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少女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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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敲钟的夜音

我最讨厌的人——黑之皇。

我最害怕的人——黑之皇。

我最尊崇的人——黑之皇。

我曾发誓永远追随,却背弃了的——黑之皇。

无数次在梦中看到那女子高傲的身影。

木制地板一直通往檐廊,强烈日照下泛出银茶的反光,院中的白花四处飘飞,袅娜着落进少年翻看的书页内。

赤脚在院中玩球的小孩子,呆呆地抱着圆球盯视大树。

“哥哥,那里有东西在。”

“哦。”坐在檐下看书的少年,托着脸颊头也不抬,“不要看它。”

小的时候,凤秀以为“那种东西”每个人都可以看到。在春日,如薄鳞之云层层翻涌的浅粉樱花,冒出秀美少女淘气掷花的笑脸。秋天,渐层积红的枫叶深处,隐藏着咏唱哀愁之歌有着茕茕黑眸的青年,黑暗里,脚趾巨大,皮肤漆绿,蓄留根状胡须的树精悄然移动,蓬草连绵,不时伸出小手,拉扯衣袖,“少爷,来玩嘛。”

“走开、走开!”

那个时候,白衫黑裤的少年,就会一把从草丛中抓抱起矮小的凤秀,一边挥手乱斩,一切杂音都瞬间消失。

“不要理那些东西。”少年拍着他的头,这样叮咛,“然后,也不可以告诉别人。”

狐狸眼微妙地吊起,俊秀飘逸的少年,“嘘”地比划着,微笑伸指,抵上弟弟柔软的嘴唇。

“呃?”

“因为,一不小心,就会被当成异类呀。”食指后,眼神妩媚的少年,扬着仿佛精心描绘过的眉。

异类?像哥哥那样……吗?

凤秀跟随祖父在大屋中长大,兄长一南,只是偶尔才来这里向长辈请安,虽然年纪还小,凤秀也能觉察,哥哥是个不受欢迎的访客。

“那个孩子很可怕对吧。”

“程家的长男都很可怕,听说他们祖上混了奇怪的血……”

“嘘,那种怪力乱神的东西,老爷子最讨厌了。”

……

家里帮佣的女人们,时常聚集一处,讲着有关哥哥的坏话,但那个总是穿着简单,散发书生气质的哥哥,却是凤秀唯一能够交心的人。

“一南哥。”

“嗯?”

“你看……”

摘下树上结的小红豆,手掌摊开,握住,再摊开,原本放于其中的种子,随指掌变换,抽出小小的幼芽。

“一起玩的小朋友谁也不会,只有我会。”

有一点点骄傲,但也带着忧心忡忡,仰望兄长脸孔的孩子,神情复杂。

“啊,这个啊。”少年只是微怔,旋即却微微笑了,向着陪他一同前来,却总是等在屋外的朋友招呼:“毒芹,过来一下!”

然后,有着一头飒爽短发的美貌女子,依言行入。

“什么事?”

“握住。”程一南信手揪下一片树叶,塞在女子手中,“让它长大。”

“虽然这种事很容易,但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话虽如此,女子还是轻易地让那树叶在指间变成了缠绕的蔓藤。

少年笑着回眸,“瞧,也有人是可以做到,不是只有你才会这样,当成是特殊的体质就好了,但是,不要给旁人看到。”

“嗯!”

哥哥的微笑让凤秀略微有点脸红心跳,小手握得紧紧的,一南哥是最值得信赖的人,不管怎样的问题,只要去问他,一定可以得到答案。

会看到花叶间的小精灵也好。

会瞬间让植物长叶开花也好。

都不用担心……

因为哥哥也说,偶尔,就是有人可以做到,只是特殊体质罢了。

然而,为何,像这样特殊的体质,会发生在他的身上呢。

凤秀上了小学,逐渐长大,对知识了解得越多,越是感知到有违于常识的困惑。

“请问,你们是什么人呢?”

