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让我爱你(鞠衍)
第一章 暖暖哪位
暖风机的热气“嘶嘶”地响着,平日几不可闻的声响今日听起来特别的清晰。会议室里坐满了公司的董事,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周锡书拿起旁边的咖啡喝了一口,已经冰掉的咖啡入味都加倍的苦涩,“李叔,您老人家的意思呢?”
被唤作李叔的中年男子坐在靠近主位旁边的右手边,钢笔握在手里,不时地用笔盖点桌上的文件,他抬眸扫视了一周又重新回到周锡书的脸上,“上季度的营业额没有达标,上半年的营业额也没有达标,如果这个季度的营业额再不升上去,表明今年的收入下滑五十个百分点不止。”
有人倒抽了一口气,谁都知道今年金融危机的来临对很多跨国公司造成影响,尤其是像周韵鞋业这样的合资企业。只是周锡书没有想到,自己刚上任总经理就面临如此严峻的问题,如果他不能在这个季度完成额度,这表示……
“如果你完成不了,我不介意推荐有能者。”李叔慢悠悠地开口,豹一般犀利的眼神射向他,“大家的意思呢?反对我提议的举手。”
周围没有动静。
周锡书的眼眸是浅淡的灰色,他不慌不忙地又喝了一口,咖啡入腹冰凉彻底,“赞同我退出董事局的举手。”
大家面面相觑,还是没有反应。
这回,周锡书笑了,带着浅淡的似有若无的笑意瞥向刚才那个中年男子,“李叔,看来你问错了方式。”
李叔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好一会才平静下来,口气上还是很强硬:“容我提醒你,加上你爸爸留给你的股份你也只有百分之十五,如果董事会要改选你也未必能上。况且这个季度如果不按期完成额度,你还有脸呆着吗?”
“这季度不是才刚开始吗?李总监又何必急于一时呢?”会议室末端的某个声音响起,带着些许的不满,“其实我们这些董事,也只是想要年终分红好看些而已,如果今年能把冬季和春夏的订单做得好,谁来当总经理或者执行董事都是无所谓的。”
周锡书等他说完,就马上道:“好,我承诺大家接下来这个季度完成额度,而且拿到明年春夏的订单。”
“如果做不到呢?”李叔不依不饶。
他的眉头轻轻一挑,笑意扩散到嘴角,“那我就自动辞去总经理一职。”
李叔似听到了今天会议里最满意的一句话,也展开了笑容,“好,我就再给你三个月的时间。”
会议散后,屋子里的暖风机还在继续运转着,周锡书靠在皮椅上,目光投向远方。
今日的董事例会像是李年特意安排了的一个局,他明知道踏进去就是一个无敌的漩涡,一不留神就尸骨无存,但他没有办法。这是父亲留给他的基业,历经几十年风雨,不可以败在他的手上。
可是如今,他又能做什么呢?
“二少爷。”会议室的门口走进一个苍老的身影,管家陈伯拄着拐杖走进来,“你果然还在这里。”
周锡书转过头来,深沉的目光还没有凝聚,“陈伯。”
对这个照顾了自己二十多年的老人家,他还是从心底里佩服的,“这几日连绵下雨,你该在家里休息,免得风湿又发作了。”
陈伯慢慢地踱到他的面前,拐杖放到一旁,拉过椅子坐到了他的边上,“早上大小姐告诉我,公司要开董事会,我就知道会出事,没想到还是晚来了一步。”
他摇摇头,“他们就是要拖我下台。”他知道营运中心出了问题,原本到嘴边的订单都会被对家挖走,这些业务员的素质起码也有三年了,不可能都不堪一击。如果不是公司有内鬼,就是上头有人压着不让出单。那么谁有这样只手遮天的能力?
