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小舍,依山伴水。
这是芷诺与夕诺离开后的一个月所住的地方。此时的芷诺小腹微起,已经颇能看得出有身孕,而他们所暂住的这户人家大婶也一直以为他们是夫妻。
此时,天已经大寒了,但这江南之地从未下过雪,因此相比起来,还是算暖和的了。
“公子公子,小娘子又惊醒了,想来又和以前一样做了不好的梦,到处找您呢。”坐在门口的大婶一看到下了山买家用的夕诺回来就立马迎了上去,她怎么劝那小娘子都没用,但是公子一来,小娘子的情绪就稳定下来了。
“谢谢大婶,那我进去看看。”将手里的东西塞给大婶后,夕诺便进了屋。
夕诺将坐在床上的芷诺拥进怀里,感受到来自他的温暖和味道后,芷诺才安静了下来,双手还过夕诺的腰,靠在他的身上。
“芷诺,有我在,不要怕,有我在。”
听男子的声音传来,女子才掉下眼泪来:“我又梦见大火了,书画在里面好痛苦好痛苦,但是我却什么也不能做……”
夕诺一手绕过芷诺的肩膀,将她固定在自己怀里,一手抚摸着她的发丝,轻声说:“都过去了,书画已经在天上了,看到你这样,她不会开心的。还记得吗,你叫她姐姐了,这些事我们之前都不知情,都不知道书画会这么做,所以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不要这样……”
芷诺将脑袋完全靠在夕诺肩上,柔声说道:“我又让你担心了,夕诺,不要担心我,我答应你,会慢慢好起来。”
“嗯。”夕诺微笑着将女子搂得更紧了:“会慢慢好起来的。”
“公子,小娘子,吃饭了。”做好饭的大婶掀开布帘,见到拥抱着的两人,笑着说:“还是公子有办法,公子一来,小娘子就安定了。来来来,吃饭了。”
大婶是个寡妇,一直一个人住在这间山林小舍里,没有子女,此次夕诺和芷诺的到来,让她这个安安静静的家一下子有了人气,对待他们,大婶就像对待儿子和媳妇一样。
饭桌之上,夕诺坐在芷诺身边,给芷诺的碗里添菜,大婶看了便乐呵呵地笑了起来:“小夫妻俩还真是甜蜜得很。”
芷诺低着头,红着脸往嘴里扒饭。夕诺笑着不语。
“大婶,在您这打扰了您那么久,怪不好意思的。我和夕诺打算到山下的小镇上玩几日,然后继续南下,云游四海。”芷诺放下碗筷,笑着说。
大婶愣了愣,随后也笑了起来:“是啊,多去玩玩,小娘子这啊,是心病,虽然舍不得,但是大婶也不好留你们不是。以后阿,要是还回这一代,记得回来看看大婶。”
夕诺起身,塞了一些银子给大婶:“大婶,多谢您这些日子对我们的照料。以后阿,您缺些什么,也别吝啬,该买的还是多给自己买去。”
大婶推辞着:“这怎么好意思,大婶这又不是客栈,大婶把你们当自家孩子来照顾,照顾自家孩子哪有收什么钱的。”
夕诺笑道:“大婶,既然您将我们看作自家孩子,那自家孩子孝敬孝敬家里的长辈也是理所应当的,您就收下吧,不然我们芷诺该时刻惦记着您有没吃好,有没穿好了。”
听闻夕诺如此一说,大婶红着眼眶收下了。
临走时,大婶又往芷诺的包袱里塞了几个烙饼:“闺女啊,有了身孕要好好照顾自己,很多东西不能吃,很多东西要小心的吃,这些都记牢了?这饼阿,大婶刚烙的,留着路上吃,等凉了硬了如果你们吃不下了再扔也不迟。”
芷诺伸出手臂拥抱了大婶一下:“大婶做的东西,我不会丢掉了,一定会好好吃下去,仔细回味大婶的味道。”
被拥抱的大婶兴许是许久没感受过这么亲密的举动,红着脸有些惊讶:“好了,该下山去了,否则天暗了,这路该不好走了。那两匹马,这期间大婶都有给喂草,放心骑吧。不过小娘子,你可得乖乖待在马车里哦。”大婶指了指芷诺隆起的小腹,笑着说:“等娃出来了,要是方便,抱回来让大婶瞧瞧?”