某一天,抓住了一南哥去拜见祖父的机会,直接向每次都等在门边的兄长的友人问话。

“啊……这个。”娃娃脸的少年,是哥哥的好友,有些慌张地回答:“解释起来有点复杂,当成是超能力战斗队来理解,对小学生会比较好吧,咳咳,俗话说:拥有不一样的能力,就要担当更多的义务,我们呢……算是警界别动队,帮忙斩妖除魔!”

“那么,你也是吗?”质疑抬睫,看向那个这些年里,唯一看到过的拥有与他相仿的力量,可以操纵植物的女人。

“不。”眨了下单眼,女人徐徐眯眼笑答,“我是……魔物。”

“毒芹!”

“有什么关系。”

娃娃脸的少年与女子看似亲昵地争执着,但是他们之间,确实存在着凤秀可以辨识的不同气息。

那种不同,就像哥哥与自己。

外表相似,实则相反。

摊开的手掌,紧握了起来。

原来就算一样拥有“不可思议的能力”,也可以有着“捉妖师”以及“妖魔”的区别。

爷爷讨厌错了。

大家也全都害怕错了。

哥哥根本没什么好怕。

可怕的是……被视为平常孩童的自己。

自己,也许是妖魔那一边的……

从一出生,就造成父母的分居。

不认为这个孩子是自己的……父亲以及坚称这就是他的孩子的……母亲,虽然长大后容貌酷似生父,但依旧被生身之父所嫌恶,因此长年跟随祖父居住。怀揣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唯一能以平常心看待他的,只有因拥有超常之力而被家族排斥的兄长,但他却在年龄渐增之后,变得越来越害怕看到原本那么依赖的哥哥。

自然界的魔物,仅凭力量,就可以彼此识别,只是看到,就能够感知对方的能量。

哥哥很强大。

这一点不知为何,就是让凤秀觉得不安。

他不愿再与他谈心,甚至不希望也不欢迎哥哥的到访,总是紧张局促,甚至被祖父安慰:“一南不会对你做什么。”还是觉得受不了。

明明心里是仰慕着哥哥,身体却觉得恐惧得不行。

破解这种种原因的钥匙,在升上中学那一年,见到墨玉的那一天,犹如被阳光冲散的迷雾,一下子全都解开了。

整座教室都暗淡无光,灰蒙蒙的环境里,只有那个座位在眼中变得异样鲜亮。

披着齐肩短发的纤细女孩规规矩矩托腮而坐,不苟言笑望着流注雨水的玻璃窗,乍看没有任何与常人不同,但本不属于凤秀的记忆,却因她的出现,翻涌得势不可挡。

绿色的头发簌簌响着长过肩膀流过腰际,镜中的瞳孔仔细观看泛动起幽暗绿泽,觉得好渴,喉咙好干,半夜推开棉被赤脚奔向水喉,看到镜中的自己,却是如此的异象。

封存压抑的力量不可遏制地获得觉醒——但原本,根本不想知道真相的这个不断后退的少年是打算永久封藏。

因为,不是人,却装作人类的样子生存,很辛苦。

无法守护,又不许遗忘的主人,一次次相遇分离,太折磨。

在无数次转生里,被环境变迁了情绪,为什么直到现在,当他已经习惯作为人类之子,又要让他想起那根本早已不可捕捉的过去?

……

童话里的妖魔在瓶中苦苦哀求,谁能放我出去,我会使他成为皇帝,谁能放我出去,我要赐给他财富、长寿、美女!

然而……这个瓶子的塞口,实在也被封闭得太久太久。

以至于,终于打开的时候,妖魔也已经不是当初许下誓言的妖魔了。

前世,到底算是什么呢?

只有中学生外表的凤秀,每一天里,自我烦恼地思考。

前世的意志是真实的?还是现在的自我,更加真实?是以漫长的时间来计算,还是以此刻清晰的意志为本心?