不用想,也知道答案。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知道为什么李年等人针对你吗?”陈伯单刀直入,满是皱纹的脸上饱含着岁月的痕迹,他沉稳的嗓音像是一味镇静剂,“遇到问题的时候如果不找到突破口,是很难解决问题的。”
周锡书沉默着,右手下的计划书无意识地被钢笔涂得一塌糊涂,他也很想知道原因。三年前父亲去世,留下一个周韵鞋业给他打理。他本是学设计,对于工商管理一窍不通,若不是周家只有他一个儿子,想来这个重任也不会压到他的身上。
让画画的人去卖鞋子,自然是不会有好成绩的。他早就预料的结果,这三年来他刻苦学习但还是于事无补。
李年他们都是现实的资本家,如果得不到他们想要的利益,要么翻脸要么退股,很简单的做法。他也没有办法阻止。
父亲几十年的心血,难道都将毁在他的手上吗?
“大小姐今早去欧洲了,出门前让我把这信带来给你。”陈伯从口袋中掏出一个折叠了的信封。
白色的信封上有三条泥印的花纹,这是大姐最喜欢的私人印章。
周锡书苦涩地扯了扯嘴角,为何父亲有一个明媒正娶的妻子还有三房姨太却只生了他一个儿子呢,如果还有哥哥弟弟该多好,像这些姐姐妹妹想要出国游玩随时都可以。他打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句话——“找白暖暖。”
“白暖暖是谁?”在他的记忆里,似乎有些印象却模糊地想不起来。
陈伯惊讶的目光一闪而过,沉吟了会道:“你父亲的第三房姨太。”
第三房姨太……
他的脑海里快速地闪过一抹纤细的身影,父亲的一生事业很成功,同时也拥有所有男子的通病——就是花心。除了四个被外界认可的妻子姨太外,还有不计其数的情人女伴,只是那些人都不会出现在家族聚会里。他见过其他两房的姨太,都是三四十来岁的年纪,保养得比起姐姐也大不了多少,但第三房姨太他到目前为止也只见了一次。
那就是在父亲的葬礼上。
她撑着一把黑伞,垂落到腰际的秀发用一根橡皮筋扎住,夸张的黑色墨镜挡去了她大半张脸,任谁也看不清她的样子与真实情绪。
很多人都说她是幸运的,刚嫁进周家,周老爷就死了,留下一大笔遗产给大家分了,也有她的一份。
这些姨太都还年轻,如果父亲走后她们坐拥百万家产,再寻一个人陪伴到老也不是不可能。
他一直都懒得管父亲的事情,自然也不会注意姨太们的名字,“姐姐没说为何要找白暖暖?”
陈伯这台人肉计算机运转着,瞬间就有了答案,“白暖暖,理工学院硕士毕业,专业是工商管理,副修公共关系。当初老爷看上她也是看中她那颗灵活的头脑,只可惜还没把她放到合适的位子上,老爷就出意外了。”
“姐姐的意思是找白暖暖来公司帮忙?”一个弱智女流,还是父亲的众多情人之一,可靠吗?
在他的印象里,所谓的姨太和情人莫不过是些浓妆艳抹、今日米兰明日巴黎消遣的无脑美艳女子罢了,能嫁给父亲的钱的女子,他不觉得具备挽救公司的能力。
陈伯点点头,“我也赞同大小姐的建议。虽然白暖暖名义上是你小妈,但她在商业上独到的见解和人际交往的手腕是你所欠缺的,如果你能找她来公司帮你,或许可以死马当活马医。”
按照目前的形式,如果没有新的契机,是不可能会有起色的。
“难道单凭一个白暖暖就可以力挽狂澜?我不信。”这严重折损到他身为男子的尊严。
“二少爷,无论她有没有这个能力,如果你不去请她帮忙,公司就真的要拱手让人了。你也不希望老爷的基业毁于一旦吧?”
