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呆呆望着黛玉渐渐消失了踪影,这才觉得周身乏力无比,心如被掏空了一般,只是折磨的难受。
“宝玉,宝玉,回来了也不进屋,怎么只呆呆站在这里?”袭人因想着此刻已近午时,宝玉想该回来了,正往门口相迎,一眼瞧见宝玉呆站在那里,忙跑过来问道。
宝玉听到袭人叫他,只是木木地望了她一眼,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空落三秋水,徒留一腔情!”
袭人也不知他吟出的这句诗是何用意,但见他是站在了黛玉的院内,抬眼瞧去,只见房门紧闭,知道黛玉定然是出去了,便以为宝玉是因为来寻黛玉扑了个空,这才心内烦恼,遂劝说道:“看起来林姑娘今天是醒来了,想必也好了,这岂不是了却二爷的一番心思,你也该放心才是,怎么又在这里发起呆呢?”
宝玉像是没听见她的问话,只是痴痴地又把方才的那句诗念了一遍。
袭人这时才有些慌了,原来宝玉就犯过痴症,莫非这次又重蹈覆辙。想及此处,她也不敢怠慢,忙朝回头喊道:“麝月,晴雯,你们快出来帮忙搀二爷呀!”
麝月晴雯二人急急地奔了出来。这时只听宝玉说道:“我这一副臭皮囊要他作甚!不过世间一个蠢物而已。”
三人听宝玉这样说,越发的害怕。袭人略带哭腔说道:“我的爷,你才去学里半日,怎么就弄成这样?到底是什么人得罪了你,你好歹说出来才是,总不能憋闷在心里。”
麝月也哽咽着说:“我的好二爷,你就可怜可怜我们这些当奴才的吧,你若有了什么事,真真是叫我们不得好死呀!”
晴雯听罢,忙摆手阻拦道:“哎呦呦,我的好姐姐,如今二爷这样,你不动动脑子想办法,只在哪里死呀,活的,什么意思,到底弄清楚二爷为什么发痴才是正经!”
麝月反唇相讥道:“你只是埋怨我,你有什么好办法倒是想出来呀,只管在这里编排我的不是!”
袭人听她二人争吵,不觉气闷,遂呵斥道:“行了,行了,你们两个还有完没完,只在这里胡闹,倘二爷有个什么好歹,咱们几个都甭想活!”
晴雯抬眼望了望黛玉的屋门,忽然说道:“你们两个也亏得侍候二爷这么多时日,真是不了解二爷的心,我看二爷这病是解铃还须系铃人,需得去求林姑娘!”
“林姑娘?”袭人和麝月异口同声地叫道。
“是呀,怎么没想到呢?”麝月恍然大悟般地说道。
袭人思忖片刻道:“这林姑娘昏睡了一日多,这会子想必是给老太太请安去了,我们这会子也不必去找,那样弄不好到惊动了老太太,老太太若怪罪下来,咱们几个更不好过,不如这会先把二爷扶回去,等林姑娘回来再去求她帮忙。”
晴雯麝月听罢,也觉这办法可行。三人遂一边软语安慰着宝玉,一边连拉带托地将他扶进屋去。
且说黛玉到了贾母房里,令贾母一见是喜不自禁,忙牵住黛玉的手,心肝肉,宝贝的叫了一回。又问了很多身上可好,有没有觉得不适,想吃些什么等语。
黛玉忙道:“我不过那天有些贪玩,一时贪睡,才让老太太您这般的揪心挂怀,如此让我这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贾母拉住黛玉坐在身边,说道:“玉儿,快不要如此说了,你母亲出嫁前乃是我的至爱,只是女儿大了不中留,她偏生又看中了你爹,千里迢迢地嫁到了那么远,没的只是让我空留想念。每每的我就盼着她能够回来多住几日,可也是一番空想,因而这心里只是煎熬着不好受,如今可好了,你能来到我的身边陪伴我,你那一举一动亚赛你母亲年轻的时候,可有较你母亲强过十倍,我这打心眼里把你喜欢得不行,实话说了吧,都强过我那孙子宝玉了!”
黛玉暗想:就是您对我的这份喜爱才会给我带来更多的忧患呀!虽心里这么想,然面上怎能显露出分毫,遂笑对贾母说道:“黛玉岂能不知您老对我的这份情谊,在家时母亲也曾对我说起您老人家是多么慈爱的一个人,只可惜母亲她嫁到外乡,不能在您老人家身边尽孝,今我得了这个机会,原该在您老面前好好替母亲尽尽孝道,谁知一来此,却给您添了不少的麻烦。”
贾母一听,揽住黛玉道:“我的心肝儿呀,难得你这样想,我如今什么也不稀罕,只盼着我的玉儿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度过这每一天。”贾母后面还想加一句,最好能够陪伴我百年之后,可是想想又觉着不妥,遂就把话咽了回去。
贾母对鸳鸯说道:“哦,对了,林丫头如今醒过来了,你也去把三春姐妹叫来吧,这一天多,她们也没少跟着闹心,让她们姐妹一起过来,今个午饭就在这用,咱们娘几个也好好乐一乐。”
鸳鸯答应着出去了,留下贾母又对黛玉说了几句嘘寒问暖的话。
须臾三春姐妹俱到,看见黛玉安然无恙都是由衷地高兴,一时客套了几句,就都入座用饭了。
这顿饭吃得很是愉快,饭后贾母便道:“我这会子感到有些乏力,你们姐妹且先各自回去吧,等晚饭的时候再过来,那时宝玉也散学了,叫上他,我们就更热闹些!”
黛玉并三春姐妹便答应着走了出来。黛玉与三春姐妹道了别,便向自己的住处走去。雪雁早在门口等候,见黛玉出来了,急忙迎了上来。
黛玉问道:“你吃过饭了吗?怎么不见紫鹃?”
雪雁道:“我和琥珀姐姐一起吃了,紫鹃姐姐因想着还要给姑娘熬药,就先回去了。姑娘,我看老太太那么疼爱你,我这心里真是为你高兴呀!”
黛玉悠悠说道:“祸兮福所隐,福兮祸所伏。雪雁呀,这也未必都是好事。”
雪雁不解道:“姑娘,这我却想不明白了,老太太乃是贾府的一家之主,她那么疼你,连我这个做丫头的在府里也被人高看一眼,难道这竟不是好事?”
黛玉道:“雪雁呀,你虽然为人机敏伶俐,但还是阅历尚浅,很多事情是洞悉不出来的!”
二人正说着,忽见紫鹃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近前气喘吁吁地说道:“姑娘,您快回去看看吧,宝二爷犯了痴病,袭人和麝月过来求姑娘帮忙相劝,已经在屋里等了好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