣的全部。
凤秀蹙起眉眼，认真起来的他，伸手按向长廊地面，虽然没有墨玉那么强的操纵之力，但还是变幻出如捕虫网的细长蔓藤，飞一样地抓向停留在羽纱之上的蝴蝶。
而在长廊那一边等待的椿，在听到里香的喊声后也往这边接应，目睹到这景象的瞬间，他摘下左手的黑手套，手心发出光束，劈向凤秀射出的蔓藤。
三股力量凝汇在一起的瞬间。
羽衣不可思议地膨胀。
像茧一样被层层包覆的里香，在巨大光芒一闪过后，消失往背后出现吸力不可抵抗的黑洞，而即使是这个时候，她的手依旧紧紧抓住羽衣不松。
“刷——”
长廊一瞬间恢复了阴暗的寂静。
“呃？”凤秀率先发出叫声。
“天啊……”跑过来的椿春收住了脚步。
蝴蝶和藤蔓如碎片纷落消失的地方，已经不见了羽衣的踪影，只有昏倒的里香，好像熟睡般地躺在了地面上。
“不行……怎么叫也不醒。”
朦胧中，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重点是我的纱羽！到底被弄到哪去了？”
羽衣？那个东西很重要……嗯嗯……咦？往掌中望去，不是就在这里吗？
“你吼我也没有用，应该是和里香在一起吧。”
“真是的，都是你这个没品的魔法师出这种下贱的主意，才会变成这样吧！贱货！我从九百年前就开始讨厌你。”
“彼此彼此。”
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吧。椿春！凤秀！怎么了？听不到我的声音吗？
“等一下！我好像听到了什么？”
“胡扯！你这个装神弄鬼的魔法师，我才不会相信你！”
“真的啦！你安静点，是里香！”
“唔……”
[椿？]
“里香，听得到吗？”计划失败，还演变成这种结果，椿春狼狈地托住水晶球，向内呼唤，“可以听到我的声音吗？”
[听到是可以，但是这里是哪里？我、我怎么了？]
“里香在说什么？”凤秀从旁追问。
“嘘！你不要说话！”椿春打断他，“里香，可能是因为刚才力量碰撞的缘故，你的灵魂被羽衣拉往其他地方了。”
[羽衣？羽衣和我在一起。]
“羽衣和里香在一起。”
“太好了。”凤秀稍稍放下心来，“只要点起反魂香，就可以把灵体唤回，但是先得搞清楚，她到底去了哪里，不然没有坐标，我也……”
[这里好奇怪哦，椿。]
“怎么了？”椿春急切问，“你看到什么？”
[嗯嗯。一开始是黑色的场景，但是渐渐变亮，变得可以看清了，有连树皮也是深绿色的巨木，雾气里浮动着许多浮白色的光亮圆球，有一架小桥，通往很狭窄的地方……北边、北边是很高的山崖，好怪哦，那边的山顶有冰雪覆盖，但是这一边，却是夏天的感觉……]
“通往窄处的小桥？浮动雾气的山谷？覆盖冰雪的山崖？”椿春重复。
[呀！]
“怎么了里香？”
[嗯……刚才跑过了一个奇怪的动物，像金花鼠但是长着很长很松软的粉红色耳朵，现在还停在树上看我哟，好像还会飞，仔细看看，好可爱呢。]
椿春脱口惨叫：“难道是伊尔维拉亚峡谷？”
凤秀喃喃自语：“不可能吧，那里是——”
“那里是，南方朱雀军，也就是我方，正式向皇朝宣战的地方！里香你，难道……”
“她回到了大陆？！”凤秀伸眉看向被捧在椿春手中，只有声音断续传出的水晶。
“我到底到了什么地方呀？”
里香气急败坏地拨开第N次掉落在头顶的毛毛虫。
为什么异世界不全是漂漂亮亮的东西，还要有这些让她最棘手的软体动物呀？
踏过湿滑的小桥走向对面，按不知从何处传来却能被准确接收在耳中的椿春的说法，这一带是安全的地方，只要过了桥，就能看到住在低地里的村庄和人家。
“如果说这就是我生活过的大陆……唔。”里香眼前一亮，“能救明月的草药，不就在这个地方吗？”几乎握拳跳起来，接着却又神情一暗，“我又不知道草药的样子。”
不行，不能气馁！只要有村庄的话，就可以向人打听了。
