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王夫人正在为宝玉对黛玉的痴心而懊恼啼哭,突然一句劝慰的声音传了过来。遂忙抬头望去,却是宝玉身边的首席大丫头袭人。王夫人人见她一脸胸有成竹的模样,又联想到宝玉昨日于梅花上取雪也是她告知自己的,故而心中就将她又信了几分,遂问道:“你有何妙计?”
袭人阴阴一笑道:“太太左不过是担心咱们二爷被那弱不禁风的林姑娘迷了去,可知要从根上想办法呀!”
王夫人对她的话似有所悟,但还不太明了,遂又问道:“你的意思是让宝玉转移他的心境?”
袭人笑着点头道:“正是,想那林姑娘不过仗着标致的容貌和出众的才学才折服了咱们家的二爷,须知二爷的心性却不是那么专一的,这一点相信太太应该比我清楚才是。”
王夫人笑道:“我的儿,你提醒的是呀!这个宝玉本就爱在女孩子脂粉堆里混的,今让他见了黛玉这样一个人,他自然一时被迷了心性。若再找出一个这样的女子来,让宝玉移情别恋自然不是难事。”
袭人道:“对呀,我就是这个意思。太太只想眼前有没有这个人。”
王夫人道:“自然有呀,有一个现成的呢。且还是我的本家甥女呢!只是这孩子一直备着进京待选呢,不知我那妹子可否同意日后将她配给宝玉!”
袭人道:“太太这顾虑倒是过早了些,宝玉离娶亲的年龄还差五六年了,这几年谁能料到会有什么变化。太太只是不想日后让咱们二爷娶那林姑娘,这会子让您那位甥女救救急也好呀!”
王夫人略一思忖,由衷笑道:“我的儿,真真解了我的大难了。我那妹子一直写书信来,说是要到我这里暂住呢。这些日子一直和老爷忙着兴建园子的事,竟一时混忘了。经你提醒,这两下里凑在一处,到真是两全其美的事呢!袭人呀,难得你这片衷心,竟又有这伶俐的心思,今个我就郑重地说一句,宝玉我可就托付给你了。若看得紧不出任何闪失,那宝玉身边的大姨娘自然就是你的,如若不然,你必也不会好过!”
王夫人的后句话虽然说得严厉了些,但恰好就是袭人心中所想的。其实她早就把自己看成了宝玉屋里的人,贾府这样的家境,宝玉这样的人品,就凭她一个小门小户的贫贱女子怎么能高攀得上?所以妥善之计,唯有牢牢抓住宝玉的心。这是在袭人侍候宝玉的第一天,就在心里暗暗算计好的。刚开始的时候,她做得真是如鱼得水,可是自从来了晴雯后,宝玉的心思就转了些许去。又后来黛玉进了贾府,宝玉的整个心思更是皆被勾了去。最可气的那紫鹃小蹄子,还敢仗着宝玉对黛玉的痴心,对她颐指气使!但是她也很有自知之明,凭她是决不能让宝玉回心转意的,故而她只有去相求比她更有权力的人,这个人便是王夫人。凭她的诡秘观察,料定王夫人也是不喜欢黛玉的,所以今日一早她就跑到王夫人处,把宝玉昨日敛雪泡茶的事,一并告诉了她。王夫人这才急切切地赶了过来。现在看来,她的目的终于实现了。只要能不让宝玉对黛玉那样的痴迷,她就会重新获得机会。
且说雪雁扶着黛玉自往房里而去,一路上雪雁十分的气愤难平,因说道:“那个二太太真个的倚老卖老,姑娘你好心好意地向她问好,并拿她当个长辈般的尊敬,谁知她却狗叫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白白的说出那起尖酸刻薄的话来,打量咱们听不出来似的。这府里原姓贾的,是姑娘您母亲的娘家,并不是她王家的。姑娘你又是来投奔老太太来的,又不是来麻烦她的。她算哪根葱,哪根蒜,就这般为难姑娘。我听着实在是难咽下这口气,也亏得姑娘这般的好性!”
黛玉淡然道:“雪雁你也不必如此气愤,论起来她到底是我的长辈,我怎好和她硬碰呢?若果真那样了,最后为难的是舅舅和老太太,他们两个都是真心疼我的。说起王夫人这个舅母到底是个外人,离家前,母亲也曾叮嘱过我,说这个舅母为人尖刻,让我凡事小心。她左不过是怕我和宝玉走得太近罢了,我以后尽量远着他就是了。”
雪雁道:“说起来还是要怪那个宝玉,没的总和姑娘套近乎,殊不知他这一套近乎,到给姑娘你惹来多少麻烦!须知,他送的那些东西,咱们又何曾稀罕过。不仅如此,姑娘为此却还费脑子想着用什么东西还礼。日后,我若再见到他往咱们这屋里来,我绝不客气地下逐客令。”
黛玉看了一眼身气愤填膺的雪雁,暗想:雪雁这话虽然说得直白,但却正说到点上。自己日后定要少和他来往,甚至不来往,只有这样才能给自己减少麻烦。想到这里,决意就按照雪雁说得话去做,遂说道:“雪雁妹妹,我素来知道你伶牙咧嘴的,只是宝玉到底是我的表哥,你千万记住说话要和缓些。须知那宝玉也是个执拗性子,若说得过分了,他犯起痴病来,岂不是咱们的罪过?”
雪雁点头应道:“姑娘放心,我都记下了。日后我就是你最衷心的挡箭牌!”雪雁说完挺起了胸脯,一副大无畏的样子。逗得黛玉只想笑。
一时进了屋,紫鹃忙不迭地递上茶来,说道:“姑娘快些趁热喝了吧!这是宝二爷特意收了梅花上的雪给姑娘泡的极品西域进贡的雪莲茶。二爷今天还亲自捧了来,反复叮嘱姑娘要趁热喝,不巧姑娘一早出去了,竟不知何时回转,我这里只是担心这茶凉了,一直用棉絮袋子温着呢。还好,这会子凉热正好。姑娘快喝吧!可别辜负了二爷的这片心!”
这话说得雪雁越发的生气,暗想:若不是这壶茶,太太还不会说出那番刻薄的话来,现在你又在这里替宝玉谄媚,真真是气煞我也!
望着雪雁气鼓鼓的样子,黛玉知道她在生气。因想着她们二人若起冲突反而不好,再者自己确实也想尝尝这茶的味道。遂微笑说道:“难为紫鹃的这份心,你也辛苦了,我这就品茶,你也下去歇息吧!”
看着黛玉喝完了茶,紫鹃便心满意足的下去了,因想着回头可以跟宝玉邀功,说按着他的吩咐林姑娘将茶都喝了。
看她走出屋去,雪雁忍不住哼了一声道:“看她那样子,心里那么向着宝玉,不如明咱们回了老太太把她送宝玉屋里得了。”
黛玉劝慰道:“罢了,现在府里大兴土木建园子,老太太一直也操心这事呢!我们就不要再给她老人家找麻烦了。”
雪雁听罢,只好不再做声。可是心里却想:姑娘大度不和你们一般计较,也是怕生是非,我可不愿意就这么罢了。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非要暗地里整治你们一下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