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雪雁因王夫人说话尖酸刻薄,一时气不过,想要惩治一番。又想自己人单势孤,难成事,不禁又苦思冥想。
“雪雁妹妹,你呆坐这里想什么了?”一只手轻轻拍上雪雁的肩膀。雪雁抬头一看,竟是彤云。心中一乐,暗想:自己怎么就混忘了还有这对姐妹呢?遂将今日上午所遇之事一五一十地俱向彤云说了一遍。
彤云自幼习武,也有着须眉男儿般的血气性子。听到雪雁说了这番话,立时就拍案而起道:“真是岂有此理,咱们姑娘是何等人物,岂容她来随便的刻薄。我这性子是受不得这个的,且让我先打她一顿再说,若出了什么事,自有我一人担待。”
雪雁忙一把拉住她道:“哎呀呀,好姐姐,你的心思我都知晓,只是你这样贸然去了,纵使痛快了,可是这样不是给咱们姑娘找麻烦吗?你想咱们姑娘今天为了息事宁人就已经按捺我好几回了,如果你这样闹过去,岂不是枉费了咱们姑娘的良苦用心?再说,你我毕竟是奴婢之身,因打她受惩罚自然是不怕的。可是你想过没有,你我若都去了,谁来保护咱们姑娘呢?”
“雪雁这话说得很在理呢!”彤霞边说边走了进来。这个彤霞虽然年纪比彤云小,是个妹妹,但是若论心智却比彤云强过几倍。
彤云道:“你们两个都说不行,那该怎么办?”
彤霞伸出手嘘了一声道:“你们两个在这里这么大声,也不怕被人听见?”
雪雁立时会意道:“呀,姐姐我到忘了。紫鹃那个丫头一直心向宝玉,平日里口里不忘念叨他们那位二爷的好,咱们这话可不能让她听见去!”
彤霞道:“放心吧!我才来时,见她往宝玉那边去了。我刚进院子,就听见你们二人的说话声,我站在原地细听,孰料你们说的竟是这档子事,而且声音还这么大。真要是这会子有人恰好经过,不是都听见了吗?”
雪雁和彤霞立时面面相觑。雪雁感激道:“好姐姐,真是你提醒的是呢,我们以后还真要注意了,幸亏方才是姐姐在院子里,如若是紫鹃,就要坏事了。”
彤云恨恨道:“这个紫鹃也着实可恨,枉费姑娘对她的一片真心。没的总是想让咱们姑娘和那脂粉少爷走得近些。”
彤霞道:“我看呀,她也是在为自己打小算盘呢,若是咱们姑娘日后嫁给了宝玉,没准还会让她陪房呢!
雪雁道:“彤霞姐姐果然厉害,才来了这么短的时日,就洞悉出她的心思来了。我先前见她对姑娘照顾得也是细致入微的,还曾庆幸过老太太给姑娘一个得力的帮手呢!谁料想,她竟存着这个心思。”
彤霞道:“这也不是我能猜她心思,这是前几日的一个晚上,我在园子里听她在那棵芙蓉树下喃喃说的,想是她把那棵树当成诉说心愿的了。”
彤云道:“幸好咱们发现及时,不然让这样的人藏在身边,岂不是个大祸害?”
彤霞沉吟片刻道:“也不能这么说,好在她并无害咱们姑娘之心,只是希望咱们姑娘能嫁给宝玉罢了。她本是自幼就卖到这里的,因心里爱慕宝玉不想弃了本家也是有的。”
雪雁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王夫人这次对姑娘说那么尖刻的话,总不见得就算了吧?”
彤霞道:“当然不能算了,哪能让她白白欺负咱们姑娘,只是这事要做得巧妙,既惩罚了她,又让她一头雾水才好!”
雪雁和彤云一起问道:“那咱们该如何做?”
彤霞皱眉想了想,又自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遂悄悄地附在二人的耳边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遍。彤云和雪雁听后,无不拍手称快。
且说紫鹃因见黛玉饮完了茶,便匆匆地往宝玉房里来禀告。一进门,却见袭人正在做针线。袭人见她来,便气不打一处来,放下手里的针线,刁钻尖刻地问道:“哎呦呦,紫鹃姐姐,你不在房里好生侍候你们姑娘,没的总往我们二爷房里跑什么呢?”
紫鹃也不客气,遂洋洋得意地说道:“我去哪里,也轮不到你花大姑娘管呀,我原是替我们姑娘传信来的,你自做你的针线去,别用你来问!”
袭人被她一番抢白,只气得脸儿煞白。以手点指紫鹃道:“好你个死蹄子,你眼里越发的没人了!我是宝玉身边的大丫头,凡事自当我来过问的。这会子怎么轮得上你来教训我?”
谁知紫鹃却丝毫也不退让,也梗着脖子喊道:“再大的丫头也是丫头,与我的身份是一样的。即便你日后被宝玉收了房做了姨娘了,也未必能比我高贵到哪去。再说: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那品行也配让宝玉收房,如今只做个大丫头,你就兴得连自己的身份都忘了,真是羞死人了!”紫鹃言辞越发的激烈,说到后来,竟自做手势羞辱袭人起来。
袭人哪里受过这个,遂狠命地走过来抡给紫鹃一巴掌。紫鹃并无提防,猛然挨打,脸上立时印上了一片红印。“哎呦”尖叫一声,又后退两步,这才明白是被袭人所打。哪里又肯善摆甘休,三步并作两步就跳上了,抓住袭人的头发就打。袭人也不示弱,奋力挣扎开来,就和紫鹃扭打在一起。一时二人越打越凶,只把脸也撕破了,衣裙也扯烂了。吵闹声惊动了宝玉房里的丫头们,几个丫头忙跑过来看热闹。
只可惜在旁看热闹的多,能出来相劝的却没有一个。有的因为素日就和这二人有过节的,此刻坐山观虎斗,乐在其中。有的也是不知该拉哪一个才好,看她们二人那凶猛的阵势,只怕搞不好到伤了自己。只见二人越打越惨烈,直到最后竟直抱成一团,在地上滚了开来。
一时这屋里叫骂声,拳脚声,起哄声混作一团。
“都给我住手——”宝玉忽然掀开里屋的门帘,对着她们二人吼了起来。“你们只当我是死的吗?你们这两个不知羞耻的东西,平日里看你们也是稳重文静的,怎么今日就为了一点小事,就吵闹不休,甚至大打出手吗?若想打,就都给我滚到外面去!本少爷要歇息了!”
从未见宝玉发这么大的脾气,唬得紫鹃和袭人忙住了手,呆呆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宝玉说完,自转身回屋了。房内看热闹的丫头们也都不敢做声了,只是看到紫鹃和袭人脸上都是青一道,紫一道的伤痕,活像个大花猫似的。那副滑稽相,不由逗得人发笑,可这几个小丫头到底不敢笑出来,只好捂住自己的肚子悄悄地偷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