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玄幻谪仙(妖男当道之仙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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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中秋月满

一入了城,荻焰就觉得自己一双眼不够用,恨不能全身上下长出无数眼睛来,好把这斑斓的繁华看个透。

凌怀素一身白衣慢悠悠跟在后面,看着前面荻焰想要四处跑玩又恋恋不敢地不住回头看他的模样,禁不住抿了唇,微微笑出来,边笑着,心底又一边钝钝的难受。蹙起眉偏头向身后忽起的热闹嘈杂望过去,才一回头的工夫,就被涌上来的大队官兵粗鲁地往后一拦,他连忙拉住荻焰,护在身边。

艳阳之下,排场浩大,高头大马,马上端坐之人身披锦衣,红绸在肩,一路微笑拱手,被一条简洁红绸束起的黑发之下,眉目柔和,弯着的唇角间尽是平和淡薄。

身边有人高呼:“状元爷好俊的相貌!”

围观的百姓们善意地大笑,纷纷高声道贺。

荻焰看得好玩,身高却不够,被前面的人挡了视线,一跳一跳想要看清状元的相貌。白马经过面前时,荻焰眯着眼看清楚了,扭过头靠近凌怀素耳边嘻嘻一笑,小声说:“还是没有素素好看。”

凌怀素瞥她一眼,转头问身旁卖包子的小贩:“这位是新科状元?”

小贩哈哈一笑,“可不是,新科状元苏璟苏大人。”

凌怀素不禁又多看了一眼,想起曾偶然听到文曲星之言,人间的这一位状元,怕是很不简单,身上同时背负着两颗星宿,必是命运多舛。

喧闹过去,荻焰已经转移了注意,扯着他的手掌,蹦蹦跳跳沿着宽阔的街道逛过去,对一切皆好奇不已。她本就性情自由洒脱,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现在更是兴奋之极,看到什么都忍不住去摸一摸试一试,抓过脸谱摊上的猴子面子就戴在脸上,跳着去吓唬凌怀素,还不等凌怀素回应她,她又放下了脸谱扑向临近的卖花女,捧起一个花环欢欢喜喜戴在头上,仰着脸对凌怀素哈哈一笑。

她粗手粗脚弄掉了一片花瓣,卖花女孩见她可爱,也不计较,笑眯眯地看着,还是凌怀素看不过去了,付了早准备好的银两,两步跨上去,把买下的花环往荻焰头上一扣。

荻焰又惊又喜,笑哈哈攀住他的手臂,“素素送给我的!”

“不是……”不等他说完反驳的话,她已经蹦蹦跳跳又跑开了,凌怀素张张嘴想喊她回来,到底还是无奈地住了嘴,反正,她是不远离开他超过五步的。

街角有一处白布招牌,上书“神算子”。木桌之后,一张八仙大椅,椅上白胡子的老人捻着胡须念念叨叨,神神秘秘。

荻焰看着新奇,大步跑过去坐下,大眼睛亮晶晶打量着白胡子老人。老人听见声响,被吓了一跳,连忙睁开眼,就看见一张闪着光的小脸,满是兴味地盯着他看。

“姑娘想算什么?”老人眯着眼,看了眼慢步跟上来的白衣男子,“算姻缘?老朽人称活神仙,保证灵验。”

听到“神仙”,荻焰才想起自己的身份来,不禁有点怀疑,“你真的什么都能算准?”

老人胸有成竹地点头。

荻焰眼珠一转,“好!”她拍拍自己,“那你算算,我名叫什么?”

老人听了,闭起眼,矜持地沉默了一会儿,慢悠悠开口:“姑娘满身紫色,靠近有草木清香……姑娘名中可有一个荻字?”

荻焰惊讶不已,“那你再算算,我家在何处?”