周锡书沉默了。
窗外又飘起了丝丝细雨,初冬的天气,下雨是常有的事。
他最讨厌淅淅沥沥的声音扰乱自己沉思的心绪,此刻看着那些透明又无情落在玻璃上的雨滴,顿然生出一种无力感来,“替我联络白暖暖,我要见她。”
闪光灯扑闪扑闪地照射在舞台中央,各个身形高挑的模特穿着秋冬的新款在T型台上走得婀娜多姿,今晚是著名设计师郑寻的新装发布会,只邀请了一些重要的贵宾参加。媒体更是不肯放过这个机会,蜂拥而至地拦在舞台下方等待散场捕捉拍照。
靠近T台右端的某个位子上,白暖暖单手撑着下颌看得专注,旁边的私人助理细心地观察着她的面部表情,只要眉头微有紧皱,那件新装便被淘汰了。
“白小姐,你要的东西到了。”一个身穿工作服的男子,礼貌性地弯下腰把一个小信封递到她面前。
她的私人助理替她接过,打开一看,“郎朗跨年音乐会贵宾席第三排十六十七座。”
见白暖暖没有意见,便撕了支票给那个工作人员,“谢谢了。”
“是,能为白小姐工作是我们的荣幸。”工作人员恭敬地离开了。
业界,很少有人知道白暖暖的真实身份,只知道她是某个富商的遗孤,但有着过亿的资产,出手大方只要做事能达到她要的水准,即使给个小费也可能是自己辛苦一个月的薪水。
“这是一周后的音乐会,需要我在你的行程表上备注吗?”私人助理问出来就觉得问蠢了,“对不起,我马上备注。”
白暖暖的眉头都不皱一下,看模特牵着设计师走出来,便也起身了,清冷的嗓音犹如初冬的雪花,冰冰凉凉带点沙粒:“走吧,等会门口会很拥挤。”
要买的衣服,应该都记下了。
“是。”私人助理利索地把东西拿上,替她开辟出一条私人的通道离去。
白暖暖坐车回公寓的路上,眼皮一直跳。平缓无波的心绪也渐渐被搅乱,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她终于睁开了眼睛,“那句俗语怎么说来着?”
“嗯?”私人助理一直在专心开车,没领悟过来,“你指哪件?”
“眼皮跳的那个。”白暖暖慢吞吞地道。
私人助理马上会意,“哦,那个啊,就是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她的右眼一直跳……会有什么灾?
“嘭——”车子一个急刹车,前方有一大摊的水渍溅起来,整个车身都被淋透了。污水拍扑到了玻璃上。
“……”这就是今日的灾吗?
白暖暖心里想着,又把眼睛闭上。
嘴角轻蔑地泛起一丝嘲笑。
她没想到所谓的灾,是在小灾之后面临的头痛人物。
“陈伯?”私人助理替她打开车门后,她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拄着拐杖的老人。
她的记忆力惊人,对于这个特殊的老人她是知道的,“好久不见。”
她想总不会是特地来找她的吧?
可看起来他也不是凑巧的样子。
陈伯有些激动她还记得自己,记得两人也不过寥寥数面,“三姨太。”
“暖暖没和周老爷有法律的约束,他们还不是正式的夫妻关系,所以请称呼她为白小姐。”私人助理纠正道。
当初白暖暖要嫁周老爷,但只是口头协议还没有正式大摆酒席周老爷就走了,按理说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冷然。”白暖暖唤了声,私人助理闭口了。她转而对着陈伯,“找我有事?”
“是我找你。”楼梯边上又出现一个陌生的身影,有着天生衣架子的高瘦身型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紧抿的唇畔此刻带了些疑虑,“你就是白暖暖?”
她的眉眼一挑,大大方方地直视这个英俊的男子,“我是。”
只一秒,她就猜到了他的身份。因为他和他的父亲长得实在太像,“太子爷找我有事?”
周锡书一愣,她实在聪明,“能进去谈吗?”
她为难地看了一眼冷然。
冷然代她回答:“暖暖和周家没有任何关系,也不想在将来牵扯出任何关系来,所以还是请回吧。”
“三……白小姐,就请看在老爷生前帮过你的分上,你也请施予援手吧。”陈伯见形势不对,马上阐述来意,“有人觊觎周韵鞋业,我们不能让老爷一生的心血付诸东流,所以请你务必帮忙。”
白暖暖冷冷一笑,“我不过一介小女子,能有什么作为?”
顶多她把周老爷给她的百分之三的股份还给周家。
周锡书被她的态度惹毛了,“陈伯,我们走吧,我说了找她也是没用的。”
“白小姐,以你的能力只要你想达成的,没有完成不了的事情。生前老爷这样说过你,现在大小姐也这样认同……”陈伯还是不死心。
白暖暖的眼底闪过一抹光,“周欣海?”那个比雪人还白的柔弱女子?