看着大婶期待的表情,芷诺笑着点了点头。
大婶拉过夕诺的手,像是临行前对儿子不断叮咛的母亲:“公子阿,出门在外的,照顾着点小娘子,时常陪小娘子出去玩玩,老闷在房间里,难怪会胡思乱想。”
夕诺笑着回握了握那只苍老还满是老茧的手:“大婶放心吧,您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大婶抹了抹眼睛:“好了,我这老婆子年纪大了就是爱唠叨,你们年轻了不烦就好。快走吧,走吧。”
大婶站在屋舍前,直到他们从她的视线里消失了,她才依依不舍地回屋收拾起来。
马车之上。
芷诺的声音再次响起:“夕诺,你让我坐外面嘛。我保证很小心,保证裹紧了衣服不生病?”
夕诺好笑地摇了摇头,一脸拿她没办法的表情:“不行,天冷,乖乖坐里面。”
“不要,看不到夕诺我会心慌嘛,让我坐外面拉。”自从离开皇宫后,一看不到夕诺,芷诺就会心慌,自此以后,她越来越依赖这个男子了。
“好吧,不过把大衣披上。”夕诺又一次妥协了,他放慢了马速,抽出一只手抚芷诺小心地坐在自己身边。
芷诺靠在夕诺身上,将她的头倚靠在夕诺的肩膀上:“这样会不会妨碍你驾车?”
“不会。”
芷诺笑着又将双手环在夕诺的手臂上,笑着说:“这样呢?”
夕诺依旧笑着回答:“不会。”
芷诺偷偷抬起头,往夕诺的脸上啵了一口,坏笑着说:“这样呢?”
夕诺的唇角勾起:“这样会。芷诺,你再妨碍我,今晚可是要露宿山林了哦。”
芷诺吐了吐舌头,连忙坐好来。好吧,不动手动脚,那改用言语攻击行不行?
“夕诺……”
“嗯?”
“夕诺。”
“嗯?”
“夕诺。”
第三次,夕诺没有再直接回她,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芷诺到底想说什么?”
芷诺将脸往夕诺手臂上蹭了蹭:“没什么,就是想听夕诺回我而已。”
“那不如我们什么都不做了,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在山林中度过好不好?”
听夕诺这么一说,芷诺才变了脸色,安分地坐好来:“不要,我才不要啦,我们去城镇看看。听说江南的小镇都很漂亮的,特别是美男特多。”
夕诺勾起一抹笑:“听说美女也很多哦。”
没让夕诺吃起醋,自己反而被激起醋意的芷诺哼了一口气:“夕诺!”
夕诺笑了起来:“开玩笑的,芷诺在,在我眼里全世界就只有你一人,这下满意吗?”
撇了撇嘴忍住笑意的芷诺嘟着嘴:“满意是满意,不过不够真诚。”
说着,芷诺蹲在板上,将手绕在夕诺身上作为支撑,将脸绕到夕诺面前,她的唇便飞快地并且准确无误地在他的唇上留下印记,然后连忙坐了回来,看着前方,好像刚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这才够真诚。”说着芷诺便抿起嘴笑了起来。
夕诺的脸瞬时红了起来,但马上恢复了原样:“还真是。芷诺知道一直打扰车夫的下场吗?”
虽然只是一瞬间的脸红,但是却被芷诺逮了个正着,芷诺偷笑道:“夕诺居然会脸红耶,太可爱了,夕诺,你知道我想起了什么吗?”
“什么?”
“小时候阿,送你离开家的时候,第一次偷偷的,呃,不是,是光明正大的在爹娘面前亲夕诺的嘴,当时夕诺的脸可是红了好久耶,现在只红一下下,不行,这样我很没成就感耶。”芷诺不满地嘟起了嘴,自己想了想又哈哈笑了起来,那表情可谓是千变万化。
夕诺但笑不语,目视着前方,只抽出一只手来摸了摸芷诺的额头。
一把拍掉夕诺的手,芷诺不满地抱怨道:“我才没病咧。夕诺变坏了,懂得欺负我了。呜呜人家是孕妇耶。”
习惯了芷诺每次都拿她是孕妇来压自己,夕诺笑着停了马车,看向芷诺:“每次都是被芷诺亲,这一回……”说着,夕诺便固定住芷诺的脑袋,一个来自周夕诺的吻便重重地压了下来。
前头的两匹马嘶叫了几声,像是在笑话着他们。
等到夕诺的吻撤离时,芷诺仍不在状态地未回过神。
马车再次开始前行了,刚缓过神的芷诺重重地砸了夕诺一拳:“坏夕诺,不脸红还主动了,肯定是跟很多女人锻炼出来的。”
夕诺那叫个冤枉啊……
“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恩?”夕诺的一句话便将芷诺堵了个语塞。
“哎……哎呀!不和你说了,夕诺开始会欺负我了,呜呜,我好惨啊。不理你了,我进去睡觉!”说着芷诺便赌气一般坐回马车内,侧躺着小睡。
车内车外,两人皆不约而同地笑了,这样算不算苦尽甘来?