老人笑了,“普天之下,皆是姑娘家乡,若说得细了,姑娘所指的家,应该在西南方向。”

凌怀素沉默地听着,心里微微动了动,凤旸山的方向,正是在京城西南方向。他不禁细细打量起这老人来,见他白须白发,闭眼微笑,竟隐约有丝宝气。

老人睁开眼,眼神意味深长,“老朽还知道,姑娘此番来到京城,是与心上人同行,所以格外开怀。是也不是?”

一番话顿时让荻焰像吞了颗鸡蛋,满脸通红,什么话都说不出,身后凌怀素也微微变了脸色。

老人像是没看见两人纷纷变化的神色,啪地打开写着“活神仙”三个大字的纸扇,摇了几下,忽然一合,“咚”一声敲在荻焰的面前,苍老皱纹间,神色陡然之间严肃得令人生畏。

“姑娘,听老朽一声劝,速速与你这位心上人斩断关系,再不要相见。你若是照做,便可永世安乐,再无纷扰。若是不听,骨断筋碎,神形俱焚,其日不远!”

字字俱厉的一番话,仿佛一下子冻结了周围的一切声音,什么都听不到看不到,热闹繁华全部褪去,只剩下他们三人停在原处。

老人眯了眯眼,缓缓打开折扇,轻轻一摇,道:“两位,最好相信。”

荻焰猛地站起来,不停大喘,狠狠瞪着神态悠然的老人,一把掀翻了面前的八仙桌,引得路过行人纷纷观看,有好事者聚上来,以为要发生什么闹剧。

她从没有这样生气过,几乎想把面前所有东西都毁了丢远,她上前揪住老人的衣襟,咬牙一字一字恨声道:“收回你的话!”

老人毫不在意她的粗鲁,慢慢道:“老朽字字是真。”

荻焰一下子气红了眼睛,“你住口!你算准了,我确实名字中有荻,我确实天下皆可为家,我确实和我的心上人一起来到这里!但是我绝对不会跟他分开!什么骨断筋碎,神形俱焚,就算让我灰分湮灭,永不超生,我都没关系!我就是要跟他在一起,你能怎样!”说完,用力甩开手,把八仙桌踢得翻倒过去,荻焰大步流星愤愤走开。

大睁眼中却有水珠点点滴滴落下来,融在空中的尘埃里,掉在地上就不见了影子。

紫衣姑娘走远了,也不见算命老头有什么反应,看来闹剧是看不成了,众人索然无味地纷纷散开去,剩下依然轻松地摇着扇子的老人和狼藉的现场。凌怀素慢慢走上前,把桌子扶起来,午后的阳光下,他的脸色竟比身上的衣衫还要素白,他看着老人,低声道:“多谢指点。”

老人笑了笑,站起来扛起身边杵着的白布招牌,摇摇晃晃地走开去。走得远了,回头看了一眼,看到白衣身影还在艳阳下站着,索然摇了摇头,咕哝道:“放着天上好好的月老不当,非要下界来做什么算命先生,好心给小仙指点明路,还被砸了摊子,我真是可怜,可怜啊——”

城郊大片的桂树一夜之间开了花,香飘十里,引得城中之人纷纷前往,文人墨客自然不会放过大好机会,三五一群摆起桌案挥着笔墨在树下吟诗作对。平常高傲的闺中小姐也耐不住寂寞,带着青衣碧衣的小丫鬟坐着软轿出行,偷偷掀了轿帘往外看。偶尔有风姿洒脱的持剑侠客经过,也忍不住停下来观望少顷,眼中流露出少见的柔情。

那日的事情,荻焰仿佛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后来凌怀素找到她后,她转过脸来笑得一脸灿烂,对算命的话绝口不提。不但没有不安,她反而越发的精力充沛,兴致高涨,在京城安顿下来后,日日拉着凌怀素出去玩逛。