陈伯点点头,“大小姐在去欧洲前,叮嘱我千万要来拜托你进入周韵鞋业。”
她笑了笑,“那又如何?”他们要她加入公司,她就要听命?
“暖暖潇洒自在惯了,也不喜欢商场的血雨腥风,你们还是走吧。”冷然替她继续回绝。
周锡书年轻气盛,本来找白暖暖他就心有不爽,再被这样奚落他更是受不了,甩头就走。陈伯歉然地朝她们鞠躬,“白小姐……”
白暖暖看着那个消失在拐角的人影,淡淡地清逸出笑声,“求人也要有求人的态度,陈伯这不是你的职责范围。”说完,她就走上楼梯。
冷然朝陈伯点点头,也跟着走上去。
“大小姐,这可怎么办啊……”陈伯一脸痛苦地呆愣在原地。
室内是恒温的二十六度。
小浣熊的空气加湿器在不停地运转着,偌大的生态鱼缸里只养了两只小乌龟。
冷然把窗帘拉开,让室内的光线更清透些,“需要花茶吗?”
白暖暖陷入真皮沙发里,整个人软得不想动弹,“不用了。”
“在想刚才的事情?”冷然试探地问。
“把我的笔记本拿来。”白暖暖忽地坐起来道。
冷然虽然不知她想做什么,还是依言去书房拿了笔记本替她打开。
她登陆到久不用的邮箱,里面果然有未读信件。
十多封的邮件全都来自同一个人——周欣海。
“看来他们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冷然在她的旁边坐下,也跟着看邮件内容。
她清浅地笑着,“周欣海能想到来找我,就表示她把其他的人都想了一遍了。”而且其余的人都被淘汰掉了。
“那你是帮还是不帮?”冷然接着问。
她不答反问:“你说呢?”
冷然沉默了。
她牵起冷然的手,微笑着抚摸上这双事事操劳的手,“我就听你一句话。”
冷然撇开脸,“我和周家已经没关系了。”
“你们本来有关系吗?”她好笑地问。
冷然狠狠地瞪她一眼,叹了口气,“我……”
“帮还是不帮?”这一次,换她问。
冷然对着眼前这双深不见底的潭水眼眸,久久不语。
“暖暖,我做你私人助理这么多年,都是自愿的。”最后冷然说。
白暖暖的眉眼一笑,收回手放到笔记本的键盘上,“我知道。”
快速地敲打在键盘上,按了邮件的回复,“所以这一次我帮他们……也是自愿的。”她瞥冷然一眼,“你欠周家的,三年前我就替你还了,这一次就当是还你多年照顾我的一个利息。”
“暖暖……”冷然温柔地看着她。
她亲亲冷然的脸颊,“不要太感动,没有人可以强迫我做不愿意做的事情。”
生活无聊了这么久,偶尔出现一件小火花事件,调剂一下也不错。
周韵鞋业四年前就已是上市公司,投放在市面上的散股高达百分之十。近日来董事局的动荡间接地影响到了市场,看着不停变化的K线图也着实捏了一把冷汗。
周锡书猜想这是李年在背后搞的鬼,但又没有证据指明是他在恶意收购散股,这样做对大家都没有好处,最坏的打算就是撕破脸,百害而无一利。
近年来国内营业额的下降是不争的事实,根据各个门店的情况报表,外销的利润只够拿来填充国内亏损的大洞,若继续下去后果不堪设想,但也没有别的办法。现在的中国市场越来越开放,周韵鞋业面对的不仅是国内几家知名的企业还有国外引进的品牌。
现在除了接一些贴牌的单子外,竟然都没有一笔大单是关于内贸的。
想想,都觉得焦虑。
一个季度,三个月,一晃而过,他还有多少时间可以等待?
“找她了吗?”周欣海人在欧洲,打了越洋电话来,第一句就直入主题。
周锡书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电话开着免提的功能,水晶烟灰缸里的烟头快要满出来,“找了,但是没用。”
白暖暖那么冷傲,去了也是吃闭门羹。
周欣海笑了笑,柔柔的语气里带了些嘲讽:“是你没用吧?”