里香学着凤秀的样子，把羽纱披到头顶，虽然用这么了不起的羽衣来挡虫，有点大材小用，但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虽然身处这种危险境地，但里香还是出于天生的好奇心，瞪大眼睛观窥周边，像手掌那样圆大的叶片，和远方出现的尖顶村落，和里香居住的世界也没有什么不同，感觉上有点像十五世纪的……风味呢。
里香缓慢小心地往前走的同时，桥的那一边，有人影在雾中隐隐绰绰，正向这边骤然转身。
“谁在那里？”
[怎么了？里香！]
与传自耳内的椿的声音瞬间重合，出现在浓雾深处另一端的人，穿着肩部镶有金刺的银甲，俊美脸孔有着一丝不苟的表情，极长的头发披垂腰部以圆绳结束，晃漾着随转身的动作拉起亮丽的黑色线弧。
“呃？”里香瞪圆双目，几乎飞身上前，“椿？你来救我了？”
虽然打扮和气质迥异，但从细长的眉梢到微挑的嘴角，眼前的人，分明就是椿春他！
坐在凤秀家的木板地上，四壁都关好，只有一炉香袅袅燃烧，弥漫在渐渐被雾气围绕的房中。
凤秀与椿春对坐，中间是里香陷入昏睡中的身体。
“失去灵魂的身体，如果持续太久，就会死亡，在反魂香点完之前，必须把她唤回才行，否则即使回来了，也会变成游魂，你明白吧？”盘膝坐着，凤秀蹙眉说着。
“虽然通过水晶可以传音，但是……”椿春也颇觉棘手，没想到会出这种状况。
来于此世的身体无法越过时空的壁障，但灵魂竟然随着羽衣一起，跑去了过往的世界。
并且，如果依照里香对环境的描述，椿春他的担心是——
手中的水晶球发出幻白光影，图案无法呈现，声音也变得模糊不清……
“你不是椿吗？”竟然在危险之地看到熟人，里香超高兴，“讨厌，还骗我说没办法过来，不是来救我了吗？”
“你是哪位？”紧皱眉睫，头发黑得发出乌紫光色的青年，微微挡开少女扑来的身体，陌生的眼神，就像是完全不认识里香，“椿确实是我的名字，但那并非谁都可以称呼。”
淡漠的眼神深处，有着不易察觉的高傲和冰冷，注意到那样的冷淡，里香不自觉地瑟缩起肩膀。
“可是……我是里香呀，椿你头壳坏掉了吗？为什么……”
为什么一副不认识她的样子呢？
难道真的是她认错了吗？
里香呆呆地站定，打量着对面之人。
从身高到手指，无一不像啊。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青年径自转身，“不过提醒你一下，这个村庄的人并不欢迎魔法使和精灵族，你自己好自为之，另外——”他冷冽回眸，原本黑色的眼睛瞬间显现寒冰般的色彩，“南方朱雀在此驻军，随便跑来跑去的话，将会被视为间谍。”
好、好可怕的眼神。
里香不自觉又缩了下肩膀，这个人不太可能是椿春吧，个性差很远的感觉呢，而且又不认得自己。
还有……精灵族？
眼眸往上望去，注意到披在头顶的羽纱，嗯……莫非，自己被他当作了“雪之萤”的族人？
可是说起来……南方朱雀军……为什么那么耳熟呢？
里香托手沉思。
“啊啊啊！”
忽然炸开般地叫出声来：“是空黎的军队！”
原本已经走出十几米的男子闻言回眸，微皱起面孔，“……果然是间谍吗？”
“什么？真的吗？”里香答非所问的张大了嘴，如果这个时间还有空黎和南方朱雀军，也就是说，这里是，现在是——
是空黎与黑之皇还生存着的那个战争时间的大陆！
里香她穿越了时空，来到了苍蓝的公主与黑之皇相互对峙的时间，并且面前站着的男子，拥有与椿同样的名字与相貌，也就是说他——是彼时的还不认识里香，生活在空黎身边的椿春！
太过的刺激让里香一时间说不出话，会来到这里，是羽衣的魔法，还是命运的作祟呢？
双脚站在湿湿的土地上，握紧拳头的里香想的却是——假如现在就将会战败的消息告诉空黎，是否可以避免接下来的命运呢？如果那样的话，也许她和墨玉就不必进行只有一人存活的战争了吧。
“椿！椿！”结结巴巴地扯住男子的衣袍，里香情急地说道，“虽然你现在还不认识我，但是以后就会认识了哦！我啊，是来自未来的另外的世界！如果不相信的话，你听——”里香架起羽衣，竖起耳朵，“……”
但是不久之前，还可以听到的椿的声音，却变得无法传出似的，静悄悄的……