桂树开花之美景,她自然更不会错过。

她欢喜地蹦跳,大声欢笑,喋喋不休说着话,仿佛这日子就要结束了一般,她用尽了力气,把想要做的全部做出来,丝毫都不敢浪费。

凌怀素越发沉默不语,只是看着她,偶尔被她问得急了,才回应一两句。

荻焰好像全不在意,依然能在他面前笑得明媚无双,黑润的大眼中,满满的尽是欢喜雀跃。

红紫有偏尚,桂花总宜人。

荻焰一身紫衣,穿过攘攘的人流,在高大芬芳的桂树之间奔跑,嫩黄色的碎小花瓣随着微风飘落而下,漫成连天的花海,把她的身影隔得朦朦胧胧,仿佛瞬间拉得很远。

凌怀素站在林外,看着她的身影渐渐模糊,只觉得心中一痛,眼眶微微收紧,竟然瞬间无法忍耐涌起的炽灼。匆忙转过身,将背靠在树干之上,阻隔了能看到她的视线。

他并不知道那算命之人到底是谁,但他所说的话,却——字字是真!

直到此刻,他才承认自己的自私。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现在的身份,所处的境地,更清楚紫微大帝是怎样把荻焰视为祸患!之前因为他,她已受过伤害,他现在居然还待在她身边迟迟不走!

他凌怀素根本就是为了自己的私心!根本……根本……就是贪恋这绵软的温暖,不想离去。

荻焰对菩萨说,她不想离开他,想一直在一起,山川大地,日月星辰,一起踏过,一起赏过,才是无憾。

那么他呢?他又何尝不想,何尝不愿!

他不敢说出口回应,只怕给了荻焰希望,再让她流泪,却也迟迟不愿离开,只想这时光再长一点……

其实不过是在胆怯地回避,回避着自己随时会给她带来伤害的事实!

就这样吧,再次见到了她,重新获得她的笑颜,带着她走往名山大川,看过人世繁华,就已够了。

眼中深深浅浅的光芒慢慢变成坚定,再睁开眼时,墨蓝色的眸子映出更加沉暗的色彩,突然一阵芳香扑鼻,一支桂花直直地送进他的怀中,抬头一看,紫衣绚烂的小仙子弯着眼睛,甜甜地微笑。

凌怀素把花接过,柔和了神色,抬手覆上她的头顶,轻轻抚了抚,“小焰,再等一天,我们就回凤旸山去,好吗?”

荻焰脸色一白,很快掩饰过去,眯眼笑了,“好啊,和素素在一起,去哪里都可以。”

凌怀素点点头,“好。”

荻焰抿抿唇,手指紧紧抓着花枝,不去想他话中真正的含义,只当作是要一起回家去就好了。她装作随口地小声问:“为什么要再等一天?”

凌怀素微微笑了,望了望漫天飘落的花瓣,低声道:“明天,是中秋。”

中秋月满团圆夜。

天黑之后,这京城仿佛瞬间变成了光彩陆离的水晶宫,五彩缤纷的灯火顺着大街小巷一溜儿地延伸开去,八角玲珑,七彩描画,上有嫦娥玉兔,天宫桂树,孩童挥舞着烟花棒高声叫着奔跑而过,带起尘世的小小喧嚣。

灯火之下,人流如织。

男女老少默契地穿起最精美的衣衫,踱步在灯火和圆月之下,年轻公子挥开珍藏许久的描金折扇,吟两句应景的诗句,就引得一众鹅黄浅粉的千金小姐偷偷去看,便有那不服输的出来对诗,有时对不上了,只得灰溜溜用扇子掩着脸,退到暗处,引得围观众人哈哈大笑,好不热闹。

凌怀素和荻焰顺着人流,一路来到小河边的拱桥之上。

荻焰忽然伸手一指,在周围喧哗之中,大声问:“素素,那是什么?”