她了解自己弟弟的个性,索性挑明了讲,“想要公司起死回生,你只能找白暖暖。无论如何,下周董事例会开始前,你一定要请到白暖暖来公司助阵。”
说完,电话就掐断了。
周锡书不满地皱眉,他就不信没有白暖暖他不可以成大事。不过父亲众多红颜里的一个,看起来那么年轻与现在的大学生无异,怎么看都不像是做情妇的料,也难得父亲会有真正欣赏一个女子而去追求的时候。
“周总,公关部说我们春季的产品展销申请被政府退了。”秘书连嘉愁眉苦脸地进来告知这个消息。
周锡书深深地吸了口气,摘下眼镜,食指和拇指重重地捏在鼻梁处,他该怎么办?公司里的每个高层都在看着他的业绩,他也在董事局承诺了这个季度一定达标。可是毫无头绪,甚至连唯一的希望都被破灭了。
“知道了。”他有了深深的无力感。
父亲,当初你是如何打下江山的呢?
他转过皮椅,看着窗外的景色。
周韵鞋业位于市区,窗外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他闭上眼睛都可以数得出来与鞋业相关的写字楼有多少,具体到每一层。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二少爷……”陈伯站在门口欲言又止。
他背对着陈伯,也看不见秘书连嘉的为难表情。沉吟了会,他站起身,“陈伯,我们再去一趟。”
如果真如姐姐所说白暖暖可以挽救公司,他愿意放弃自己的高傲。
车子在公路上飞快地行驶着,过了一个红绿灯又一个红绿灯,处在市区车辆的拥挤是难免的。他的心思全都放在如何说服白暖暖上,想着该让人力资源部给出多丰厚的待遇才足以白暖暖动心。
如果她是贪财的人,那一切也就好办了。但听说当初宣布父亲遗产的时候,她除了可以拿到周韵鞋业的股份外,还有海边的一幢别墅和奥迪A8。但她只拿了股份转让书,其余的全都以父亲的名义捐献给了红十字会。
正在苦想的时候,车子已经到了前天来过的公寓楼下。
这里只是闹市区的普通白领公寓,楼下的物业管理人员一见到他的车就毕恭毕敬地放行了,他把车随意地停在了一块空地上。
整了整衣角,然后走下车。
“丁冬、丁冬——”他按着陈伯给的资料,按响了门铃。
等会要是被拒之门外,他也要坚持立场把话说完。
“是你?”冷然打开门,看到他,眼里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
“来了吗?”门内,清冷的嗓音问。
冷然看着周锡书轻轻“嗯”了声,随即又把门打开了大些,示意他进来。
周锡书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进来了,看到玄关处的鞋子便跟着脱了鞋子,穿着袜子走到客厅。
“不好意思,这里常年没有男子出入,所以没适合你的拖鞋。”蜷缩在沙发上的白暖暖浅笑着,慢慢地坐起来,“要茶还是咖啡?”
“……咖啡。”太诡异了,周锡书觉得有点不自在。
今日的待遇与上次简直是天壤之别。
冷然给他泡了杯三合一咖啡,又给白暖暖重新温了一壶花茶,才安静地坐到了另外一张单人沙发上,拿起时尚杂志翻看。
“白小姐。”周锡书想要直接点,“我郑重地再一次请你来我们公司工作,无论你要多少报酬我们都会尽量满足你。”
白暖暖好笑地弯起眉,“我不缺钱。”她只缺生活的乐趣。
周锡书知道自己碰了个钉子,但不死心地道:“那要怎样做,你才答应来周韵?”只要条件不是很苛刻,他都给予考虑。
******的清香随着她打开茶盖而飘散出来,她把茶盖放在鼻边闻了闻,“太子爷知道周韵最大的问题在哪里吗?”
问得周锡书一愣,他就是想不出来才会陷入困境。比起其他的品牌,他自认不输质量与价格,但客源的稀少是事实。
白暖暖又转头问冷然,“如果给你一千块让你去买一双靴子,你会买周韵的新款还是国外打折的旧款?”