他一直想着种种问题,一边远远眺望,以复杂的目光打量着名为墨玉的少女。

少女青涩,胆小,不够合群,有点孤僻,甚至连常人都能随意欺负的她,却是自己从过去到未来,都要跟随服侍的——尊主。

二人皆不是这个世界的产物,在有如经纬交错的时空壁缝发生错乱之前,那个有着广阔大地连绵树林魔法与皇族龙与骑士沼泽与山谷的大陆——才是两人的故乡。

“虽然你家世代都当任王族的祭师,但你却是与妖魔的混种,根本没有资格和我们待在一起。”

遥不可及的最初。

有着碧色长发绿色眼眸的孩子,在宫殿中,受到其他贵族少年的排挤。

通红的苹果变成泛起冰晶的圣白,脆亮的树枝闪烁光渍,他独自躲在树下,偷偷地哭。

“为什么这株苹果树是白色的?”有人不解地问着。

“啊……大概是因为有‘雪之萤’在那里。”

树下的小孩子穿着黄色宫服,有如薄翼的白色幔纱自头顶笼罩而下,碧绿的头发隔着白纱透出亮丽色泽,因为哭泣楚楚可怜的眼神令人无法不去怜惜。

“你就是雪之萤吗?”

身材高挑的女孩,披着黄金般贵重的秀发,如同她可以认出他,他也同样知道——那就是被称为黑之皇女的公主。

“你披着好漂亮的绢纱呢,但是,这也是植物吗?”

“嗯……是妈妈留给我的,和我一起出生,可以用来飞翔。”

“因为植物没有脚和翅膀,所以才有了这样的代替品,植物是很聪明的。”美丽的皇女微微笑着,“马上就会创造适合自己的环境,拥有这样的血统没什么不好嘛,雪之萤。”

明明是高不可攀的皇女,却对他说了那样的话。

会飞的植物,乘风播下美丽如雪絮的种子,黑暗中如星闪烁,因此名为雪之萤。

血统不纯的他,没有成为皇家的祭师,他选择成为第一皇女黑之公主的侍奉者。

和她一起长大,变强,站在她的身后,看她夺取国家。

好喜欢、好喜欢黑之皇女。

比谁都美丽,比谁都残酷,比谁都高贵,比谁都悲恤。

“空黎就要来了。”

那一天,在浴池里沐浴的黑皇这样说。

“也许,我会输……”披散着黄金秀发的女子,微微低头,以拳抵颌。

一旁拿着衣服的雪之萤,无比自信地回复:“不会的!您不会输给任何人!”

调转过头看着他,女子那姣好的唇瓣微微掀动,好像第一次交心般地说了心底脆弱的言辞:“雪之萤……我很怕会输,但是并不怕死,就算死掉也没关系,但是请不要让我输掉,帮我这样向你的神祈祷吧。”

水声哗啦,黑皇步出浴池,往前走去。

向你的神祈祷吧……

不信神的黑之皇,好像有着预言之眼,她看到的结局,是什么呢?雪之萤忧心忡忡。

“无论何时,我的力量都给你!直到永远,我都和你一起战斗!”在背后追上去,如此说着的雪之萤,于数月后的夜晚,得到了他发誓效忠的主人残留气息的召唤。

雪之萤……

“我永远都要和黑皇在一起。”

凛冽的,美丽的,绿发绿眸手举白纱,那个拥有妖物血统的忠烈追随者,被诺言所牵引,离开大陆,卷入轮回,他伴随黑之皇女堕入此界,从此,每当她转世的时候,一定,雪之萤也会苏醒。

接着,不管在什么人的旁边,度过怎样的过去,每当记忆苏复,都会千辛万苦地寻觅,然后……一旦相遇了,他一定会以雪之萤的身份,跟随她,保护她,接着……看着她一次次无法战胜命运的悲伤死去。

很辛苦。

很疲倦。

在黑暗里踽踽独行,等待着召唤。

渐渐开始自我怀疑。

为什么当初,我会定下那样的誓言呢?