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过去,夜空之中,点点明亮,黄晕的灯火,仿佛要乘着风飞向远方。

旁边有人听到了,就笑哈哈地说:“姑娘,那是孔明灯,我们都叫天灯,写上愿望,放到天上,心愿就能成真了。”

话音落下,荻焰已经迫不及待,抓住凌怀素的手,不由分说地拨开人群,直直往小河边上凑过去,横冲直撞的,引得路人纷纷不满。

夜空之上圆月温暖,静照人间,徐徐升高的点点灯火如星子一般闪闪发光,带着人们深埋心中的愿望飞向远处,被所有人期盼着送回吉祥安康。

小河边已经聚集了很多人,老人握着小孩儿的手在灯上一笔一画地写着字,孩子童真地笑,老人放下笔,宠爱地揉揉孩子小小的头,满怀希望的将灯放飞。荻焰凑过去看,缓缓上升的灯面上写着四个字——“合家团圆”。又转头看向另外一对,青衫公子,黄衣少女,四双手捧着一盏天灯,含情相视后,少女羞涩地别开头去,两双手稍稍一松,灯徐徐而上,他们写的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人群不远处微笑着的老者正是此处执灯之人,看着众人纷纷从他手中把灯接过,荻焰连忙几步凑上去,笑眯眯一伸手,“老伯,也给我一个。”

老者一见是个活泼可爱的少女,也跟着笑了,应了声,回身挑了盏最合眼缘的递给她,叮嘱道:“在上面写上你的心愿,老天爷看见了,一定会实现的。”

荻焰连连点头,从老者手中接过笔,提笔就要写,却在笔尖就要落下的时候,顿住了手腕,犹犹豫豫地转头看了一眼,当即手一松,手上的灯直直跌落在地。

身后攘攘的人潮,有人悲戚有人欢笑,红衣蓝衣,黑发白发,却再也不见那个全身素白墨蓝眼眸的男子!

素素……

荻焰整个人像痴傻了一般,发疯地丢掉手里紧攥的笔,不顾身后老者的叫喊,一头冲进人潮,身边众人言笑晏晏,但那一张张脸,全部都是可怕的陌生!没有那个人了,没有那个人了!谁都不是素素啊!

她怎么这么傻?!以为灯上的心愿能够实现,一心地冲过来,却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松开了抓着他的手!

滚烫的泪夺眶而出,她在人潮里惊恐四顾,茫然不知方向,头顶的夜空那么浓黑,沉沉地压在她的头顶上,喘不过气来,她不由得微微弯下腰,渴望能够找回一丝生气。忽然之间,她的手腕被一只微凉的手掌捉住,她下意识狠狠甩开,她不要素素以外的人碰到她!用力扬起头目露凶狠,整个人就跌进那双熟悉的墨蓝色眼眸里。

月光仿佛瞬间清明起来,照着面前白衣胜雪的人,他正轻蹙着眉,疑惑地看着她,荻焰呆呆的,慢慢咬住不停发抖的嘴唇,人潮之中,不顾一切地扑进他的怀里。

他……他……还在。

凌怀素推了推她的肩,低声问:“怎么了?”他见她高高兴兴地去看灯,就小小地离开了一会儿,没料到一回来就见她丢了魂一般。

荻焰摇摇头,紧紧收住圈着他后背的双臂。

凌怀素也不强迫她离开,只是把手攥成拳移到她眼前,轻轻张开手掌,有什么东西映着月光和火光灿然一闪,摇摇晃晃悬在她的面前。

荻焰惊讶地张大眼睛,悬在她眼前的——珠玉成串,光华润泽……这是什么?

