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龙山上,女子绝望的一声撕喊似乎要把整座山摇晃。
但她挽留不住,那飘散而去的人。
跪坐在地上,芷诺如丢了魂般,喃喃重复着他最后无声的四个字。
只是既然爱,为什么要离开?你不是九尾银狐吗?你还有七条命,为什么会消失不见?玩够了没,玩够了就回来吧。
坐在地上的芷诺突然感觉衣角被拉扯着,顺眼望去,竟然是小七,如松鼠般的动物,它嘴里叼的是一块黑玉,当初她摔还给隐薰的黑玉。
接过小七嘴里的黑玉,芷诺哭笑着:“这是最后的礼物吗?”
小七吱吱地叫着,上下不断跳跃,像是在告诉她这是最后的礼物,或是在安慰她。
“谁要这破玉,他以为一块玉就可以打发我吗?我不要破玉,我要的是它的主人回来。”芷诺哭喊着,虽口口声声说这是破玉,但她却将它如生命般珍贵捧于手心。
收起那玉,芷诺抹干眼泪,强撑着自己随时就会瘫倒的身体,摇摇晃晃地一步一步走出潜龙山。
芷诺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走出潜龙山,她仍漫无目的地走着,她好想哭,好想像以前一样趴在夕诺背上哭一次,睡一觉,只是这一次,是否哭一次睡一觉就可以当作没发生过?可是她好痛,她好恨自己,她宁可在大火中湮灭的是她而不是书画,她宁可在山颠之上消失的是她而不是隐薰。
为什么所有人都因为我受到伤害?为什么?凭什么?我凭什么!
她甚至不知道到哪去寻夕诺,难道这就是她的结局吗?
记得他们来潜龙山之前,她和夕诺已经去了南方。
泉流旁,她静静地站着,面对突破冬天的围攻,已经开始潺潺细流的液体,流水可无止境的流,却不能倒流。一切都可以不顾我的感受进行,时间却不能倒流,为什么所有人都扮演去了伟大的角色,他们都不和我说一声就擅自为我牺牲,他们到底有没想过我的感受?其实我不想的……我从没想过会害得你们如此。
站累了,芷诺坐在了石头上,看着泉水倒影出自己的脸,我的生存,牺牲了多少人?
突然脱去了鞋子,芷诺赤着脚要走进河水中,她想知道,像最后那样彻骨的寒冷是什么滋味,隐薰离开时,是什么滋味?
正当她踏入了第一只脚时,一个强大的力量扯着她向后,她的背靠上了一个温热的胸膛。
接触到那熟悉的依靠时,芷诺浑身颤抖着,转过身便将头埋进他的胸膛。
她以为只有她了,她以为只留下她了……
她的抽泣使得她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夕诺,隐薰他……为什么……他……”
夕诺将她拥得很紧:“我知道,我明白,什么都不必说了,他不会想看到这样的你,所有人都不想看到这样的你,为了他们,你也要抛开一切活下去。所有的离开你,不是为了让你内疚,而是因为爱你。”
若是他能,他可以为她牺牲一切。
深感内疚,深感痛楚的何止芷诺一人,他承受的比她多,但他必须比她坚强,安慰她,保护她,连她的内疚通通交给他。
夕诺静静地拥着芷诺,她在他怀里肆无忌惮的哭……
在此后,有人说,他们曾看到一个英俊无比的男子牵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女子虽然有孕在身,但她娇嫩动人的容颜仍让人忍不住想要去守护她,但事实是,她不需要了,因为她的身边已经有了一个可以守侯她一辈子的男人,她深爱的男人。
他们说,他们看到这对年轻的爱人在日月下以天地为鉴,定了终身。
以天为媒,以地为烁,月光尽泄,见证着这历经磨难,修成正果的姻缘。
没穿喜袍,只是寻常素衣,夕诺牵着芷诺的手,许诺彼此一生。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女子轻启樱唇,以心盟誓。
“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接过女子的话,男子绝美的俊脸柔色无限,他最吝啬的温柔独独为眼前的女子呈现。
“乃敢与君绝!”
“乃敢与君绝!”
男女齐言,盟誓不离弃。
决心携手共度一辈子,那是需要勇气,但事实证明,他们的因缘已经经过最残酷的煅烧提炼,此刻正徐徐生辉,何其耀眼。
来年的七月,在一间竹舍里,有个女子紧咬着毛巾,出了一头的冷汗,她疼出了眼泪,但男子紧握着她的手,她努力地咬牙,抓着男子的手越来越用力,甚至抓出了些血丝。
她从来没想过,生宝宝是这么的痛苦,但心底有个声音在支持着她,九心是隐薰的孩子,隐薰留给她的礼物……
稳婆焦急得出了一头的汗,喊着:“吸气,呼气,用力!”
终于,这间世外的竹园里,一阵婴儿的哭声响起,是个女婴。
松懈下口里的毛巾,女子苍白的脸因为这阵哭声的来临而泛起了微笑。
“九心,君九心,妈妈终于看到你了。”
男子亲吻着女子满是汗水的额头,低声说道:“芷诺,辛苦了。”
月色正浓,哄睡了小九心,房里便只剩下夕诺与芷诺。
芷诺靠在夕诺身上,抱怨道:“那小鬼真难缠哦……”
夕诺笑着揉了揉芷诺的头:“芷诺小时候也不是很好缠哦!”