但还是茫然地、茫然地战斗,因为正在面前哭泣的少女,她就是黑之皇女。

记忆不会消失,雪之萤就无法解脱地恋慕着黑之皇那最初的一点温柔。

可是,并不爱着眼前的少女。

不论是可怜的不被承认的俄国公主,还是明明拥有正统继承权却被斩杀了的异国女王,即使不断地转生成为同样高贵的公主和王者,但这些少女们,谁也不是令他倾心的那个微笑着转过头来的黑皇。

他所恋慕的主人,其实只有最初的那位,之后的千百年,不过是依仗着对恋慕者的记忆,在逞强地执行早已逾越百年的温柔。

一点点、一点点……上一次转生结束之时,雪之萤那勉强的温柔,终于被用光了。

若能再次转生,我不会再追随黑之皇。

封闭了自我的记忆,选择了这一生的父母。

并非是他的忠诚发生损毁,只是在一次次的转生里,他渐渐被这个世界同化,变成了真正的人类之子。

如同黑皇所言,植物是会适应环境,不管流落到哪个地方,就选择以那里成为家而重生。

雪之萤想要追随黑皇的心情不一定有改变,但他却早已不是当初的雪之萤了。

这一次,选择成为程家的孩子,这个古老的家族,时常诞下血统中拥有怪力的子孙,他以寄生的方式转世,并在那之前,对自己下了筑封的咒语。

我想要获得自由。

生之为什么,就以那样物体的形态度过自在的一生。

春之草,冬之草,总该有选择何时萌生的意志。

与银十字不同,他不那么渴望回到原本的世界,他是会飞的植物,他飞翔到哪里,就在哪里落地开花。

遥远的记忆,下一世不会再想起,因度过完这个人生,违背了誓言的雪之萤,就会如普通的植物那般,散落消零,这是用生命换来的只开一季的机会。

他抛弃了一切,只想以程凤秀的身份,与普通人一样的,度过只有一次的人生。

如此决绝的愿望,不允许被任何人所打扰,就算对方是没有计划要相遇、却相遇了的黑皇转生,也不行!

因为——这是与雪之萤无关的、凤秀的愿望。

我是普通的高中生,以后,也会是平凡的大学生,因为哥哥去当造福人类的超能力警察,所以我要继承家族旗下的产业,我中意这个校园,想要接手管理它,工作,娶妻,生子,向长辈尽孝。因为被我这样的妖怪盗胎,而被丈夫怀疑不忠的妈妈,我会做一个好儿子,补偿你因我掉下的眼泪以及虽然不承认我是儿子的父亲,我也会努力做到让你认可我为止,不管是多艰难的事,都会努力去做,所以……

这个拼死也要守护住的身份和人生,谁要打扰,我都会把它毫不留情地捏碎。

“墨玉同学,也喜欢植物吗?”

在温室,看到少女远远地观望,于是笑着,向她打招呼,虽然心中厌烦,也想说服自己,对,就把她当成与黑皇无关的普通少女。

每一世,她都会被逼至绝境——然后觉醒,因为明白这样的桥段,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

适时的安慰。

适当的鼓励。

只要在气球爆炸之前,松开一个缺口让气体泄露就好,总之,他不断地做着这样的事。

因他害怕少女会被逼至觉醒……那样一来,他一定又要被迫卷入她那惨烈的命运当中。

然而少女还是不知何时,就挂上了那个银色的链子。

银十字,避躲不开的家伙,又来了,在共同侍奉黑皇的岁月里,雪之萤非常了解,那就等同于呼唤灾难的标志。

还好,少女对凤秀,有着不同寻常的倾慕,利用这一点,他想要先行取得少女的信赖,利用她的力量,把银十字永远封印。

虽然有点残酷,但与其我的人生被干扰,不如让你永远沉眠在噩梦中。

只是没有想到,少女竟会挥开他的手。

与他不同,他选择了现在的世界。

而少女选择的却是——危险的另一边的人生。

一定又会不得好死。

不如让我来结束,反正只要你死掉,我就可以自由!虽然本来不想要这么做的……

手指有些发颤,放在唇边轻轻噬咬。

校园的另一侧,温室正在噼啪燃烧。

“你就是雪之萤吗?”

微微笑着的高贵的皇女。

这一次,诀别吧。

凤秀闭上眼睛。

“真是累惨我了,还好没有出事。”拍打着肩膀的罗素一边抱怨着靠近,“虽然你是会长,但你是一年级,我可是二年级啊!怎么能把体力活都交给前辈去做!”