马车停下之时,他们已经到了城镇的一家客栈前。
小厮笑着上前牵马:“客观吃饭还是住店?”
“先吃饭,然后住店。”应了声,夕诺便跳下车来,掀开帘子唤醒那个睡着的人。
“芷诺,到了,起来吃饭吧。”见一声喊不醒她,夕诺便又伸手摇了摇芷诺,不过还是没能喊醒。
一旁的小厮笑着说:“夫人大概是颠簸太劳累了,要不小的给叫几个人把夫人抬到房间先休息一会?”
听闻这个建议,夕诺竟皱起了眉:“不用了。”
说着,夕诺便跳上了马车,将芷诺打横抱起进入了客栈。
如此一个俊美的男人横抱着一个女子进入客栈,引起客栈内正在吃饭的客人的侧目,在场的江南女子更是羞红了脸,埋着头假装不在看男子,但又偷偷抬起眼不断地瞄着他。
掌柜的连忙迎了上来:“客官可是需要上房?”
夕诺点头应了声,掌柜的便连忙在前头带路:“公子这边请。”
将他们带到一间上房,掌柜的理所当然地认为这对夫妻就只需要一个房间,当然,事实是他们也不需要两个房间,芷诺夜里要是没有被夕诺哄在怀里入睡,她总会在半夜惊醒,做着那个困扰她许久的噩梦。每当醒来时,看到身边的夕诺安静的睡脸,她便能很快地再次将自己的脑袋埋进他的怀里入睡。
“夫人可是生病了?要不小的给公子请位大夫回来?”掌柜的站在一旁,看着夕诺小心地将女子放到床上,然后又极其入微地为她拉好了被子,压好了被角。
“不用了,谢谢掌柜的。一会准备些饭菜端进来吧。”递给掌柜的一锭银子,夕诺笑着朝掌柜的点了点头。
“是,小的立即去准备。”接过银子,掌柜的便识相地退了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床上的芷诺低吟了声,慢慢睁开眼来:“我怎么睡得那么死,什么时候进来的?”
芷诺坐了起来,夕诺为她倒了杯水:“喝水。芷诺越来越重了,看来小九心正在慢慢长大哦。”
喝着夕诺递过来的水,芷诺笑了笑:“你很讨厌耶,又说我变重了。”
夕诺无辜地笑了笑:“我什么时候还说过你变重了?”
芷诺轻笑了出来:“还没有?去山上赏梅的时候,我脚扭了,你背着我,然后说我很重,就是第一次见到书画的那次……”
说到书画,芷诺又垂下头来,叹了一口气,又深深陷入自责之中。
察觉到芷诺的异样,夕诺坐在芷诺身边,像往常一样将她靠在自家的怀里:“傻丫头,又在胡思乱想了不是?我说过了,那不是你的错。”即使要说亏欠,亏欠秦书画的,也是他自己吧?
芷诺笑了笑:“不想了,我不胡思乱想了,夕诺也不要担心。我好困哦,夕诺陪在我身边让我睡觉好不好?”
“不行,吃过饭再睡。”像哄小孩子一样,夕诺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对白。
叩叩。
门外传来小厮的声音:“客官,掌柜的让我送饭菜来。”
“进来吧。”
端着菜的小厮放下饭菜后便离去了。
夕诺将饭菜搬到芷诺面前,芷诺半睡半醒的状态下,夕诺细心备至地喂她吃完了饭,随后又让她用茶水漱了个口才允许她躺下睡觉。
将芷诺扶回躺下,芷诺拉着夕诺的手。
这一夜,芷诺并没有在夜间惊醒。
但是这一夜过后,芷诺变得很嗜睡,白天也是昏昏沉沉的,睡眠的时间一天比一天要长。
尽管夕诺精通医理之道,但也只能知道芷诺的身体在日益虚弱下去,可是病因他却无法知道,因为脉象看来,她并无不妥的地方。
只是为何?她开始拼命想睡觉?身体一天比一天冰凉?而他却看不出一点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