“什么!”瞪了眼夕诺,芷诺突然换上一副笑颜:“那我就让你看看我难不难缠咯。”
拥吻的两人打破了夜的静,摇曳的烛活将暧昧升温,室内的弥漫着翻覆云雨留下的气息。
灵与肉的结合,这是表达爱意最原始的方式。
两岁的九心已经闹得令人头疼。
百般聊赖的君九心跳下了她小小的床便跑到娘亲和夕诺爸爸的房间要和他们一起睡。
年幼的君九心站在门口,看着妈妈和夕诺爸爸在做着奇怪的运动,床单一动一动的。不懂事的君九心好奇地站到床边,看着大汗淋漓的妈妈和夕诺爸爸,天真无邪地问:“妈妈,夕诺爸爸,你们在玩什么?好不好玩?九心也要玩。”
尴尬的芷诺与夕诺对望了一眼,两阵长叹在这个竹屋里响起,君九心眨巴着眼睛问:“这也是游戏的内容吗?”
于是,两声长叹中又加入了一个模仿得极其像的童音。
第二年的春天,君九心有了一个弟弟,唤作周寓麒,小名叫一心。
如此怪的名字,全是出自芷诺之手,她说九心的心太多了,寓麒必须专一点。
君九心的胎发被剪下时,制成了一把毛笔,但毛笔近来却被人盗走了。
芷诺插着腰,大吼一声:“风陌儒,你又偷我的东西!给我滚出来!”
一名水蓝色衣服的俊美男子从屋顶上跳下来,扁了扁嘴:“不要说偷嘛,我是光明正大的拿,要是真用偷的,你这笨脑袋哪想得到是谁偷走。”
芷诺白了风陌儒一眼,随后跺了跺脚:“夕诺,你看,我又被人欺负了!”
君九心眨巴着一双眼睛,琉璃色的眼眸像极了她的父亲,如他父亲所说,他君隐薰的孩子就是半个神仙。君九心小小的身子转了一个身便爬到了风陌儒背上,随手一捞便将那把毛笔抢了回来,然后一个潇洒的落地,屁颠屁颠地跑
向芷诺,像献宝一样地笑着:“妈妈,九心帮你抢回来咯。”
芷诺摸了摸君九心的脑袋,嚣张地看向风陌儒:“怎样,还是我女儿厉害吧?”
风陌儒撇了撇嘴,转而笑着看向小九心:“九心乖乖,把那个毛笔送给干爹好不好?”
君九心眨巴着眼睛,用稚嫩的童音说:“那陌陌拿你身上的夜明珠来交换。”
夜明珠?反正是他风陌儒从他皇兄那盗来的,又不是他的,拿出去也不心疼。
最终成交的两人嘻嘻哈哈地称起兄道起弟来。
芷诺叹了口气:“哎,我们九心怎么会那么贼呢,还真是一点也不用怕她会吃亏。”
夕诺站到芷诺身边,在她耳边轻语道:“芷诺小时候也和九心差不多啊。”
芷诺脚一跺,娇嗔一身扑向夕诺,两人竟公然接起吻来。
君九心与风陌儒一大一小用手遮住眼睛:“儿童不宜儿童不宜!”
风陌儒抱起君九心就往外跑。
后来听说有人跑到官府里报案,说是看到一大一小的神偷把张员外家翻了个底朝天,最后既然什么都没拿就溜走了,速度极其之快,人们怀疑是鬼魅。
再后来,听闻皇上禅让皇位给了大皇子,但此后便无影无踪,此后,江湖中消失已久的穆扇公子重新成为武林神话般的人物。
有人说,一次武林大会上,突然杀出了个小公子,自称羡箫公子,但最终和穆扇公子打擂台打到一半双双突然落跑。
穆扇公子笑着看着羡箫公子:“最近过得还好吗?”
九心六岁的生日,来了好多帅帅的叔叔,听夕诺爸爸说,他们都是很爱很爱妈妈的人。
一个叫穆扇公子,还有就是整天带她出去瞎混的陌陌干爹,还有一个呢,他叫穆剑公子,穆剑公子还带了一个好漂亮的阿姨。
还有一个可厉害咯,他可是武林盟主左迟誉耶,不过盟主夫人好象和妈妈一样说风就是雨的性格,好象是叫小让阿姨吧。
酒楼上的九心趴在阳台上,露出小脑袋看着街道上的人。
芷诺蹲下身站在她身边,笑道:“九心在想什么呢?”
小九心很认真地看着芷诺:“妈妈,我长大了也要像你一样,让那么多帅帅的男人喜欢我。”
芷诺嘴角抽搐,刚想说教,却只听君九心惊喜地呼了声:“爸爸,我看到隐薰爸爸了!”
九心一个转身,她小小的身影便不见了。
她从未见过隐薰,如何知道谁是隐薰?莫非,这就是隐薰所说……他的孩子就是半个神仙。
小寓麒上前拉着芷诺的衣角:“妈妈,姐姐又不见了。”
芷诺耸了耸肩,摸了摸寓麒的头:“宝贝乖,你姐姐一会又会带回一个帅帅的叔叔了。”
一切都回到了原点,一个新的开始。
蓦然回首时,那段沉浮在虚无缥缈间的爱情,太多奇迹来成全。
那些青石板上雕刻的岁月,绵延了她伤透后最无杂质的幸福。
一切看似结束了,但何尝不是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