“呃?”凤秀刷然抬头,吃惊地望向他,“没有出事?”

“当然啊,消防队已经来了,虽然你的温室算是毁了……但总之没有烧到学生就是万幸嘛。”

怎么会这样?

惊愕在凤秀眸中一闪而逝。

银十字还没有与墨玉建立契约,怎么可能随意出现?除非……除非他的封印已经开始摇摇欲坠,但那条件却要是水之刀也在……不可能!不可置信的惊奇之色晃漾于凤秀眼中,接着……瞳孔收缩,他看到了脸上还沾着脏灰的罗素,大咧咧强行拖过被揪住了左手不情不愿的卷发少年。

“对了,这是我找来的‘美女’!喂!快点和他跳舞,然后宣布是你获胜得到了午餐券。”

“你太诈了,阿素!”学生会的书记官从旁抗议,“大家会说是我们作弊!”

“没办法啦,难道真的让学生会提供一年份午餐券啊,我才不要咧,快点,趁现在大家的注意力还没有反应回来!”

“我是说好歹找个像样点的人选串通!让会长和他跳,也太落人口实了吧!”

“什么?还说我腹黑!你才奸诈咧!”

两个人吵吵闹闹,但凤秀已经听不到,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那有着茶色卷发,面无表情向他看来,接着挑起眉梢,恶作剧一般微笑了的少年面孔。

最不想发生的事项,终于,发生了。

犹如延迟出世就该永远封存却终会被命运放出的瓶中妖。

黑皇的银十字。

空黎的慎水遥。

相互封印,也相互牵引,不可共存于世的剑与刀。

“咳咳!”

强大的力道猛然袭来,凤秀弯下身体,用手捂住口唇。

“怎么了?被呛到了吗?”

“快拿果汁来啦。”

不对。

不对。

不安地望向慢慢打开的掌心,溅洒其间的是赤红的血,果然,是毒草被反噬回来的力道。

凤秀捏紧手心,不让任何人看到,然而站在对面的茶发少年,还是眯眼意会地轻笑了。

“呀呀,真稀奇,你会被你的主人攻击。”

凤秀头也不抬,却是向他问道:“……你、你做了什么手脚!”竟然让他一直没有察觉到,空黎就在这里!

太糟糕了。

过去从未曾发生这种事,相互追逐却相差一步,总是降生在不同时间的空黎与黑皇,她们终于以同年少女的身份,再一次地相遇了。

这一下,凤秀极力想要避免,不想卷入的战争,似乎将会无可避免地到来。

“我?”漠漠地转过视线,双手扶着栏杆观看着窗外夜色的少年,微微侧肩,卷发滑过左侧眉骨,仿若无事地说着,“我什么也没有做。”

“不可能的!就算……”就算他对空黎的感知,理所当然比不上对黑皇,但也不可能一直无法察觉,那就是里香!

少年徐徐笑了,原本就娇艳的嘴唇,在夜色衬托下,越发诡魅。

“是真的,我只是……一直都什么也没有做。”

五十年……

一百年……

五百年……

黑皇的每一生都在极力抗争中失败,死去,而空黎的每一世,都在半放弃的状态里,迎接毁灭的结局。

“我和‘那家伙’个性不同,管教方针也不一样,反正结果都是死,我才不会浪费心血去调教呢。”微笑地说着,慎的视线飘往夜空。

所以,被敌人说“感觉不出”也是正确的,因为她……早就已经接近于,普通的女孩儿。

“喂喂,不要过去!”拖着软水管的消防员呼喝住从碎石道上跑来的里香,“火已经灭了,不过还有很多碎玻璃,现在这里禁止通行!”

“可是……”里香扶膝喘气,“真的没有发现人吗?”

“当然了,好了,快点离开!”