冷然头也不抬地答:“后者。”
“为什么?”白暖暖继续问。她看到了周锡书紧紧皱起的眉头,所谓的年轻气盛,血气方刚是否就是指这样?
冷然抬眸与周锡书飘来的目光相遇,“因为周韵的设计感缺乏,没有创意。”只要细心比较,不难发现周韵的系列产品其实归根到底只是一款而已。
“你怎么可以说百万设计师的新作是没有创意,缺乏设计感的呢?”周锡书的嗓音不由得提高了。
白暖暖慢条斯理地道:“难道你都没有质疑过自己的产品吗?”
她的反问,又让周锡书一愣。
“无论是什么产品,在设计之初到成品展出,其实是一个生命诞生的过程,无论它是否是实体的存在,但成功的作品必定能带给人们以一种生命力的感觉呈现,你自己回去好好看一下历年来的鞋款,哪一件作品让你觉得具备生命力了?”她说了又顿一下,“不过产品好坏只是决胜市场的一个次要因素,最重要的是前锋。”
“前锋?”那是什么因素?
白暖暖注视着周锡书俊雅的轮廓,他虽然年轻但也微有沉稳的感觉,只是还欠缺火候,“销售团队。”
他惊讶地看着她,他用了很长的时间才分析出的症结,她一个外人竟可以如此随意地说出来,还是说她一直都在关注周韵?不对,她又不是吃饱了撑着,只能说明她的洞察力惊人。
“我可以去周韵工作。”她又扔了一个炸弹。
他被荡漾开的涟漪又一次掀起了狂潮,“真的?”
她点点头,但伸出了两个手指,“有条件。”
浅灰的眸子瞬间迸射进几许自鸣得意,他就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第一,不许忤逆我的决策,公司的主导权要给我。”白暖暖是个懒得与人争论的人,只喜欢按照想法一贯执行到底,连说服别人都懒。
显然他误会了,“你要独裁?”
“暖暖又不是武则天。”冷然忍不住插一句。
“第二呢?”周锡书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白暖暖瞥了一眼冷然,把茶盖放回原位,再给自己倒了一杯花茶,“不要干涉我的私事。”
“哦。”他想来也没那个功夫,“等等,你还没有说到待遇。”
她嗤笑了一声,“我说了,我不缺钱。”
周韵愿意给多少,她就拿多少。
“就这样?”他不太相信她这样好说话。
还是她要的更多,只是他不知道?
她气定神闲地望着他,直视他的眼眸里犀利如同夜鹰,“那么,你希望我提出什么要求呢?”
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她的做法比自己预期的要好出很多,可是他的心里为何还是隐隐不安呢?还有,她真的可以挽救公司吗?看着她丝质的淡黄色衬衫,宽敞的休闲裤,与一般举止优雅的名媛并无区别,在商界也没有听说过与她相关的传奇,那么到底是什么可以让她入了父亲的眼也让姐姐牢记于心呢?
“我能问一个问题吗?”他内心的好奇扩大。
她挑起一边的眉头,示意他说下去。
他上下打量着她,“容我失礼地问一句,你几岁了?”
“哈哈哈……”笑出来的人,是一直翻看杂志的冷然,纵使她已经很克制自己的情绪还是笑出了声,而且笑声越来越大。
白暖暖也浅浅地笑着,抿了一口花茶,温温的茶水里混合了天然蜂蜜的味道:“你几岁我也几岁,我们是同年生的。”她又想了一下补充:“当初你父亲看上我,似乎也是因为与你相仿的年纪。”
可能作为父亲都有一个比较吧,想着自己的儿子与别人的女儿,相同的年纪却有着不同的头脑,他自然不肯放过她这朵奇葩。
周锡书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又一次被激起涟漪,同样是二十八岁,但她的身上却有着自己所没有的沉稳、干练与算计。
他所缺乏的,正是她拥有的。
“还有别的疑问吗?”她沉静的眸子望着他。
他摇摇头,转身告辞。
她有多少斤两,下周董事例会上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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