“你……”被她拉着弯下腰来的男子一点点积攒着怒气，开始倒竖眉眼，喊叫道，“你把南方军的副将当作是什么人啊？”伸手就要推开这异族的陌生少女。
“我说的都是真的！”下一秒，眼眸湿润的少女竟用力抱住了他的手臂，“不要再进军了！不要去皇城！空黎会输的！这场战争，胜利者将是皇女！”
“住嘴！”男子愤怒起来，“竟敢妖言惑众！来人啊！”
“椿春大人！”
有士兵模样的男子们从不远处跑了过来，原来过了桥就是村落的入口，在溪边搭营的士兵们，纷纷抬头。
“把她抓起来！”
“哎？什么嘛！”
里香难以预料的情况发生了，这个完全不认识里香的椿春，竟然命令手下，要把她关起来。
怎么可以这样？
被关起来的话……就什么也不能做了！
难得来到了这里！至少要找回明月需要的草药！
眼看着就要被士兵们左右架住臂膀的拖向一旁，里香拼命挣扎喊叫，而不远处的青年只投以冷淡的目光。可恶！臭椿春！死椿春！回去后我一定饶不了你！对了！阿慎！阿慎救我！救我啊！
但来到这边后，连里香手上的戒指也失去了功效，不管怎么呼唤慎的名字，都不能得到回应，连戒面上原有的宝石，也变得暗淡无光。
“在吵闹什么？不是说过了尽量不要给村民添麻烦的吗？”有年轻女孩子的斥责声清朗地传来。
椿春调转过头，里香也循着他的目光往声音处看去，自才搭好不久的最大的帐顶内撩帘而出，穿着银色盔甲的少女，有着短短的栗棕色秀发，同样颜色的眼睛透露着坚毅倔强的色彩，身材瘦小，却渗发着让人不能抗拒的威凛气息。
这位少女，曾经一次，在里香的梦境中出现。
因此，马上得知了少女的名字。
“空黎？”椿春回头，“是这样的，这个雪之萤族的女孩，说了很多不利于军队士气的话。”
“不利于军队士气？”空黎皱起鼻子，斜睨着椿春，“我看不会是某人想要对别人拭图染指被拒绝了吧。”
“哈哈哈。”椿春报以干笑，漾起无奈的神情，“怎么可能嘛。”
远远看着这一幕的里香，不知怎么地，竟然颇有感触，原来她真的曾经和椿是很好的朋友呢？
那些只是被告之的事，真实发生在眼前，深度完全不一样，明明和她熟悉的椿很不相似，但只有被促狭后露出的无奈还是完全相同，也许这种不会被时空改变的东西，就是真正的友情吧，回去之后，还是不要拧椿春的鼻子好了……
里香默默想着的同时，空黎已经把视线投往这一方。
缓缓漾起微笑的面孔，有着介于少女和少年之间的利落风韵，与里香的长相不同，看起来很伶俐聪明的空黎，正托着下巴，认真地打量着里香。
“这就是雪之萤吗？我第一次看到呢。”
“因为这个种族太过稀少，听说可以卖到很好的价钱。”在空黎背后，留着顺滑长发的椿春如此说着，瞪视里香。
里香吓得身体更是缩在白纱里，呜呜，以前的椿春好可怕。
“你这个家伙！”空黎蹙眉瞪去，“现在又不是军需紧张的时间！不要开这种玩笑！”
里香呆呆地想，也就是说，万一现在是军需紧张的时间，空黎也会同意贩卖人口这种事喽？
“被吓到啦。”向她转来的脸孔，调皮地眨眼笑了，一下子就变得好像同龄少女般的空黎哈哈笑着拉起她的手，“我逗你的！放心吧，不会卖掉你，也不会把你关起来。”
“但是她说了很过分的话！”椿春在旁边阻止。
“过分？怎样过分？”
“她竟敢说我们的军队必败！”
“什——么——嘛！”空黎的脸孔露出超级不满的表情，里香下意识地想着完了！下一秒，那头发短短的少女却将指尖对准椿春的额头，用力弹去：“竟然为了这种理由就对老百姓生气！真是不成熟呀，椿！”
“什么？”
“反正北方人本来就认为我们是南方来趁火打劫的强寇呀。”单手托腰与自己的副将对峙，起义军的领袖，预言中的公主，扮起一个超大的鬼脸，“我才不在意这样的话呢！拿出一点气度嘛！我可是打算在得胜之后封你当宰相大人的，看来我要重新考虑喽。”双臂架在脑后，故意气扁脸色发紫的友人，悄悄眨眼笑了笑，空黎拽过还在发怔中的里香，“不用理他！我的手下的失礼，就当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