那么说,凤秀没有说谎,墨玉果然是安全的。真是的,里香也不明白,怎么会在瞬间,怀疑起凤秀来,责怪着自己,却又大大地松了口气。

抬头,天上的星星亮晶晶的。

望着天空,里香露出大大的笑脸。

嗯,因为在这样的夜晚,本来就不该发生任何讨厌的悲剧嘛。

“喂。”慎的声音从旁响起。

里香才一回头,就被不知何时跑来的少年抓住手臂。

“你不要四下乱跑。”

眼中闪过诧异之色,里香故意斜瞄,“你会关心我吗?”

夜风吹乱少年蓬松的头发,他的眼神微妙飘移,却只是装作无谓地耸耸肩膀,“我只是讨厌遇到麻烦事。”

“麻烦事是指什么?”

在夜色里回头挑唇露出暧昧笑容的少年不怀好意地说道:“很快就会知道了,暂时就继续过你白痴般的日子吧。”

“谁是白痴啊!吼!”

“哈哈。”

青翠的苍松微微摇曳,站立在那之上的银十字,足尖微沉,如绵叶飘絮怀抱着坐于其臂上的墨玉,跃至地面。

“看清了吗?主人。”

“可是……”墨玉不可置信,“里香就是空黎?要和里香战斗?”如果是哪里不认识的人还比较好……

担忧着一边向上望去的纯澈眼眸,碰撞进低垂着脸向她微微笑望的潋滟之眼,“主人喜欢‘里香’吗?”

心口突地跳了一刹,墨玉飞快地别转过头,“才没有!我谁也不喜欢!”

“那就没关系了。”十指扶上她的肩膀,“杀死她的话,一切就结束了,我和主人也能回到真正属于我们的世界!”

“呃……”墨玉骤然抬眸,“要……杀了她?”

夜色里只有银发在发出闪烁光泽的青年漠漠回应:“杀掉她,用她的灵魂作为开往过去之门的钥匙,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回家。”

墨玉困惑着微微别开眼睑,小声重复着:“要……杀死啊。”

“主人心软的话,也可以不杀。”看透她心情般,银十字微笑说道。

“呃?”

“但是像刚才那样的事,还会不断发生吧。”仿佛只是平静地诉说着。

“为什么……难道……里香想要杀我吗……”少女低着头,孤零零地站着,

“空黎殿下放弃战斗,结局也不会改变,各种人都与主人为敌,想要生存唯有战斗之道。”

“可是……”墨玉一时间无法接受这样的说辞。

“主人不想战斗吗?”

睫毛敏感地掀起,银十字的视线射向墨玉。

“那个……”少女不安地抬头,有些怯怯不敢言。

马上微笑了起来,青年眯起狭长的眼,“不愿意的话,那么就——不战斗吧。”

“可以吗?”少女的脸上放出光芒。

“只要是主人的愿望,没有什么不可以。”

“但是……你不是说,我会不断遇到悲惨的事吗?如果不杀死空黎……”

“那么,由我来守护您吧,在不违背主人心意的前提下,尽量阻止那样的事靠近。”

“你可以做得到吗?”

“在粉身碎骨之前。”

“……”莫名地打了个激灵,适才的幻象在墨玉脑中苏复,银十字竟然把这种危险的话,讲得这么平静,可是她不想再看见变得那么破破烂烂的银十字。

“好冷……”手往肩膀上划了几下。

“嗯。”青年自然地握起她的手,“因为起火的缘故,召来了雨云,说不定会下雨。”

“是热力使空气上升,嗯……以前不是用烧死人作为献祭的迷信方式求雨吗?其实有时会真的下雨就是因为正巧累积了热度吧。”

“这样啊。”

“……银十字。”

“嗯?”

“我……我是说黑皇哦,”墨玉有些惶恐担心地抬眼,“她当王时,没有用过那么可怕的方法吧?”

俯望着少女担心的表情,青年扯动嘴角,微微笑了,“当然。”

“那就好。”呼——终于松了口气,虽然是与她无关的从前,不过墨玉还是不想变成哪怕是传说故事里的暴君,往前跑了几步,回头招呼:“银十字,回家吧。”

“嗯。”站在原地微笑着的青年,双手插入衣袋,快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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