看着她呆呆傻傻,脸上犹挂泪痕的模样,凌怀素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探手将那东西往她发间一插,微笑不语。

荻焰赶忙伸手去摸,又小心翼翼地怕碰坏了,无措地望着他。

凌怀素假意咳了两声,若有如无解释道:“满城的女孩都戴着这种发簪,你头上光光的不好看,刚刚闲着没事就去买了一个。”

荻焰痴痴望着暖黄灯火之下他静静含笑的面容,手轻轻抚摸着发间的簪花,又红了眼角。

执灯的老者笑吟吟地走近,手中拿着灯盏和笔杆,对凌怀素说:“你家娘子着急找你,连灯都跌坏了,”又慈祥地看着荻焰,“来,伯伯再给你一个,想写什么,就写吧。”

听着“你家娘子”,荻焰有点脸红,连忙把灯和笔接过来,想了想,提起笔在灯面上一笔一画地写——“愿年年中秋,都如今日”。

凌怀素沉默地看着好半天,转头问老者:“能否给我一个?”

老者点头,小声咕哝:“小夫妻两个怎么还要分开写。”嘴里虽然奇怪着,还是递给凌怀素一个。

他接过,笔尖落下。

荻焰咬着嘴唇紧张地盯着笔尖移动的轨迹。

凌怀素慢慢地写:“愿年年中秋,荻焰安好。”

本是很好的一句话,但看在荻焰眼里,说不出怎么,就是格外的刺眼,刺得心都跟着酸痛起来,忽然有股冲动涌起来,不希望他的灯飞上天。她扑上前,想把凌怀素的灯扑灭,却不知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反而把自己的灯甩出去,她顿时脸色煞白,拼命去护,到底还是和灯一起栽倒在地,那盏承载着她心愿的灯,就那么在她眼前,一点一点熄灭。

凌怀素俯身去拉她,手指松开,他的灯徐徐飞上夜空。

愿年年中秋,都如今日。

这个愿望,还没有开始实现,就被扑灭。

愿年年中秋,荻焰安好。

她却不想要这个!

荻焰抬起头,看着天灯越来越高,最后成为头顶众多亮点之中的一个,澄澈的眼中第一次出现那么坚定如石的眼神。她没有拉住他伸过来的手,只是直直地看着他,一字一字地说:“素素,我要和你在一起。”

“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我都不听。我就是要跟着你。”她固执地迎视他,“素素,上次你不让我说,这一次,你不能再拦我。我在凤旸山上等你一千年,只为有一天能亲口告诉你,我喜欢你,愿意跟你走,去哪里都可以。现在,你知道了吗?我再也不愿意看着你的背影,别再丢下我一个。”他一次次的转身,一次次只把渐远的背影留给她。她已怕极了这样的感觉。她抬着头,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素素,我好喜欢你,你……你呢?”

你呢?是否,可以同样的喜欢我呢?

月色如华,灯盏点点,映在她黑润执着的眼眸里。

凌怀素的手空空停了一阵,到底还是探了过去,要把她从地上扶起。

指尖刚刚就要触碰到她的衣衫,凌怀素陡然之间停住了动作。他的眼睛慢慢睁大,脸色本就浅薄的血色尽数褪去。

他的肩膀上搭着一只手。

顿了一瞬,他迅速站直身体一回身,衣摆在微微夜风下猎猎而起,墨蓝色的眼眸震惊而忍耐地看过去,与意料中毫无差别,背后站立着的,赫然是一身碧色的玉衡星君!

吞咽下涌起的一切疑问,他低声道:“还未到两月!”

“我知道,确实未到,”月光下,玉衡神色端肃,毫无以往的笑意,他看着凌怀素,深深吸了口气,说道:“但是——你必须提前结束了。”

荻焰匆匆从地上爬起来,来回看着两人,“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意思?”

凌怀素紧紧蹙眉,他只想等到明天,陪着荻焰回到凤旸山而已,连这样也不行吗?唯一的原因……他沉声问:“帝君发现了?”

玉衡摇了摇头,垂下眼睫,甚至有些不知如何开口。终于,他抬头直视凌怀素的眼睛,道:“真正的摇光星君,已经回来了。”

说着此话时,头顶月亮正圆,盏盏天灯飘远,几乎已要看不见,夜幕之上的北斗七星中,末尾那一颗摇光星倏然大亮,光芒大涨。

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荻焰就是无法抑制地心慌起来,拉住凌怀素的衣袖,着急地追问:“素素!他在说什么?真正的摇光星君是什么意思?”

