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见他跑得气喘吁吁,汗水淋漓,心中不免有些感动,遂忙走过去掏出自己的丝帕递到他的手里,说道:“宝哥哥,紫鹃拿来的那盏灯也挺明亮的,照得很是清楚,我不妨事。”
宝玉接过那方含着黛玉幽然体香的丝帕,心头好不畅快,忙道:“这盏灯本是一直与我交好的北静王相送的,是新罗国上供的佳品,据说是以世上少有的一种天然晶石打造而成。我一直未舍得用,唯恐玷污了它那混聚天成的晶莹之气。好妹妹,也唯有你这样的人才配使得。我都送过来了,你就收下吧,莫辜负了这人间罕有的佳品才是!”
黛玉见他说得如此情辞恳切,如再推辞,就显得有些不通情理,遂只得道谢道:“宝哥哥这番深情厚意,黛玉甚为感激,既如此,黛玉就却之不恭,唯有暂且收下了。”说罢,又对站在身后的紫鹃说道:“紫鹃,快接过来吧!”
紫鹃忙快步走过了,躬身接了过来,说道:“多谢二爷对我家姑娘的关心。”
宝玉道:“我听这声音为何如此耳熟,你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紫鹃缓缓抬起头来。
宝玉道:“原来是你,鹦哥呀!”
紫鹃道:“回二爷,我如今改名紫鹃,随了姑娘了!”
宝玉摩手笑道:“甚好,甚好,林妹妹这样的人物,也需得你这样忠贞不二,细致入微的人来服侍,我才放心。”
紫鹃忙谦虚地说道:“哪里,哪里,二爷过奖了,我日后定会尽心竭力地服侍林姑娘的!”
宝玉张嘴还待说些什么,忽听得前方传来一阵召唤——“宝玉,宝玉,天色这么晚了?怎么还不见回转?”
宝玉听到召唤,便信步朝前走去。紫鹃也扶着黛玉跟在他身后往前走去。
须臾一个细眉长眼的丫头走了过来,她上身穿一件红色的水缎小袄,下身着一条鸦青色点缀描金丝绦石榴裙,虽也是丫头的装扮,但其衣着略比其他丫头看着富贵些。
黛玉轻声问紫鹃:“这是何人?”
紫鹃回道:“这是宝二爷房里的大丫头袭人。”
“宝玉,我让麝月提着那盏灯笼去接你,怎么半晌也不见你的人呢?”袭人问道。
宝玉道:“方才麝月来时,我也见了,但鸳鸯姐姐留她说几句话,我因等不及,就自己先回来了。”
这时,袭人看到了宝玉身后的黛玉,遂忙上前施礼道:“这位是今日刚刚到府的林姑娘吧?早就听说姑娘仙人一般的人品了,今日因屋里事多,也未得过来给姑娘请安,还请姑娘赎罪。”
黛玉莞尔一笑道:“这位是袭人姐姐吧,不必多礼!”
袭人抬起头霍然看到了紫鹃手里的那盏灯,脸上立时露出了一片惊讶之色。
黛玉皆看在眼里,却未动声色。
宝玉道:“不早了,我口渴的很,咱们快些回去吧!”说完,大步朝前走去。走了几步还不忘回头对黛玉说道:“林妹妹,你今夜一定要好好歇息,明日散了学我就来找你!”
袭人见宝玉渐渐远去,只得跟黛玉道了别,也兀自追了过去。
这边紫鹃一手提了灯,一手搀着黛玉也缓缓往前走着。紫鹃忍不住说道:“宝二爷这番可真是有心,姑娘不知道,宝二爷和北静王爷好着呢,若逢北静王爷赠送的东西,他便爱得什么似的,莫说是送与人,就是看看他都不乐意呢,谁承想姑娘今日刚来,他就那么大方的送给了姑娘!可见呀,这宝二爷对姑娘自是不一般的。”
黛玉淡淡听着这一切,未置一词。
须臾就到了贾母为黛玉所安排下的房间,与宝玉那处只有一面花墙相隔。
“雪雁,姑娘回来了!”方走至门口,紫鹃便叫道。
话音刚落,雪雁便一挑帘子,快步走了出来。“姑娘可回来了,这一天可累坏了吧?我早就备好了花香浴水,姑娘快些沐浴吧!”
这就是雪雁,无论什么时候,她第一个想到的都是如何让黛玉舒适。黛玉拉过紫鹃的手,笑道:“你呀,晌午前旅途劳累了许久,下午又把屋子好一阵收拾,这么晚了,还不好好歇会,又忙个什么呢?”
雪雁道:“姑娘这话说的,姑娘还未歇着呢,我怎么能自己图清闲呢?”
黛玉听她一直把自己叫做姑娘,不由感慨道:“你这丫头也着实的能入乡随俗,才刚来了多会儿?就把称呼改成姑娘了?”
雪雁笑道:“就是应姑娘的那句话了,入乡随俗!”
紫鹃在旁见她二人果然嬉笑无忌,本是主仆却更似姐妹,心中又是一阵轻松,看起来,黛玉方才所说之话乃是句句肺腑了,自己能够服侍这样一位貌赛天仙,又心如金子一样的姑娘该是何等的造化呀!
黛玉与雪雁亲热地拉着手,走进屋内。屋中虽不曾有富贵的家设,但却古朴整洁,布置雅致,别有一番风味。黛玉一见,正合心意。
雪雁问道:“姑娘看这布局可还喜欢?我知道姑娘本不喜欢那繁复雍贵的家设,先前那琏二奶奶让我帮着姑娘挑家设,我就专捡这几样典雅精巧的回来,琏二奶奶还玩笑说我是个会过的丫头,不张扬,饶着给府里省银子呢!”
黛玉宠溺地抚了其头一下道:“好妹妹,你做得很好,可谓是一举两得呢,既满足了我的心意,又得了琏二奶奶的欢心!”
雪雁听罢,很是欢喜,嘻嘻笑着说道:“都是姑娘平日教导的好!”
紫鹃忍不住插言道:“依我看姑娘和雪雁妹妹都是玲珑心窍的人,日后真要多提点一下紫鹃才是!”
雪雁忙把紫鹃拉了过来,说道:“一家人何必说这两家之话,难不成姑娘没有告诉你,我们三个在人前是主仆,可在背后就是最好的姐妹呀!姑娘,你说是不是?”
黛玉笑道:“雪雁说得正是我的心意,我们三人以后一定要同心同德,方能在这世间过得随性自在!”
“姑娘的话,我们二人定会铭刻于心!”雪雁和紫鹃异口同声地答道,说罢,三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