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众人在贾母房里一起用午饭,说说笑笑,好不热闹。贾母忽的想起了宝玉,忙命鸳鸯速去把宝玉叫来。
且说宝玉见黛玉渐行渐远,一个人痴呆呆地站在院里,竟不知如何是好。只觉得从此黛玉若与自己真的撩开了手,便是那世间的万物也皆不在有什么吸引力了。伤怀之情溢满胸口,宝玉只觉得胸口内有一团恶气堵着即将要喘不上气来似的。随即就大口地咳嗽了起来。忽的只觉喉咙一热,一口鲜血就喷涌了出来。
宝玉见自己竟然吐了血,心中忐忑不已,因为先前也知道这吐血之症,必是病入膏肓的病人的征兆,想自己的大哥贾珠临终前不就是吐血不止吗?
悲从心起,宝玉不由仰面对天道:“老天呀,难道我这番情意就要附水东流了吗?我这片痴心就不能赢得林妹妹的芳心吗?”说到悲处,泪如雨下。
“二爷,二爷,你这是怎么了?”晴雯正在屋里做针线,这会子听到宝玉的喊声。便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眼见地上的鲜血,不由吓了一跳。
宝玉见是晴雯,也不理会,只管悲悲切切地说道:“你也不必理我了,我知道你们早晚也都是要离我而去的。与其这样慢刀子一点点地割我的肉,不如一刀将我捅死,给我来个了断岂不干净?为何又让我活着受这份煎熬呢?”
晴雯一张俊脸吓得煞白,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吃力地搀扶着宝玉奔屋里走去。
宝玉屋里的丫头一早知道宝玉要出去,都乐得躲清闲,不知都到哪里耍去了。而袭人才因受了宝玉的呵斥心里不痛快,故而也不管屋里的事,不知去哪里逛去了。麝月又还没有回来,只有秋纹尚在屋里。晴雯赶忙喊她过来帮忙。
秋纹不解道:“早上二爷不是欢天喜地的找林姑娘去了,怎么这不多会的功夫却又哀伤成这样?”
晴雯道:“何止哀伤,才刚二爷还咳了血呢!”
秋纹大惊失色道:“啊!天呀,这可怎么好?袭人姐姐又不在屋,咱们两个可是担待不起呀!”
晴雯绣眉紧蹙,也没了主张。二人再看宝玉时,只见他面色青白,眼神呆滞,问其话语,也只是不答。
晴雯嗫嚅道:“这可怎么好?要不咱们先去禀告老太太!”
秋纹忙摆手阻拦道:“哎呀,我的好姐姐,你就是回老太太也要个理由才是呀,若老太太问起,宝二爷为何突发这魔障病,你我该如何应答。若一问三不知,你我二人还不是死路一条!要紧还是先把袭人找来再说吧!你且看着二爷,我这就找去。”说完,秋纹就慌慌张张地跑出门去了。
刚跑了几步,迎面正碰上了鸳鸯。鸳鸯忙问道:“你这慌慌张张地做什么去?”
秋纹料定再无法隐瞒,遂就一五一十地诉说了一遍。鸳鸯一听,自知此事非同小可,一边让秋纹快去找袭人回来,一边自去进屋查看。见了宝玉的情形,心内也敲起了小鼓。本欲速速禀报老太太,转而一想,又怕不行。一则北静王在此,说话只怕多有不便。二则,宝玉现今的这光景,多半是牵连着黛玉的。黛玉在鸳鸯心中一直那么善良温婉,亲切可人的。鸳鸯实在是不想给她招惹麻烦。
鸳鸯不由还联想起前几日紫鹃对自己说的一番话。她便也能猜出大概来,宝玉向来是个痴心种子,这也是尽人皆知的。准是在黛玉处碰了钉子,才落得这样。只是有一点让鸳鸯想不通的是:黛玉那样一个待下人都是温和的人,到底说了什么话,怎会令得宝玉如此呢?
“鸳鸯姐姐,你快帮着拿个主意,此事该如何是好呀?”晴雯见鸳鸯只是沉默不语,不由焦急问道。
鸳鸯略想了想,遂安慰了晴雯几句,嘱咐其要好好地照看宝玉,自己先去回老太太,她会想好妥当的言语,以免惹出大的****来,因为这府里已经疯了一个二太太了,明春就要为贵妃省亲接驾,这府里可是不能再出事端了。鸳鸯边走边想,快到贾母处时终于有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鸳鸯回到贾母处,便附在其耳边悄悄说道:“宝二爷从学里回来又累又饿,袭人她们就侍候二爷吃了点饭,随后就服侍他躺下睡了。我去时见二爷刚睡着,就没有打扰,径自向您回话来了。”
贾母听罢,也未多想,遂又何水溶并几个姐妹谈笑风生了。
鸳鸯按捺了一下紧张的心绪,悄悄地向黛玉望去。却见黛玉虽然仪态从容,但举手投足间却难隐些许的慌乱。
一时饭毕,贾母命人摆上茶来,大家又是闲聊了几句。水溶因见天色不早,初次登门,不好如此讨扰,遂就要告辞而去。
贾母笑道:“本想再留王爷用晚饭的,只是知道王爷那么一个大王府,定有卓多的事情,既然王爷有了去意,我这里也不便强留。请王爷自便,只是今日去后,断不要忘了常往这府里走动呀!”
水溶笑道:“多谢老太太提醒,水溶自然是不会忘的。”说完,便意味深长地朝黛玉处望了一眼。
黛玉面上一红,忙垂下了头。只觉心头乱跳,不敢再抬头望向水溶。
一时三春姐妹一一和水溶道别,及至轮到了黛玉。只听水溶朗朗的声音说道:“林姑娘,在下告辞了!”
黛玉微微屈身,做了个万福道:“王爷好走,有空还请带着两位郡主常来我们府里转转。”
水溶微微一笑,又是充满深情地望了黛玉一眼,这才扭转身出了门。
水溶走后,黛玉几个也都辞了贾母,各自散去。
黛玉刚进了屋,鸳鸯就跟了进来。黛玉自知鸳鸯的来意,遂款款谢道:“今日多蒙鸳鸯姐姐帮衬了!”
鸳鸯道:“姑娘不必客气,姑娘何等的人品,这个忙我自然是要帮的。只是我不知姑娘和宝二爷说了什么,姑娘走后,宝二爷竟咳了血。”
黛玉悚然一惊,娇声道:“什么?”随即腿一发软就跌坐在椅子上。