凌怀素震惊的眼眸渐渐变得迷茫起来,他忽然一步跨上前,拽住玉衡的衣襟,声音微微颤抖:“真的回来了,那我这个假的也算可以功成身退了吧!为什么还要我回去?我回去……”他怪异地看着玉衡,“我回去做什么?我以什么身份回去?假冒的摇光星君吗?”他紧紧揪着玉衡的衣襟,墨蓝的眼眸里火光四溅。

向来云淡风轻的玉衡星君也忍不住紧紧皱起眉,伸手抓住凌怀素的手腕,低声说:“先回去再说。”说完,他脚下一移,凌怀素被他紧紧扣着手腕,两人身体轻盈,几乎下一刻就要消失在这个不被行人注意的角落里。

“玉衡!你把话说清楚!”凌怀素大吼,玉衡只当作没有听见,他用尽力气抽身,但仙法困锁之下,怎样都无法脱离,急忙回头去看荻焰。她正大睁着眼,哀哀苦苦地望着他,这眼神激得凌怀素心中剧痛。

她就近在咫尺,他却不能拉住她。

再一次,再一次,他们总是这样的咫尺天涯。

“素素!素素!”荻焰吓呆了,哑声大叫,慌忙追上去抓凌怀素的手。

一白一碧两个身影渐渐模糊,就要融入虚空之中。

荻焰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明白,素素要走了,像以前每一次一样,她就要再次眼睁睁看着他消失!

滚烫的泪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更加看不到凌怀素的身影,她连忙去擦,可刚刚擦净,又有更烫的泪涌上眼眶。

她固执地去拉凌怀素,粗哑地大喊:“别走!别走!你说过,说过陪我回凤旸山的……”

是啊,说过要陪她回去的。

她等了一千年,他却连这个都做不到!

凌怀素眉目一厉,翻掌使出所有能够用上的仙法,但玉衡的手指就如万年玄铁,纹丝不动,眼看着自己就要随着他消失,他忽然挥起手掌朝着自己的手腕利落地劈下。

断了这只手,或许就能逃离这一次。

把她送回去就好。别把她一个人孤独丢在这里!

手掌泛着幽幽寒光,接触皮肤的瞬间有透骨的冷,却被转过身来的玉衡用力抓住。他靠近他,低声质问:“你要做什么?若不跟我回去,帝君马上就会发现你的行踪!你想让荻焰成为牺牲品吗?她一个人能回到凤旸山,不会迷路,不会受伤!但如果你坚持不走,她就等死吧!”

凌怀素死咬牙关,口中血腥弥漫,“真的摇光已经回来了,我对他来说还有什么用?为什么还要伤害她?”

玉衡低吼而出:“真的回来了,假的就变成多余,你还不明白?”

凌怀素突然停了口,慢慢眯起眼,“原来,是让我彻底消失的意思吗?”他的心终于从高处彻底地跌落进万丈深渊,“如果不乖乖听话,就会像当初一样,以我珍视的人作为威胁,是吗?传说中手握星辰高高在上的紫微帝君,当真是视诸位星君如亲子,视下仙凡人如草芥!”

玉衡眼眶一缩,“先跟我回去再说!”说完立刻转头,不由分说催动术法,淡淡雾气下,两人在人流稀少的暗处隐去身形。

最后一刻,凌怀素回过头去。

荻焰咬着嘴唇泪流满面,用力地伸手抓他,可只是空空地穿透虚空,无法触碰得到。

她还在喊着他的名字,说素素求你别走。

凌怀素闭上眼睛。

这一刻,他只盼望自己许下的愿望能够实现——愿年年中秋,荻焰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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