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就到了腊月初五,这一日阳光温和,天气正好。一大早,迎春、探春、惜春三姐妹就来到了黛玉屋里。
紫鹃笑道:“几位姑娘,这是什么香风把几位姑娘一早就吹到这里来了?”
探春什么笑道:“说不得,我们今天可有好事呢!”
紫鹃知道他是说要到东府里给珍大奶奶做寿的事,因想着这几位姑娘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整日也只是待在家中,偶尔也只能姐妹间乐上一乐,难得有这样的热闹去凑,也由不得她们不高兴呢!遂也不点破,央求着问道:“好姑娘,你就告诉我吧,回头也让我们姑娘一起去呀!”
惜春笑道:“紫鹃,你平日挺机灵的人,怎么这会子也犯傻了?若林姐姐不去,我们一大早巴巴地赶到这做什么呢?自然是少不了林姐姐的,我们还等着林姐姐拿那份大寿礼呢!”
雪雁正端着铜盆进来,忍不住插嘴说道:“为何只叫我们姑娘献寿礼呢?”
探春轻轻拍了雪雁一下道:“这丫头真是护短得很,唯恐你家姑娘受欺负呢!”
黛玉忙呵斥了一句说:“雪雁,你如今也是越发的没规矩了,姑娘们说话,岂容你来插嘴?”
雪雁也自知失言,遂一吐舌头,不再插话。
黛玉问惜春道:“四妹妹,你那幅画带来了吗?”
惜春忙展开手中的画卷道:“都备好了,就等姐姐题诗呢!”
原来,黛玉等四姐妹,因觉着也随着送一些金玉一类的贺礼,未免显得落了俗套,故而除了搭分子给尤氏做个金桃之外,就又思量着做了这一份雅而不俗的贺礼。
惜春一时将画卷展开,但见是一幅喜鹊等梅,色彩明快,栩栩如生,让人一看,就顿觉一股喜庆之感拂面而来。
迎春道:“四妹妹的画技越发的高超了,只是大嫂子做寿,妹妹为何不画一幅恭祝长寿之图呢?”
探春不以为然道:“画那些做什么,老气横秋的,大嫂子今年还不到三十岁呢!”
黛玉道:“我却认为四妹妹这幅画着实画得好,喜气洋洋,而又不落俗套,刚好也应了时下的景!可谓是三样俱全!”
惜春道:“还是林姐姐有眼光,话就能说到点子上!”
探春忽地惊叫道:“哎呀,我说好妹妹,你怎么画了一只瞎喜鹊呀,这多不吉利!”
惜春道:“这正是我要求林姐姐办的事呢,我自来画鸟兽,最怕的就是点睛,也不知为何点出来,不是像瞎的,就像是呆的,这整幅画每处都尽如人意,故而我也就越发的怕点睛,唯恐污了卷。”
黛玉笑道:“四妹妹太谦虚了,哪里就会如此呢?我那拙劣之笔,怎么敢为妹妹点睛呢?”
惜春放下画卷,拉住黛玉的手说道:“好姐姐,我知道你最是博学多才的,琴棋书画,没有你不精通的,你就帮了妹妹这个忙吧!”
一时探春、迎春也在旁相劝,黛玉见拗不过,只得提起笔来,在画卷上轻轻一点。说来也是奇怪,那喜鹊经此一笔,真就活了一般,简直是呼之欲出了。黛玉又信手题诗一首,整幅画看起来更加完美绝伦了。
三春姐妹看了皆拍手称妙。宝玉也打帘子进来说道:“我以为我今日是早的,不成想几位姐姐妹妹比我来得还早?”
探春道:“宝哥哥,你快来看看四妹妹这幅画如何,再看林姐姐这点睛之笔,堪称是神笔之作了!”
宝玉看罢,又是一番称赞之词。
黛玉忙道:“我们也别只在这里磨舌了,要紧去给寿星献礼才是正经。”
宝玉忙附和道:“正是,正是,赶紧过东府里那边才是正经。”
探春看了他一眼,又看了黛玉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我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二哥哥,果真需要个人管才是,我看呀,这个人就需得是……”
黛玉早料定她要说什么,心内不由升起厌烦之感,遂忙拦住其话头说道:“三妹妹,还只在这里聒噪,小心去晚了,没有你的寿面。”
一时几人出了院子,早有东府里派过来的老妈妈在门前等候,说道:“几位哥,姐,车已在二门外备好,请上车吧。”
须臾到了东府里,贾珍和尤氏已在正厅等候。大家见面,一阵客气,黛玉等人说了祝寿之词,并献上了寿礼。
尤氏一见那幅画,果然喜出望外。得知为惜春所画,又兼黛玉点睛题诗,便更是赞不绝口。黛玉惜春便又说出一些谦虚之词。
贾珍走到宝玉跟前悄声说道:“宝兄弟,今日咱们兄弟难得一聚,一会儿我带着你去溜溜去,如何?”
宝玉闻听,心立时如长了草一般,可是心里因有些惦念黛玉,便不由自主地朝着黛玉这里瞟了一眼。
黛玉正和尤氏说笑,隐隐感到了宝玉注视自己的目光,但权且只当没有看见。宝玉讪讪然地又看了一会儿,无奈那贾珍说得天花乱坠,到底经不住诱惑,便站起身要同他去。
惜春见贾珍和宝玉站起来要出去,不由好奇地问道:“大哥,二哥哥,你们两个去哪里?”
贾珍回头敷衍笑道:“好妹子,今日你嫂子寿诞,哥哥我自有很多事情需料理的,你也好久没过这边来了,且陪着你嫂子好好唠唠吧!”
宝玉也忙道:“林妹妹,你们好坐,我也帮衬帮衬珍大哥去!”
黛玉淡淡说道:“二哥哥请便!”
宝玉听黛玉声音里淡淡的,只怕黛玉有些不高兴,遂停住步子未动,岂料被贾珍硬拽了出去。
尤氏的脸色一黯,但碍于黛玉等人在面前,到底没有发作出来,遂强笑道:“是呀,我做寿,怎么也需得他们这些爷们在前照料才是。”
黛玉笑道:“正是此话呢,大嫂子,须知今日你可是寿星老,一切人等都要哄你高兴呢!”
哄我高兴?尤氏一阵心酸,暗想:这天煞的只不给我气受就是造化了。
“婆母,儿媳给您老献茶来了!”一声莺莺燕燕的声音传了过来。
黛玉等人抬头望去,却都是一阵惊异,只见面前站着一个绝顶标致的女子,那气质,那风度,竟只比黛玉略逊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